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邊的椅子上一直坐到天黑纔回去的,那天我想了很多,中途給小西打過電話,我問她,呂程到底和他前妻是爲什麼離婚。小西沒有告訴我,她說:“半夏,有些事情,雖然我很想告訴你,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是親耳聽到呂程告訴你。我只想告訴你,在整個故事裡,呂程自始至終都是受害者。”聽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心又開始抽搐了一下,似乎每次只要聽到呂程受傷害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就沒有辦法平復心裡想要給呂程幸福的心情。我沒有再問小西,掛了電話,一個人看着街上車水馬龍,城市的腳步在傍晚是這樣的匆匆,在這樣一條繁忙的大街上又有多少人相遇,多少人擦肩而過。木子在天剛黑的時候發信息給我,他說半夏,你還好嗎?我沒有回,我不知道我是否該告訴木子一些什麼事,又或者,我應該什麼都不說,我害怕木子知道呂程嘴裡的那個流浪的人,他的存在對我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我回去的時候林子一個人在寢室,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對着電腦,表情很難看。我走過去問她怎麼了。林子說着就哭了,她說:“半夏,木子說的,不可能喜歡我,他說的,他心裡永遠都只有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真想瞬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存在到底傷害了多少人,又成全了多少人的幸福?我抱着林子,我說:“林子,對不起,對不起,我和木子從高中認識,我們一直很要好,我深知他喜歡我,對不起,因爲我的關係,讓你受傷了。”林子聽完我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麼,擦乾了眼淚看着我,她語氣堅定的說:“半夏,我知道,我知道,木子一直都喜歡你,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半夏,我也要像木子一樣,一直不放棄。”林子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她在木子那裡似乎學到了點什麼,雖然那是和幸福無關的東西,卻教會了這個女孩子怎麼去愛。我聽完林子的話,心裡一半憂傷一半欣喜,至少有這樣一個人深愛着木子,等到哪天我不在他身邊,他淡忘我後,或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我拍拍林子的頭,沒有說話,對着她笑了笑,我眼神裡流露出了對林子的支持和鼓勵,我相信她能感覺到。
那晚我又做夢了,這一次我夢見了三個人,一個人是呂程,一個人是木子,還有一個是我。我們在奔跑,呂程在我前面,木子在我後面,我們都在追趕,像極了現實中我們三個的關係。只是木子跑着跑着忽然倒下了,沒有再追上來,我沒心沒肺的沒有停下,一直跟着呂程的腳步。在醒來的時候我滿身是汗,雖然這只是一個夢,夢裡的那個我似乎太殘忍於木子,他倒下了我卻沒有絲毫的停留。我看了下電話,還是凌晨3點多,寢室的姐妹們睡得正香,我聽到林子說夢話了,她說:“木子,就算你的生命只有25歲,就算你知道你不能給半夏幸福,就算你知道你也不能給我幸福,我依然不會放棄。”我聽着林子說着,這句話對我來說是這樣的刺耳。25歲?到底是什麼意思,爲什麼只有25歲,爲什麼?而木子一直在我身邊不曾想要爭取什麼是不是就是這樣原因?我再也沒有辦法睡着,我給木子發了條信息,我說,木子木子,大半夜的居然好想你啊。我又給呂程發了條信息,我說,呂程,一個人的愛到底有多偉大,到底要有多堅強纔可以這樣堅持一如既往付出,卻從不想得到什麼。我在牀上輾轉反側,我想木子肯定給林子說了什麼,林子纔會說那樣的話。我決定第二天一定像木子逼供。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熬到天亮的,寢室剛亮燈我就起來了,洗漱完就給木子打電話讓他快點出來,我有急事。木子還在夢中接到的我的電話,他匆忙洗漱完來見了我。我靠着牆站着,我依着的那堵牆就是木子他們宿舍。我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是不是。”我表情嚴肅的問他。他一臉無辜的看着我,眼睛還有點水腫,估計是沒有睡好的原因,他的眉,我貪戀的眉,那抹霸氣,我貪戀的霸氣,還在。他說:“什麼秘密啊,我的姑奶奶,沒有沒有啊。”我不相信,我盯着他,我說:“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有什麼病,是不是你只能到……25……歲。”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開始哽咽起來,木子見我哭就慌了,他說;“是不是林子告訴你的啊,那是我騙她的,我不喜歡她,我不想她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才編出這樣一個理由的。”我不怎麼信他的話,我一臉懷疑的看着他,他拍着我的頭說;“傻瓜,我哪有那麼脆弱,不要哭,半夏是最堅強的啊,不過看你緊張我,就算我真的只能活到25歲我也值得了。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那麼早離開你,我要看你幸福的啊。”木子的“看你幸福”四個字狠狠的刺傷了我,他是否一直都抱着這樣的一個態度,他想得到的不過只是能夠看我幸福。我哭得更兇了,木子見我無法抑制的哭起來,就彎下腰看我,他180的身高要看我哭泣的臉,的確要彎腰。他說:“別哭了,你是最無敵最勇敢的半夏啊。”我破涕而笑,木子的話永遠都這麼溫暖,可以直擊我的心臟。
忽然呂程給我打電話,問我有空沒,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木子看我一臉幸福的表情,雖然眼睛裡還有淚水,他說,你去吧,我回去補覺了。說完他就回寢室了,我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濃濃的憂傷侵蝕着我剛纔的喜悅。木子,你的悲傷,我都懂。
呂程開車來校門口接的我,是上車的時候,他車上正放着一首歌,名字叫《匿名的好友》是我喜歡的歌。我看着呂程,他穿着一件薄薄得外套,白色的,看起來很好看,他的頭髮,他的眉,他遍佈在臉上淡淡的微笑,都讓我爲之傾倒。我在車上居然有點眩暈的感覺,我猜想應該是離呂程太近了。我沒有問呂程要帶我去哪裡,過了很久他才告訴我,他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
我們一直在車上呆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來到了Q市的一個郊區,Q市的郊區也很美,有海,有人家,那種小家碧玉的房子,就像聖託尼島上的白色村莊一樣。呂程在其中一家的門前停下了。門微開着,我和呂程下車推開門進去了。裡面的擺設很簡單,一張茶几,兩張椅子,對門牆上的正中掛着一個人的遺像,是一個表情淡然的中年男子,五十來歲。牆壁的顏色是乾淨的白色,配着傢俱,看起來簡單透着一種淒涼。呂程叫了一聲阿媽,一個老媽媽從裡屋走了出來,穿着簡單,很素淨,頭髮盤起來了,她看着呂程來了,高興的抱着呂程。她說:“程兒,你來了。”一句話很簡單,我能體會其中蘊含的思念和愛。呂程抱着阿媽說:“阿媽,我來了,帶了一個人來見你,塗半夏。”阿媽見到我的時候,一臉驚訝,她說:“你叫塗半夏?”她想想起了什麼,然後看了我很久,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我覺得阿媽像是在看一個寵物,又或者在看一個商品,要看出裡面蘊含的價值來。我輕輕說了聲:“恩,我是塗半夏。”阿媽,忽然拉着我的手,她說:“半夏,孩子,呂程終於等到你了,這麼多年了,身邊好多女孩子我介紹給他,他都不要,他終於等到你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間感覺我在做夢一樣,呂程,他等我,他也在等我,他爲了我拒絕了身邊的女孩子,呂程,你和我一樣。我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看着阿媽,我說:“阿媽,你說的呂程,可是在這面前的這個呂程,阿媽,可都是真的?”阿媽一臉正經的說:“是的,孩子,就是你,就是他,他終於等到你了。”阿媽的話讓我高興的說不出話來,我呆在原地。呂程剛纔去廚房說要幫阿媽檢查下有沒有關好煤氣,讓我們說說話。我居然什麼都說不出來,我眼淚一直一直往下流,阿媽說:“孩子,你哭什麼啊,不要哭,呂程是個好孩子,他會照顧好你,會給你幸福的。”我知道,阿媽,我都知道,我知道呂程一定會給我幸福,我是因爲開心,是因爲感慨人生的際遇,是感慨和開心交織成的眼淚。呂程出來的時候我眼淚還在往下流,他見我哭得稀里嘩啦的,就問我怎麼了。我說:“親愛的,親愛的,爲你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呂程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幫我擦開了眼淚,他說:“丫頭,我會給你幸福。”聽到呂程說出的這句話,我更加抑制不住眼淚往下掉,這是我這麼多年做了無數次夢都沒有夢見過的幸福場景,連在我的編寫的我們的故事裡都沒有。我點點頭,沒有說話,阿媽在旁邊看着我們,她把我的手放進呂程的手裡說:“孩子,以後你和呂程要一直相互扶持,好好的走下去。”我看看呂程,然後看看阿媽,我想這一刻是我這輩子最幸福得時刻,我似乎覺得這是在婚禮現場,把手交給這個人,我就會一直幸福下去。我使勁點頭,呂程見着我的傻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們回去的時候呂程在車上給我說了一些阿媽的事,他說阿媽不是他的媽媽,是他有一次來這邊騎車看到一個人摔倒在路邊,呻吟着沒有辦法起來,他扶着阿媽起來,帶她去了醫院,照顧到阿媽一直康復出院。從那以後阿媽就把呂程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對呂程很好,也很關心呂程的個人問題,經常給呂程介紹女朋友,呂程都說,他在等一個人。很多次後阿媽也不再幫呂程介紹。我問呂程,阿媽的兒子呢?呂程說,阿媽和丈夫領養了一個兒子,兒子出去了,在外地工作,幾乎都不回來。因爲那個孩子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說到這裡的時候,呂程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他說:“那個孩子,似乎從來都不喜歡阿媽,那個孩子,他或許也本該在自己父母身邊的。阿媽待他就跟親生兒子一樣,只是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我們沒有辦法說清楚的,誰都希望自己能夠在親生父母身邊。”呂程說完一臉憂傷,他的話裡似乎還藏着什麼秘密,我沒有追問,我握緊他的手,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kudushu www.kud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