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三月的第一場雨,落在清晨的迷霧裡。微微斜雨,穿透了房屋,帶來一絲清新的青草香氣。祁夏喜很早便起了牀,對着窗外新鮮的空氣深呼吸了一下,便起牀洗漱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去了教室。

她分班考試的成績是全校第一名,班主任是高一部的年級主任。是一箇中年男人,肚子微微有些發福,頭髮很稀疏。聽說,這是當老師的通病。

成績出來的晚上,她就被叫去了辦公室,在他的委託下當了班長,還接管了班級條例的擬定。理科一班大概是學校最大的希望了,清華北大的指標在他們班是十個人,說是要突破以往。所以高一分班起,他們班就由年紀主任親自管理,所有的老師都是最好的。

可是對於祁夏喜來說,最乏味的學習環境也莫過如此了。整天埋頭刷題,很多活動都被學校取消了,班上的氣氛也是沉悶壓抑的。她倒是很羨慕普通班的學生,每天都可以自由自在的,氣氛也很輕鬆活躍。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拿着書到班上開門,並做了一盒子座位抽籤卡。望着那盒帶着數字的紙張,她突然好期待能和蘇然拿到同樣的數字。之前就聽說過分班考試按成績高低來分配,沒想到居然能和他在一個班。帶着些小心思的祁夏喜,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然後坐在其中的一張桌子上,安靜的默寫英語單詞。

等韓詩語醒來的時候,寢室裡已經看不見任何人了。她一下子從迷糊中清醒過來,從枕頭下翻出自己的手錶看了看。六點五十分,時間早的讓她想哭泣。於是她變下牀邊和蘇然打着電話,滿腔都帶着委屈。

“我一早醒來室友都不在了,還以爲遲到了呢,低頭一看手錶才六點鐘!”

那頭的蘇然也起的很早,她打過來的時候他正打算出門跑步。一聽她的語氣,他就有些好笑的說道,“這很正常啊,都是學校的尖子生,你能指望她們像你一樣散漫?”

“哎蘇然你這話聽着不大舒服啊。”韓詩語被戳中痛點還絕不悔改的辯解道,“死讀書能有什麼用啊,整天埋頭寫作業,那人心理都得扭曲掉。”

聽到她的回答,蘇然哭笑不得,“你這是歪理,好了,快穿衣下來吧,我等你一起去吃早飯。”

韓詩語不服氣的撇了撇嘴,掛了電話以後,便拿着杯子去漱口了,寢室安靜的只能聽到她的水聲。她擡頭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微深的黑眼圈,頭髮睡的亂七八糟。整個人一副不精神的樣子,怎麼都不像是理科一班的學生。韓詩語自我苦笑的嘲笑了一番,然後穿着衣服,匆匆出了門。

和蘇然兩個人去食堂吃了麪條,便去便利店買了一些熱飲邊走邊喝,韓詩語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無聊的踢了踢路上的小石頭。蘇然一看她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於是過去揉了揉她的頭髮,輕聲說道,“你以後就沒有什麼想要考的大學嗎?”

韓詩語愣了會,然後停下腳步搖了搖頭,“要是知道的話,也不會這麼沒方向的行走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蘇然笑了笑,擡頭看了一下灰濛濛的太空,“我很喜歡彈琴,很喜歡打球,有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但是,無論多有想法,長大以後還是會像林亦哲一樣接手家裡的企業。我的路早就被人鋪好了,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韓詩語低下了頭,盯着手上的咖啡看了好一會兒。身邊的人都有父母爲他們鋪好了路,只有自己對未來還是一片迷茫的模樣。說起幸運,倒不如說是一種變相的可悲。

她沒有說話,淺淺的喝了一口咖啡以後,便跟在蘇然的身後,走向那個標記着新的開始的地方。高一真正的開始,便是踏進那個門的那一刻了吧。

班上的人普遍起的很早,都先隨便的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讀書。班上進門的桌子上便放着座位抽籤卡,每個人領一張,便等着班主任來的時候入座。

祁夏喜時不時的盯着教室門的方向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那個人,進門的身影。就在她晃神的期間,蘇然帶着韓詩語一起進來了,聽說班上的座位是抽籤的,便很好奇的拿了一張。

韓詩語翻開一看,發現自己的數字是一個五,便很委屈的看着蘇然,“我的是五,你的是幾啊?”

蘇然不在意的翻開看了一眼,連祁夏喜就被他吸引了,全神貫注的聽他說着自己的號碼。只見他緩緩開口說了一個,“七。”祁夏喜的心裡便如同停止了跳動一樣,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緊緊的攥住自己的紙條。

韓詩語看了一眼自己的號碼,便一臉祈求的看着蘇然,說道,“我們換個吧,我們的幸運數剛好反了。”

蘇然無奈的看了她一臉,只好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把手機的紙條和她換了一下。韓詩語高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便乖乖的靠在牆邊等班主任來了。

坐在座位上的祁夏喜臉色頓時一片煞白,低頭看着英語書,手裡攥着紙條的力度由緊轉到了弱。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韓詩語,你拿走了你的幸運號,卻偷走了我的,你知不知道?她緩緩的鬆開了自己的手,揉皺的紙上清晰的寫着一個大大的“七”

班主任是年級部的孫重華,主教數學,是高一年級部的老大,聽說這是他第二回當班主任。第一次當,是爲了教育年級最調皮搗蛋的一個班,結果不知道他怎麼教的,把那個普通班的成績教的比一般的重點班還要好。於是學校考名校的重任就理所當然的交在了他的頭上。

進班之前,他就瞭解了班上所有人是情況,包括班裡成績最好的祁夏喜,還要平時吊兒郎當,但成績不錯的蘇然和韓詩語。韓詩語他是印象最深的,因爲她之前的班主任對她的評價就是,“上課睡覺,經常逃課,老是違紀。”但是成績都很好,唯獨英語拉了後腿,不然應該是和蘇然一樣的水平。

孫重華笑了笑,心裡已經有個底了,叫着祁夏喜統計着抽籤座位的名單。

祁夏喜的目光黯淡了一下,手裡緊握了一下紙條,便站了起來,走到講臺上說道,“請拿着一號紙條的同學到.....”

等她全部唸完了以後,便看見韓詩語一臉驚喜的坐在座位上等她了。祁夏喜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蘇然坐在韓詩語的後面,而她的後面坐着新轉來的學生齊思晨。

祁夏喜神色自然的走了下去,禮貌的對着韓詩語微笑了一下以後,便坐下來,翻開了自己的英語書。

而韓詩語卻感覺自己太走運了,幸好和蘇然換了一張紙條,不然也不會和祁夏喜坐在一塊。偏頭看了一眼認真看書的祁夏喜,她都覺得內心滿滿的戰鬥力。於是也默默的在頭上綁了一個奮鬥的頭戴,拿出萬惡的英語書,開始發奮的記英語單詞。

其實一旁的祁夏喜一直在注意着周圍的事,看到她在頭上綁了一條髮帶,不由得笑了一下。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筆尖緩緩的停留在紙上。也許每個人身邊都會碰上這麼一個怪人吧,想去討厭,又覺得對方傻的很可愛。於是心一軟便討厭不起來了,反而自嘲着自己的狹隘。

祁夏喜望着英語書出了一會神,真不知道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的,和韓詩語做同桌,或許以後的日子還真的不會很平靜。

孫重華在班上簡明瞭說了一下班規,並選了祁夏喜當了班長。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齊思晨居然會是學***,看他一副白淨帥氣的模樣,其實性格非常靦腆,只有在打籃球的時候,才顯現出一絲決絕。

蘇然很理所當然的當上了體育委員,因爲他是班上各自最高的人。韓詩語也很不走運的中槍了,好死不死的偏偏當上了文藝委員。她心裡各種吐槽,對文藝一竅不通的她,到底哪點被班主任看上了?沒有拒絕的機會,韓詩語在心裡哭成了淚人。

高一分班的事情一定下來,學校便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三月的雨開始溶解着冬日裡帶來的寒氣,隨着時間的推移,雨便下的越來越頻繁。祁夏喜望着窗外,尤想到她撿到綠蘿的那天,也是如這樣一般。天昏暗的下着小雨,密集的穿過空氣,在空氣的帶動下飛來舞去。江南的雨水最柔潤,也最擾人。

低頭聽着清脆的鳥鳴,平靜的河水因爲有雨也變得不再平靜。湖面上波瀾四起,雨有意打擾一般倔強的敲打着河面。身上彷彿也帶着一絲溼氣,融着泥土和青草的氣息,一貫的吸入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