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自從見到自己的爸爸將一個叫做邱瑩瑩的女人還是一個在結婚之前就懷有別人的小孩的女人帶回家之後,王冉就整天活在那個突然闖入她的生活的女人的女兒的陰影中,她的爸爸,凡事都會說到這個她見都沒有見過的姐姐。

韓詩語的學習,她的聽話,她的獨立,還有她的孝順,她的的每一項優點都在王冉的身上烙印出“缺點”兩個字,韓詩語就是那個父母嘴裡經常出現的別人家的小孩一樣,她的影子將王冉貶低的一文不值。

一家人坐在一起,總是會有一個話題牽扯到韓詩語的身上,爸爸說起她的時候,臉上放着光彩,一臉的瞻仰和羨慕,她的媽媽,每次在爸爸誇了她之後,都會露出謙虛的表情,然後以此來加劇爸爸對韓詩語的誇獎。

而王冉,每次都是那個躺着也中槍的人,她想,她一定要親眼見識一下,這個被自己的爸爸誇上天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終於,在自己的朋友的幫助之下,她瞭解到了韓詩語,雖然是在年級中學習最好的班級,可是她的學習仍然處於墊底的水平,雖然被譽爲班花,可是她卻偏偏沒有當幫她的自覺,形式作風張狂,一點都不淑女,雖然她表面上做着無傷大雅的違規行動,但背地裡偷偷翹課,徹夜不歸,甚至還抽菸。

這樣的人,究竟爲什麼會被自己的爸爸這麼的欣賞,王冉不明白,她只覺得,要是再這樣下去,自己的父愛就要轉移到韓詩語的身上去了。

於是她找了一個時機,威脅韓詩語不準進她的家門,不準搶走她的爸爸。

而當時韓詩語是怎麼迴應她的?王冉有些記不太清了,只記得當初韓詩語的反應讓她有些後悔去威脅人了。

再後來,便是她的班主任,她的各科老師,開始對以韓詩語爲例來激勵班上的同學,韓詩語也是在後期纔將成績提了上去,這讓很多還在迷茫當中的學生得到了鼓勵。

於是班上很多人將韓詩語的事蹟當做自己前進的標杆,王冉很氣憤,甚至心裡很不甘,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韓詩語,難道他們就看不到她身上的缺點嗎?隨便抓一個放在別的女生身上,說不定早就遭處分或者勸退了。

在所有人都奮力學習的時候,王冉卻在自己的嫉妒中迷失了方向,直到她聽到韓詩語考入B大的消息之後,她纔有了些切實的感受,韓詩語是真的有實力,而不是單靠自己的顏值,就能夠考上B大這所被譽爲中國第一大學的院校。

那次她離家出走,有一部分是爲了聽演唱會,而另一部分也是給自己找一個更合適的理由接近韓詩語,她在身上所剩無幾的時候,叫了韓詩語一聲“姐”。

這聲“姐”也許在韓詩語看來是緊急時候的哀求,可是王冉明白,她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想到的第一個聯繫人就是韓詩語,對於她來說,其實自己心裡已經將韓詩語認定爲自己的姐姐了。

之後她軟磨硬泡,給自己的班主任以及教務處的領導寫了五千字的檢討書和保證自願換學科,她這才轉成了理科,有韓詩語那樣好的標杆記在那裡,不用豈不是白費?所以她這才拖着行李來到了帝都。

王冉也明白,韓詩語的媽媽跟韓詩語的關係很僵,她對自己的繼母還算滿意,不過兩人幾乎從來沒有過交流,不吵也不鬧,客客氣氣的。

她對邱瑩瑩的事情不感興趣,所以也沒必要去刻意瞭解她,只不過從韓詩語那裡知道,她們母女兩個的關係並不怎麼樂觀。

思緒從遙遠的記憶中飄了回來,王冉將手裡洗好的生薑放在菜板上,舉起菜刀,用背面用力的拍了下去,生薑頓時被拍爛,鬆軟的黏在了菜板上。

她將祁夏喜洗好的生薑也拍爛了之後,將生薑放進了兌了水的鍋裡,而後靠着竈臺,抱起雙手道:“我知道你剛纔誤會了我什麼,我以前確實很不懂事,不過誰都有那麼一兩件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如果現在還排斥我姐,就不會千方百計的換學科了。”

祁夏喜聽這話有點吃驚,剛纔韓詩語在發現王冉和誰打電話的時候,還以爲王冉這麼衝動的去學理科是因爲談戀愛更加方便,可沒想到她居然是因爲受了韓詩語的影響。

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笑着搖了搖頭:“你姐本來就是個聰明的人,她要是專心學習,別說B大,Q大也會向她拋出橄欖枝,你也別以爲她是很容易就提升成績了,有些東西必須要付出代價才能夠得到回報的……”

而有些東西,即使付出代價也不見得有所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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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句話祁夏喜沒有說出口,她怕打擊王冉,當然,現在看來,也許王冉也並不是衝動。

“你說的我很早就考慮過了,”王冉把玩着竈臺上的一個湯勺,“可是我從來沒有因爲一件事下過這麼大的決心,我想成爲我爸爸的驕傲,而不是失望。更重要的,我想超越我姐,我不想再活在她的影子之下了。”

祁夏喜點點頭,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王冉的懂事再一次讓她感覺到這個世界在變,她沒法想象,未來的自己會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只希望自己能夠越變越好,不讓身邊的人擔心,不讓自己後悔,就已經足夠了。

“你先等等,我去給你拿一雙鞋。”

這時從門口傳來韓詩語的聲音,她進來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去臥室的鞋子,而是找了一圈之後進了廚房,有些不好意思的問祁夏喜:“那個夏夏,我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嗎?”

祁夏喜瞥見她臉頰還有些紅暈沒有散去,嘴脣更是與之前不同,口紅的顏色有些淡了,嘴脣也有點紅腫,不用問也知道,他們一定是接吻了,而且,這個吻還很激烈。

她猜韓詩語這麼客氣是想跟她商量今晚睡哪間房的事情,畢竟李梓藤淋成那個樣子,韓詩語絕對不會就這麼讓他自己回去的,而且韓詩語也一身溼透了,必須得趕緊換上乾淨的衣服才行。

於是她點了點頭:“這是你的房子,你還跟我商量什麼,今晚我和小冉一起睡。”

這話的意思雖然沒有表達完,但很明顯是要讓韓詩語跟李梓藤睡一起的,韓詩語羞的不敢正視祁夏喜,搖頭道:“不是,我是說我可不可以將藏起來的蘇然的鞋子和衣服,拿給李梓藤穿一下,你和蘇然鬧矛盾以後,我怕你來我家的時候看到會生氣,所以就把那些東西藏起來了。”

平時大大咧咧的韓詩語居然也有這麼心細的時候,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還爲了她的感受作考量,這讓祁夏喜非常感動。

她的眼眶有些紅,不過仍然同意的點頭:“當然可以,你也趕緊去換身衣服吧,我這邊薑湯快煮好了,你們弄好了以後趕緊出來喝。”

韓詩語感激般的親了一下祁夏喜的左臉,王冉在一邊看着,做出一個“羞羞臉”表情,擠兌韓詩語道:“哎喲,用親過別人的嘴去親夏夏姐,你害不害臊啊。”

原本聽到這話應該怒瞪王冉一眼,並且嚴厲的指責她幾句的韓詩語,居然會下意識的低頭跟韓詩語道歉:“對,對不起夏夏,我不是故意的。”

祁夏喜和王冉皆錯愕般的看着對方,久久回不過神來,韓詩語去拿衣服和鞋子的時候,祁夏喜才悠悠的開口:“小冉,你姐姐是真的戀愛了。”

王冉點頭,她雖然年級比他們都小,閱歷也沒有她們豐富,可是她也看得出來,一個真正戀愛的女人,即使掩藏的再深也能夠看得出來她很幸福,而僞裝出來的愛情,即使演的再出神入化,也始終是虛假的。

韓詩語能夠跟李梓藤走到一起,不全是因爲顧璟睿,而是韓詩語終於明白,辛苦維持下去的愛情不會長久,唯有一個真正愛她的人,懂她的人,才值得她付出全部的真心。

祁夏喜很替韓詩語高興,她能認識李梓藤,就是她所受的苦帶給她的最大的回報。

不過,有一件事她還是得替韓詩語把好關才行,韓詩語的媽媽那邊,還是暫時不要講這件事告訴她的好,畢竟兩人正處於熱戀期,父母來插手總覺得有些不妥。

“小冉,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祁夏喜盛着薑湯問道。

王冉雙手捧在碗邊取暖,說:“什麼事?”

“詩語跟李梓藤的事,你能幫他們保密嗎?”

想起自己的情書被後媽看到還得了一頓教訓的往事,王冉猛地點頭,向祁夏喜保證道:“你放心,我最見不得的就是父母干預自己的私事了,這事我一定會替我姐保密的。”

聽到王冉的承諾,祁夏喜這才和她端着薑湯出了廚房,在寒冷的冬天淋雨,可不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喝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禦寒,也好過整個寒假都受風寒的侵擾。

那天晚上,韓詩語頭一回覺得,爸爸給她買下的這棟房子,可以用“家”來稱呼,有家人,有朋友,有愛人,滿滿的溫馨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