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自投羅網
一大早上班,習秋彤就跟病人家屬狠狠吵了一架。
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病人三番五次要求習秋彤幫他問問醫生他的治療情況,習秋彤都以忙爲由推脫了。病患的家屬不樂意,認爲習秋彤不夠盡職盡責做好服務,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
習秋彤一下毛了,臉一冷,當面鑼對面鼓就在樓道跟病患家屬吵的不可開交。
沒了王曉武,一般人也不敢上去拉習秋彤的架,吵的厲害了,引的整層樓路過的都跑來圍觀,把整個神外堵的水泄不通。
習秋彤的名聲今天在省院這個圈兒着實又火了一把,病患家屬嚷嚷着要轉院,習秋彤得到勝利的同時,驚動了主任親自請習秋彤喝茶。
多大的臉面,坐在主任對面,習秋彤壓着眉頭臉不紅心不跳補了一句:“整天讓我們提高素質,可那些人也是有素質的病患嗎?是護士活該就不能有點尊嚴嗎?”
習秋彤豁出去牛逼了一把。
她以爲要被千刀萬剮丟去喂狗的時候。
老主任摘了眼鏡,把眼前的女護士多看了兩眼,不知怎麼反而嘆口氣,像看一個倔強的幼女那樣多了一些寬容:“去幹活吧,記得寫份自我檢查交上來。”頓了頓板着臉嚴肅道:“這次可不準讓別人替你寫,你上次的檢查的字兒一看就夏未嵐的,你讓她檢討了,可你自己一點也沒有反省。”
習秋彤可以往槍口上撞,但沒有傻逼到有臺階不會下,趕緊答應了退出來。
因爲這個架吵的快把樓頂掀翻了,習秋彤今天的氣場斗大的字寫着生人勿近。以至於她都消火了,別人看見她嚇的都繞道走。就連科室的小姑娘也不敢跟她多說話。
一直到中午吃飯,習秋彤端着飯盒,幾乎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她一出現前面的障礙物嗖的一聲自動消失,美殘這麼大腦遲鈍的呆傻都知道跟在人後面抱頭鼠竄。習秋彤簡直成了醫院口口相傳的一顆原子彈,衆人唯恐什麼時候轟隆一聲自己就血濺當場。
沒人搭理是天大的喜事,習秋彤正好圖個清靜,直接牛氣沖天的不用排隊就在打飯窗口指點江山,反正沒人敢搶在她前頭,她慢條斯理挑了幾個愛吃的菜,食堂師父今天都讓着她,飯盒都快裝不下了。
習秋彤第一次十塊錢的飯,感覺自己是賺了。
人滿爲患的食堂裡,習秋彤一個人霸佔着一張桌子,方圓三米之內也空無一人,她在擠的沙丁魚羣一樣的食堂竟然也能清清靜靜吃上一頓飯,堪稱奇蹟啊。
尼瑪,這個感覺好啊,如果以後都這種規格的待遇,她不介意天天跟病患吵架,發揮自己唯一的特長,讓自己越挫越勇。
“給我讓個地方。”王曉武一臉陰沉出現,大刺刺的命令起習秋彤了。
習秋彤嚥了口飯,斜眼也沒什麼好口氣:“到處都是地方,愛坐不坐。”
王曉武哐當放了飯盒,坐在了習秋彤對面,稀里嘩啦吃了兩口,才擡頭看着習秋彤冷道:“你是不是更年期內分泌都失調了?”
“你是不是做GAY都肛瘻了?”習秋彤在刻薄一事上的等級證書是博士後。
“習秋彤,我真的要勸你趕緊去看精神科了。”王曉武恨不得扇她幾耳光,開了口道:“你是要搞的雞飛狗跳,全醫院都把你當瘟神,走哪兒人家都不待見你,弄的連孫若溪她們在科室也沒好日子,你是打算幹什麼?”
“哦呦,去了急診了長本事了?就不是男護士了?能站在我頭上教訓我了?”習秋彤面對王曉武皮笑肉不笑起來。
王曉武啪的拍了桌子生了氣道:“我靠,世界人民沒欠你帳!習秋彤,你有本事別顯擺你脾氣大啊!你看看你都成什麼樣了?”
“我怎麼了?”習秋彤樂了。
“你過去不是這樣。就是再困難你也跟人講理,工作也不是敷衍了事,你討厭人家拿錢不幹活,見死不扶傷。可你現在跟那些人有什麼區別?要幫忙的你都視而不見,是個人惹了你,你就非抓着就不放比藏獒還兇,你這樣讓我怎麼看你?”王曉武皺着眉頭,瞪着習秋彤黑了臉。
習秋彤直直望了年輕的男人兩眼,笑了,有些自嘲的意味:“現在是怎麼了?當初是你裝跟我不認識自己調去急診,你現在是教訓我嗎?”頓了頓臉也冷了下來:“我的事兒,你也管不着,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我調走還不是因爲你。”王曉武徹底也有些糙了,站起來指着習秋彤道:“白惠她爸爸這個月腦梗死在老家小醫院了,你能說你心安理得?夏醫生如果不是被你逼的和陸汶喝酒,能病成那樣?她要是好好的,至少不會被她媽弄到辭職,早就能安排白惠爸爸手術,說不定她爸爸就不會死。我和她分了就分了,可你當時怎麼說的?你說人家五六十活的也夠久了死了就死了,好呀,現在真嚥氣了,你對人命很麻木嗎?我覺得你現在跟我認識的習秋彤根本不是一個人。”
王曉武說的有些焦急還有心疼和憤怒。
習秋彤聽完看了他一眼,伸手端起自己飯盒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習秋彤!”王曉武喊了她一聲。
習秋彤捏飯盒的手攥的很緊,吸了口氣,回了頭道:“她死了,你滿意了?”
王曉武一瞬楞在當場。
習秋彤說完嘴巴緊閉杵着頭從一樓的食堂走了。
大樓外,呼啦啦都是冬季凌厲的風,吹在臉上刀割一樣,習秋彤整個人就是一把刀,如果她不是刀,爲什麼心裡鋼鐵一般的冷,如果她不是刀,爲什麼想把所有都劃破,割的滿目瘡痍,傷痕累累,直到滿身鮮血才肯罷休。
走到大樓外某個拐角,習秋彤把飯盒裡沒吃的飯都倒進了垃圾桶。
上了科室,再不想幹任何工作,再不想理會任何人,胡亂調劑了排班,把任務分下去,然後收拾了自己亂七八糟的東西,脫了那身慘白的衣裳,披着大衣落荒而逃。
再不走,她可能就真的忍不住要把內心那麼多難以言喻,無法描摹的情緒彙集成能量,然後在公共場合就這麼轟然炸裂,粉身碎骨,讓一切都去見鬼。
一路橫衝直撞,捂着嘴巴忍着要掉下來的眼淚,要往醫院大門口衝。
她跑的很快,眼前的大門和馬路似乎在交錯旋轉,那些斷胳膊斷腿,鮮血淋淋的,哭喊疼痛的,彷彿都是從地獄裡剛爬出來的。這個棺材樓真不是人待得地方,她簡直都已經看見那個穿黑衣服的死神拿着鎖鏈從某個門口把人拖出來,拖的滿地是血。
人影重重裡她一口氣跑到了大門口,跑的眼淚直往下掉。
迎面,大門外,馬路邊那個影子光天化日之下像什麼不散的陰魂。
必然是她看錯了,習秋彤直直就要跑開。
“秋彤。”夏未嵐着急的跑過來把她拉住。
“別喊我。”習秋彤驚的要把她的手甩開。
夏未嵐這次的手勁兒十分大,將她拉住拉的她胳膊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覺到疼,她甩了兩次,沒有甩開,夏未嵐吸了口氣眼神看着她都是心疼,稍一用力就將她扯着離開省院的大門口,一直走到旁邊一條比較僻靜的街邊。
“你放開我。”習秋彤倔着要甩開她。
夏未嵐捏的很緊,喉嚨動了幾下,因爲發聲艱難,無法大聲回答。她只有選擇不說話,只是拉住習秋彤不肯鬆手。
習秋彤甚至推了她一把,夏未嵐也沒有反應。
習秋彤眼淚被風凍住,徹底要崩潰喊出來:“別纏着我行不行!我根本不想看見你!我看見你就討厭,你快滾遠一點!”
夏未嵐把極力要掙開的習秋彤拉的更緊,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另一隻手伸過去給她擦眼淚,心疼急了,紅了眼眶,用那種嘶啞的聲音憐惜道:“小彤,你怎麼了?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嗎?”
聲音嘔呀變形,很難聽,只有那樣如水的溫柔神色還一如既往。
習秋彤的胳膊被捏的很疼,她簡直要發瘋了,恨不得把眼前所有的人都用尖刀劃傷,把整個城市用核武器夷爲平地,讓所有的一切都化爲烏有,都消失殆盡。到那時候,說不定她就能找到她想要的平靜和安寧。
風把人吹的只想發抖。
習秋彤掉着眼淚,望着眼前的女人,她想她大概真的已經瘋掉了。
以至於她是喊了她的名字。
“夏未嵐…….”習秋彤嗚咽起來,像個走丟無助的幼女,站在冬天冷風刺骨的小街道里,低低吐着白色的霧氣流眼淚抽着哭了:“未嵐…..”
“我在。”夏未嵐張口答話的時候,喉嚨火燒一樣疼了,可她只能不顧一切開口,先回應了眼前的人。如果她不回答,可能這個返老還童的姑娘就真的可能丟在了這個茫茫然一片冷寂的冬城裡。
習秋彤沒有站穩,她低着頭咬着嘴脣,先靠過去,倒在她的肩頭,捱上她的呢絨風衣,閉上眼睛,只有呼吸。
“小彤,我帶你回去。”夏未嵐將她抱好。
習秋彤大腦木然是一塊巨大的岩石,已經不能思考什麼。
出租車來的時候,她像個木偶,被人拉着上了車。
是喜悅,是悲傷,是冷漠還是感動。
可能都不算。
只感覺到這人世間所有的嘲諷,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能輕易將她譏笑,她到底還剩下什麼,讓她儘可能不讓命運操控,可以反抗這樣的事兒發生。
夏未嵐取下自己的圍巾,將她光着的脖子結識的圍住,用手將她的手拉在手裡,把所剩不多的溫度傳遞給她。
習秋彤想抽回手,又被人緊緊拉住。
夏未嵐騰出一隻手,用手帕仔細爲她把臉上的水汽擦乾,再把她整個抱進懷裡。像用體溫要把一塊冰給捂化了一般。
捂的她心一陣一陣的疼,像自投羅網的鳥,像跳進陷阱的鹿,即將要貢獻出自己的血和肉般嚇出一身冷汗。
“你爲什麼要今天回來……你知道我下了多少決心,我昨晚答應了陸汶和她在一起…..”她的眼淚還是沒有辦法幹,把頭靠在她脖頸,下意識的抱住了她嗚咽道:“我花了整整八年,我很想忘記你,我真的很想忘記你。你只會傷害我,你存心不讓我好過,你現在又要讓我把你怎麼辦,未嵐……”
“不哭,你太累,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夏未嵐溫柔的安慰她,愛憐的摸着她散了的頭髮,像保護受委屈的女兒。
習秋彤再不能說話。
車一路開,是在習秋彤的小區停下來的。
夏未嵐先下了車,拉了她下來。
“我已經回來了。”習秋彤看着她,並不動身上樓。
“我送你上樓。”夏未嵐拉着她。
“她在我家。”習秋彤低頭說了原委。
夏未嵐沒有說話,把她拉好,往房子去了。
樓道很窄,夏未嵐拉着她很沉默,在習秋彤的家門前伸手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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