半夏致立秋GL
掛上針,鎮定成分作用很快讓羅玉英沒法抵抗,眼皮重重的合上了,夏未嵐照顧自己娘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收拾完夏未嵐的娘,習秋彤都要累趴了。
她這兩天悲傷的事兒太多,吃不好睡不好,臉色十分差,但能把老太太撂倒,也算大大出了口氣。
夏未嵐把被子給娘往上又拉了一些,回頭溫柔的看着習秋彤道:“謝謝你讓她心情好了一些。她昨天跟我爸爸沒說幾句又吵起來,我爸準備送她去國外治療,她也不肯。倆個人說着說着又說到我姐的事兒,最後不歡而散了。”
習秋彤望望牀上那老太,嘆口氣道:“你全家怎麼都那麼氣人,沒一個肯讓步的。命都快沒了,這有什麼好吵的。”
夏未嵐只好苦笑道:“他們倆人習慣命令別人,都受不了別人不聽話。而且,他們年輕的時候起就累積了很多矛盾,都認爲是對方的錯。我媽覺得我爸爸大男子主義嚴重,不尊重她的獨立人格,我爸覺得我媽不夠居家。”
習秋彤有些得意的淡笑道:“幸好我爹老實,我娘賢惠,我弟弟聰明懂事。這麼一比較,我總算有一項比你強的了。”
夏未嵐聽了過去伸手心疼的把她抱緊了在懷裡,抱的很緊很緊,愛憐的在她耳邊道:“小彤,真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疲累了兩天兩夜後,在一個人溫柔的話語裡,習秋彤滿心的酸楚又慢慢都泛了上來,被人抱在懷裡,聞着她熟悉的味道,她這輩子都眷戀這溫暖的愛憐。鼻子@?發酸,習秋彤靠在她懷裡道:“你謝我做什麼,給老太太看病還指望你。我就那點本事,把她氣一氣還成,但治病救人我就不成了。咱們倆還說什麼客氣話,我聽了覺得怪怪的。”
夏未嵐嘆口氣,低下好看的眉頭,揉着習秋彤腦後有幾分散亂的長髮,爲她的善良聰慧感慨,露出笑容道:“我會聽你的話,好好把握機會給她治療。她的手術無論風險多大,我還是想試一試。”
“我知道你可以的。”習秋彤心裡輕了一半,另一半又揪心起來,肩膀微微發顫道:“可時月的事又怎麼辦?她的身體真的已經不能再拖了,我很害怕。”
有些事兒,人的努力也是徒勞。
希望又太渺茫,讓人難以承受。
夏未嵐不願看到她難過,神色嚴肅起來,微微鬆開她一些,雙手捧住了習秋彤有些憔悴的臉,眼神堅定看着她給了承諾道:“我會給爸爸的秘書打電話讓他找時月的父親。我也會聯繫各大醫院,國外基金會的骨髓庫,盡最大努力幫她找到合適的配對。”頓了頓,安慰習秋彤道:“你放心,時月一定不會有事。”
習秋彤聽的想掉眼淚,拼命點頭又說不出話。
她在萬分恐懼裡嚐到了一些希望的滋味,在十分難受的時候,她在夏未嵐這裡找到了安慰。
“秋彤,媽媽睡着了。我陪你去看一會兒時月,好不好?”夏未嵐小聲開口。
習秋彤不知怎麼,恍惚的又搖起頭來,像怕什麼一樣對着夏未嵐道:“你,你還是先看好阿姨吧,萬一她醒來,或者有什麼事了。時月昨天剛搶救完,身體還太虛弱,她又說不了話……她媽媽也在那裡,你去不太方便。我陪着她就可以了。”
想起那孩子的臉,習秋彤心又沉起來。
她在昨晚忽然有了一個不能被人知曉的秘密。
雖然荒誕,但又那麼真實。
是她做夢也沒想到的,她明白愛情裡的曲折,也不想讓時月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夏未嵐順從習秋彤的意思,點頭道:“那我在這裡陪媽媽,你去陪時月。她的事兒,一有消息我就給你電話,別擔心。”說完,夏未嵐又主動在她額角親暱的印上一個吻。
習秋彤又痛苦又甜蜜,仰頭看着她的愛人,漂亮溫柔的女醫生紅了眼眶笑出來道:“夏未嵐,我真的喜歡你。”
女醫生的心也柔軟起來,若不是有兩個病人要照顧,她會拉着習秋彤就那麼傻站在一塊站半天,最終夏未嵐露出和煦的微笑道:“快去照顧小月吧,下午我安排人給你們病房送些吃的。你也別太辛苦。”
習秋彤狠狠點了頭,懷揣了愧疚從她身邊離開了。
她還是沒能把事情跟夏未嵐說清楚。
因爲那孩子如此與衆不同,在她的內心佔據着一塊柔軟。
這不是簡單的愛與不愛可以區分與割捨。
習秋彤是在忐忑裡回到了時月的病房。時月的母親似乎得到了拯救一般,爲難的拉住調皮吵鬧的兒子,有愧疚但又無可奈何道:“他又鬧着要回家……”
習秋彤無法對她再進行什麼苛責,神色簡單對她道:“沒事兒,我最近幾天都會在醫院照顧時月,你先送他回去吧。”
“習護士,真的很對不起……”婦女開始道歉。
習秋彤不打算再糾結她的對錯和軟弱,搖搖頭道:“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我知道你的心事,但這絕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婦女用手捂住嘴巴,像遭受什麼打擊一樣頹然起來。可轉身又拉過了小兒子,對時月說起話來:“我……我先送弟弟回家,小月要乖。”
光着腦袋的女孩,渾身佈滿維護生命的管子,一雙清澈的眼睛顯示她清醒着,面對屋裡的氣氛,女孩平靜的點頭並對母親和弟弟露出微笑,揮手讓他們先走。
女人拉着孩子,神色極爲痛苦,可還是出了門。
習秋彤很想對她說,不夠堅強並不是你的錯,但她的病不應該成爲你愛她的負累。可她最終也無法說出口,也許她也無法體會那種即將要失去孩子的母親,內心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送走母子,習秋彤的手腳很輕,過去幫時月檢查了機器上的數據。
一切還算穩定。
“會沒事兒的,你放心。”習秋彤對女孩露出笑容,用嘴巴說話。
時月精緻的面龐牽出融化人心的純淨笑容,一直滿是喜悅的看着她。
習秋彤把所有的揪心埋在最深的地方,善解人意的把紙筆遞給她。
時月歪着腦袋,在病牀上用可以活動的手握住鉛筆,落下很淡的字跡。
你去見夏醫生了?
習秋彤有些難以面對這個問題,眉頭不由自主皺了起來。
時月露出一些單純的笑容,望着習秋彤搖搖頭。
面對一個純真到透明的少女,習秋彤嘆了一口氣,她無法對這孩子撒謊。
“夏醫生的母親得了腦瘤,需要手術,我去看看她。”
回答的十分迂迴。
時月點點頭,擔憂的在紙上寫了字。
那你應該多和她在一起,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
習秋彤咬咬嘴脣,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道:“她沒事兒的,我想多照顧你,難道你不想我陪着你?”
時月皺了稀疏的眉頭,左右爲難的模樣,最終落筆寫了字。
我想你。
習秋彤望着字跡,深深吸了口氣。
也許這不算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也許這並不真的是愛情,也許這孩子還不懂什麼是愛,但這份想念,已經足夠讓人心軟。
習秋彤很想哭出來,但她只能忍住。
時月單純的目光充滿忐忑,像做了錯事的孩子,很懊悔的低下頭不再寫字。
“別這樣。”習秋彤更難過,用手去碰那孩子的臉,又心酸又幸福露出笑來,嘴脣微微道:“有你想我,我覺得很幸福,我也想你。”
時月微微側了頭,看着她說話,又把蒼白的臉努力貼在習秋彤掌心。
習秋彤努力穩定情緒,說的很慢:“你答應我,好好活着。等你好了,我帶你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春天公園裡有很多花,夏天河裡的水會漲滿,秋天地裡的莊家會變成潢色,冬天山裡會下起大雪。你好好的,我才能一直陪你。”
時月的清澈的眼眸眨動了兩下,鬆開皺緊的眉頭,露出很淡的笑容,像安慰又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稍微轉過臉,嘴脣湊在習秋彤的手邊偷偷吻了她的手掌心,然後順從極了對她點頭。答應了她所有的請求。
也許這孩子根本不懂什麼是愛,只是對照顧她的人太過依賴。也許是她想多了。可事到臨頭,習秋彤悲傷的不能自已。
“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說的很輕,時月的目光聚焦在她的嘴脣上。
習秋彤掉眼淚對她請求:“如果你愛我,就努力別讓誰帶走你。”她想她一定是瘋了,或者在煎熬裡頻臨崩潰,她十分無恥的在教唆利用一個孩子簡單的感情。她回想起過去無數張在她面前消失過的面孔,有老有少,有美有醜,她回想起自己用簡單的語調宣佈病人死亡的時刻。
她選擇考醫學院的時候,可沒人告訴她這些。
沒有人告訴她,人難免會死,這是自然的規律。
她以爲自己特別勇敢,可以面對死亡。
可事實是,她錯了,她這個人真的膽子不大,心腸不硬,也不喜歡看見災難,更不愛知道哪一牀的病人得的是絕症。
她八年來無數次看見這孩子到病房,看她從11歲一直長到19歲。她還以爲她會一直長大,打破那些患上絕症的規律,拯救她深藏與內心對死亡的恐懼。
女孩睜着大大的眼睛,嘴角動了動,喉嚨裡沒有聲響。她有些着急似得,扭動着擡起一些身子,虛弱的手掌擡起來慢慢覆蓋在習秋彤的臉頰,大拇指給她擦眼淚。
習秋彤覺得自己討厭極了。
時月憂傷的臉上露出一些笑容。
她笑起來十分好看,然後手從習秋彤的臉上拿開,重新握住筆。這一次,書寫的十分快。
我知道,你很愛我,這和愛夏醫生是不一樣的愛。但這也是一種愛,因爲你愛我,所以我覺得很幸福。因爲我愛你,所以我不會離開你。
習秋彤再說不出任何話。
時月微微吸了口氣,身子努力再往前擡一些,習秋彤怕她將附在她身體上的儀器弄掉,連忙俯身將她按下去。
“怎麼了?很難受嗎?”她湊在她跟前,觀察她的神色,感到害怕極了。
她離的太近,時月不能說話,眼睛望着她,搖搖頭露出淡淡的笑容,稍稍擡頭吻在了習秋彤的嘴角。
稍縱即逝。甚至不能算是吻。
那孩子頭頭一次,打起一些精神似有了頑皮的神色,用紙和筆告訴習秋彤。
不要告訴夏醫生,我吻你了,她會生我的氣。
習秋彤真的不想一個病人要想法子安慰她。
而且那也根本不算吻。
她摸摸那孩子的臉,憐愛地開口:“你好好的,如果她生你的氣,我會站在你這邊。”
時月滿意了一般乖乖點頭。
習秋彤面對她單純漂亮的臉孔,一時心軟,俯下去還是吻上她發白的嘴脣。這是她生平除了夏未嵐,第一個主動獻吻的人。獻給她看着長大的女孩,屬於她的孩子。
等她吻完了,時月整張臉紅了起來,整個人緊貼着牀縮在被子裡。習秋彤嘆氣,然後對她笑了道:“這是個秘密,不要告訴夏醫生。”頓了頓小聲道:“這樣她纔會生氣的。剛纔那樣纔不會。你累了一天,你弟弟在你都沒法休息,現在乖乖睡一會兒,我就陪在你旁邊。”
最終,時月纔在緊張裡放鬆下來,對習秋彤使勁點頭,然後高高興興伸手去拉習秋彤的手,拉到自己臉邊,像爭到寵愛的貓咪那樣滿足的閉上眼睛。
手機響的時候,幸好時月聽不見,也不會吵到她。
“喂未嵐?”習秋彤感到驚訝,夏未嵐這樣就來捉拿她了?
夏未嵐的聲音比以往要高一些:“秋彤。”
“怎麼了?”
“我媽她答應動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