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由於身上還帶着行李,韓詩語四人先去了學校附近的酒店,幸而是提前預定了房間,否則這兩天附近的酒店基本都訂滿了。

爲了節省錢,四人定了一個兩張牀的大房間,把行李放好,稍作休息之後,四人就趕車朝武漢大學而去。

校門口的門衛由平時的兩名增加到了六名,其中有四名是外聘的,學校內也時常能看到拿着警棍穿着制服的巡邏隊。

在校園內逛了一圈之後,徐慕清找了一個地方架起了她的畫板,旁邊有幾個攝影的見她那認真的樣子,還特意上前問她可不可以替她拍一張照片。

這種禮貌的舉動讓徐慕清感到吃驚,在國外,她也只是幫前來旅遊的遊客拍過照,卻並沒有遇到過這種向她詢問可否給她拍照的情況。

韓詩語她們擠進人堆裡去了,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她不知道怎麼應付前來詢問的人,不過對方的禮貌並沒有引起她的不適,她只好點頭道:“可以,不過請不要拍我的正臉,我不太上鏡。”

拿照相機的是武大攝影系的大三學生,再有一年他就要從這個學校畢業了,每年櫻花盛開的時候,他都會拿着自己的照相機,留下學校最美的時刻,將它們封存在照片當中。

他身邊的是兩個大二的師弟,還有一個是其中一個師弟的女朋友,跟着來捕捉美景的。

以前,他都是拍風景,當看到徐慕清的時候,他產生了將人物也拍進去的想法。可是他的目標人物拒絕了他的這個想法,原因是她對於自己的不自信。

學弟的女朋友見狀,上前幫他說好話:“美女,我們齊斯學長是本系的優等生,拿過全國攝影一等獎的牛人,他的技術你不用擔心,肯定把你拍的美美的。”

徐慕清正在往顏料盤裡倒顏料,聽到這話,不由得側頭看了齊斯一眼,在某一方面造詣頗深的人,才能夠吸引她的注意力。

全國攝影一等獎,這可不是誰都能夠將其拿下的。徐慕清看着他手裡的相機,那還是三年前的款式,不過看起來並不破舊,應該是他保養的好的緣故。

再看他那一臉認真的樣子,想來在攝影上確實是個很有底蘊的男生。

只不過徐慕清剛纔的意思並不是懷疑對方的攝影技術,而是在說她自己,確實是個不上鏡的長相。

“算了吧,我不喜歡拍照。”徐慕清又一次拒絕道。

替齊斯說話的女生有些尷尬,推了推旁邊的男朋友,打算讓他也替齊斯說兩句,哪知齊斯這時朝前走了一步,說道:“那我能從這個角度,將你的背影拍下來嗎?順便,還有你的作畫,我想拍下你畫畫的過程。”

徐慕清聽他沒有要求拍她的正臉,於是答應道:“行,這個我不介意。”

說着,她開始拿素描筆在畫紙上勾勒着線條,齊斯調整好角度,對着徐慕清的背影,以及她的作畫,連同櫻花也一併拍了下來。

拍完第一張,徐慕清說道:“我可能要畫上兩個多小時,時間有些長。”言外之意是提醒齊斯他不要爲了她而辜負了今天這麼好的天氣,更何況,來這裡寫生的其實根本不止她一個人,她剛纔選位置的時候,在途中就遇到了好幾個寫生的同齡人,齊斯他們可以去拍那些人。

聽到這話,齊斯對身後的學弟學妹招手道:“你們去車的地方吧,拍下來的照片選十張晚上發到我郵箱,我挑選幾張交給文藝部,讓他們當配圖用。”

那三個人是攝影部的成員,齊斯是副會長,他們沒理由拒絕副會長的安排,於是紛紛拿起照相機走下了臺階。

齊斯坐在臺階上,端着相機,居高臨下的拍了幾張底下擁堵的人羣,然後便安靜的等着,作畫的人講究的是安靜,如果他吵到了徐慕清,說不定會打斷對方的思路。

徐慕清是個對畫畫有些濃厚興趣的女生,一旦她投入到作畫當中,很難有東西可以將她從那種狀態中帶出來。齊斯看的出神,忍不住端起相機,給她拍了一張側臉,陽光從她的右臉投射過來,折射的光芒將她的臉上度上了一層迷幻的色彩。

朦朧的意境之中,徐慕清就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嘴角上揚着,臉頰兩旁的酒窩看起來更爲的醉人,比萬人迷戀的櫻花還要讓人賞心悅目。

齊斯覺得,自己應該是對她一見鍾情了,可是他也分明知道,眼前這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女生並不是本地人,如果真的相愛,那將會是一場痛苦的異地戀,他太清楚愛情是怎麼回事了。

曾經有一個女孩,親口對他說過,如果愛變成了一種痛苦,那就放手,因爲沒有人願意爲他的自私去買單。

即使心動,他也將這種感覺壓抑在心中,這種驚鴻一瞥的美,只適合他留在自己的鏡頭裡,而不適合他去攬入懷中。

今日的天氣雖然好,可長時間在豔陽下帶着,難免會口乾舌燥,齊斯去買了冰水過來,等徐慕清用紙巾擦汗的時候,纔將冰水遞了上去,指着她那副已經完成一大半的作畫,問道:“你這水平,在你們學校應該也是數一數二的水平了吧?”

徐慕清沒有去接水,而是從自己的包裡拿了一瓶礦泉水出來,擰開蓋子喝了幾口,才說道:“我專業不是這個,我是學歷史的,畫畫只是我的興趣愛好。”

齊斯有點吃驚:“那你這個興趣愛好還挺厲害的,都可以發展成事業了。”

徐慕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繼續投入到未完成的作畫當中。齊斯拿着那瓶被徐慕清拒絕的水,又重新坐在了臺階上。此時已經快到下午六點,校園內的人少了一些,不過明天照樣還會有這麼多人,整個四月份是學校最熱鬧的時候。

大約又過了半小時,從底下走上來三個女生,原本臉上都洋溢着笑,在見到他的時候,立馬將笑收了回去,尤其是其中一個女生,半眯着眼將他看了又看,好像在確認他的身份一樣。

齊斯覺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也仔細打量起她來,十幾秒後,兩人異口同聲的驚呼:“祁夏喜!”

“齊斯!”

原本還在猜測這個男生爲什麼會坐在徐慕清附近的韓詩語,立馬跟祁夏喜耳語:“你認識他?”

老同學見面,本應該笑而相迎,然而祁夏喜卻冷着一張臉,說:“初中同班同學,高中的時候去了二中,從此就再也沒做見過了。”

祁夏喜的初中生活,韓詩語沒有過多的參與,所以並不知道還有齊斯這樣一個人,而且看祁夏喜在說他的時候,表情並不友善,韓詩語猜測,兩人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

當着兩人的面,韓詩語不好問什麼,只拉着祁夏喜走上臺階,去看徐慕清的畫,她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後的收尾。

這一次,她沒有采用素描的方式,因此調顏料幾乎花費了一大半的時間,連一些近景的遊客也畫了下來,包括服裝上面,都做到了細節的處理,再遠一點的遊客,則用的是虛影來表示。

“小清清,你簡直太棒了!”

韓詩語對她豎起了大拇指,然後蹲下去幫她收拾地上的顏料和作畫工具,她擡眼的時候看到齊斯還站在那裡,忍不住問:“這位同學,你還有什麼事嗎?”

齊斯這纔想起來,自己還要爲徐慕清的畫作最後的拍攝,於是端起相機拍了幾張照片,才一臉抱歉的說:“非常對不起,打擾到你畫畫了,也很感謝你,讓我拍到了這麼珍貴的畫面。”

徐慕清等着畫上的顏料風乾,所以還沒有動手將畫從畫板上拿下來,坐在凳子上依舊有些羞澀的點了一下頭,說:“沒什麼,武大的櫻花很美,我的畫筆還不能完全將它的美展現出來,太冒昧了,謝謝你的賞識。”

齊斯不好意思的撓了一下後腦勺,本打算在她畫完之後交換一下聯繫方式的,哪知竟然碰到了祁夏喜,當年他突如其來的對祁夏喜表示心意,遭到她的拒絕不說,還被她教育了一番。

原本他以爲再也不會見到她了,沒想到三年之後,竟然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雖然他早就放下了年少時那懵懂的情愫,可是再次遇見,難免會有些尷尬。

他匆匆告別之後,祁夏喜這纔對其餘三人說起了關於齊斯的事情。

當初齊斯追她的時候,他們纔剛剛上初三,在中考的壓力之下,祁夏喜根本無心顧及這些男生輕浮的感情,因此,她非常堅決的拒絕了齊斯。

當時的他們,還未曾知道愛情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的存在,可是齊斯的做法,就好像誰都要以他爲王一樣,特別的霸道蠻橫,好像誰都得以他爲中心一樣。

要知道,這個世界,不會爲了誰而停止運轉。齊斯的自負和驕傲,讓他覺得自己就是應該被尊崇和熱捧的人。

這樣的男人,別說是祁夏喜,很少有人能夠相信他的感情是真還是假。

更何況,那個時候的祁夏喜,眼裡只有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