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田區，金茂大廈頂樓。
掛斷電話後，陳涯舉起望遠鏡，深黑色鏡筒吸光材質黑洞洞的一點都不反光。
“田山會比我想象中還要專業啊，這佈置，密不透風的。”
這裡是金茂大廈的頂樓，旁邊就是無邊際設計的藍汪汪的泳池。
天氣已經逐漸轉熱，陳涯穿着一身沙灘裝、涼拖鞋，坐在陽傘下，看上去像個度假客。
而他的望遠鏡對準的地方，兩個西裝男人的墨鏡在太陽下閃爍着光芒。
儘管他們穿得嚴嚴實實的，但還是能從敞開的衣領下看到，兩人背上刺青的顏色。
“2個、4個、6個……兩人一組，一共20人，外院正門、內院前門、後門，還有VIP住院部的獨棟樓，全都有人盯着。”
他身旁空無一人，但他卻並不是在自言自語，手邊茶几上翻開的筆記本電腦裡，傳出夏幽的聲音：
“那意思就是，沒辦法混進去咯？那我可沒辦法幫你黑進他們的內部網絡。”
少女的聲音有些慵懶，聽上去漫不經心，偶爾還夾雜着朗誦的聲音，這可能是因爲，此時她那邊正是自習課的時間。
“別急，別急。我沒說混不進去。”陳涯握着望遠鏡，很快，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不會很慢的。”
在他的視線內，一個身穿清潔員制服，推着裝着潔具小推車的男人，哼着歌，正往醫院內部走去。
守在門口的黑衣人只是打量了那人一眼，便很快放他進去了。
“nice。”陳涯道。
“成功了？”少女那邊馬上問道。
“成功了一半。”陳涯說，“接下來，他只需要找到機房，將U盤插上去，就行了。”
正對着金茂大廈的眼前這棟建築，名爲“池田私人醫院”。
這是三角集團旗下規格頗高的一家醫院，在這裡就診的基本上都是三角集團的內部員工，只有少量外部人士。
但是，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淺井鬆哉就住在這家醫院。
老爺子自從生病以來，就一直被關在這家醫院vip病房中，別說病情進展不知如何，就連人還在不在都成問題。
陳涯幫助琉璃子奪權計劃分兩步走，第一步，是通過商業談判的機會，讓琉璃子奪得公司的控制權，或者至少部分控制權。
另一部分，則是讓琉璃子接觸到淺井鬆哉。
被隔絕於外界的淺井鬆哉，現在未必都知道琉璃子回來了，如果兩人能見上面，也許現在的格局會發生極大變化。
正在此時，陳涯的耳機裡傳來一個聲音：
“boss，我現在在‘籠子’裡，很乾淨，沒有‘老鼠’，就是‘鳥兒’太多，找不到目標。”
陳涯對着耳麥道：“你先隨便找一隻最顯眼的，只要‘眼睛’是睜着的。”
一會兒之後，那邊道：“好了。boss，有彈窗。”
“點確定就行。”陳涯道。
陳涯這邊操控筆記本，很快，他也能看到那邊的回饋了。
“成功了，一次就找到了。”陳涯說，“你現在需要等上大概3分鐘。”
那邊的男人說道：“boss，這裡人來人往的，隨時會有人進來啊。”
“如果有人來了，想辦法拖住。”
那邊的人道：“……我盡力。”
接下來就是焦急的等待。
終於，陳涯電腦屏幕上的進度條顯示加載已經完畢。
“好了，拔出U盤，離開這裡。”陳涯下令道。
那邊沒有廢話，馬上拔下了U盤，回身拿起拖把，正在此時，門外一個男人進來了，看到他嚇了一跳。
“你進這裡來做什麼？”
“打掃啊，沒長眼睛？”
“誰允許你在沒有人的時候進來了？”
“誰也沒告訴我啊！不是你自己不在這裡嗎？混蛋，這工作我還不想幹了呢！”
陳涯沒有理耳麥裡傳來的吵吵嚷嚷，默默斷開連接，轉頭道：
“現在破解他們的系統，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夏幽打了個呵欠，慵懶說道：“小意思。”
她伸出手，敲擊着鍵盤，屏幕上數據流躍動。
一個男生懷裡抱着教科書，走到她桌前：
“夏幽同學，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不知道。”夏幽沒有心情搭理男生。
“今天是高考倒計時第3天。”男生振振有詞道，“就算是最差的學生，也在臨時抱佛腳。”
夏幽好看的眼睛翻了個白眼，瞟了他一眼：
“所以，你想說明什麼？”
那男生苦口婆心道：“夏幽同學，你振作一點，好好複習一下吧！”
夏幽的手指依然在鍵盤上跳動，漫不經心回答道：
“我的事輪不着你來管吧？”
“怎麼輪不着？我是班長，我有義務關心班上每一個同學的成績。”男生挺起胸膛道。
“哦。”
夏幽並沒有賣班長面子，依然面無表情地敲擊鍵盤，手指速度還更快了。
“今天放學後，我們找個地方，我給你補習一下吧？”班長說，“各科筆記，思維導圖，還有一些重難點，我可以幫你梳理一下。”
夏幽擡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凌厲，讓男同學嚇了一跳。
男生結結巴巴道：“沒別的想法，真就只是幫你梳理一下，你看你老不來上課，難免有些地方漏了重點……”
男生泛着紅暈的臉和反覆舔舐嘴脣的舌頭，全都出賣了他的內心。
這個荷爾蒙爆炸的年紀，再加上高考前夕這個最敏感的節點，無疑是讓處在懵懂期的少男少女最容易昏頭的時期，只差一個火星子就能點燃一堆炸藥桶。
但是夏幽只是淺淺說了句：
“不用了，我沒興趣。”
男生不甘心道：“夏幽同學，學習不能只靠興趣啊！”
“我的意思是，”夏幽說，“我對你沒興趣。”
男生如同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同桌在他肩頭拍了兩記，以資鼓勵。
這段小風波，在琅琅的讀書聲中顯得不太起眼，卻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都看在眼裡，然後編排成五花八門的八卦。
當然，高冷且不識好歹的校霸級壞學生夏幽的名聲，總之是不會有所好轉的。
耳麥裡，陳涯有些詫異地問道：“什麼，都到了高考的節骨眼兒了？”
夏幽只是淡淡說：“小意思。”
“哪裡是小意思，起碼中意思，”陳涯說，“你總不能考個太差的吧。”
“不會比你差。”夏幽嘴角噙着笑意。
“跟我比？”陳涯瞪眼，“我好歹也是京大的客座教授，我那個妹妹都能上菁華，你總不能比她差吧？”
“喲，你承認你妹妹了？”夏幽雙手抱在腦後。
“我什麼時候不承認了？我公司請個助理都得是京大的，你可不能丟我的臉啊！”
夏幽臉上笑意更濃了，她主要是聽到“不要丟我的臉”這句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爲什麼考太差了會丟陳涯的臉呢？換句話說，在陳涯看來，她們是什麼關係呢？
少女心裡甜甜的。開心。
“哦，對了，”夏幽說，“我攻破了。”
“好。能調出淺井鬆哉的病歷嗎？”陳涯問道。
“可以看到一點。”夏幽說，“一些日常檢測的項目……嗯，看不懂，發給你了。”
不管是日語也好，還是那些五花八門的各類檢查數據也好，夏幽全都看不懂。
總之丟給陳涯就好，他肯定懂。陳涯那邊沉吟了一陣後，半天才開口道：
“我知道了。”
夏幽問道：“淺井老爺子病情怎麼樣？”
“不好。”陳涯聲音低沉，“人還在，但是那位淺井夫人也沒有說謊，他的情況在迅速惡化。”
夏幽道：“要死了嗎？”
“說不好聽點，都已經算是彌留之際了。”陳涯說，“完全是靠三角集團無窮的財力和現代醫學在維持着他的身體。”
夏幽說：“你好像不太高興？這位老爺子年紀這麼大了，就算死了也正常吧？何況，他如果死了，反而會更有利吧？”
陳涯說：“我知道。但是，畢竟他是琉璃子的爺爺。”
“哦。”夏幽小聲道。
“我在想，該怎麼給琉璃子講這件事。”
“……哦。”夏幽道。
陳涯說了，她纔想起這一點。
這段沾染着金錢的血緣關係，複雜的門閥家族鬥爭，充滿勾心鬥角……難讓人想起，這對於一個女孩來說，只是爺爺身患重病。
陳涯這個狗直男，偏偏在這方面，比她這個女生都還要敏感。
難怪那麼招女孩子喜歡。
夏幽皺着鼻子沒好氣地想到。
“必須馬上行動，”陳涯說，“在他這個階段，病情一天一個樣，進展很快，必須趁着老爺子還沒嚥氣，讓琉璃子跟他見上一面。”
“我同意。”夏幽說。
“行動跟你的高考可能會衝突，你就不用參與了。”陳涯說。
“我不要。”夏幽撅起嘴。
“你好好高考。”
“我說了我不要。”夏幽十分倔強。
縱橫駭客界的堂堂X和Y，怎麼能因爲區區高考，就跑路呢？
大不了提前交卷嘛！
……
秦雲初不知道她去洗手間那段時間，秦雲裳跟陸清璇聊了什麼。
反正她一出來就看到，兩個人談笑風生，看上去竟像是相識多年的閨蜜了。
說穿了，兩人都是意氣之爭，陸清璇是屬中立善良陣營的，她只是對於別人拉踩JX比較敏感。
而秦雲裳也並非瞧不起JX，只是內心偏愛陳亮，所以兩人才吵了起來。
這一點分歧抹去，兩人就沒處吵了。
兩個人性格相差很大，卻莫名投緣，聊得很上勁，並且約好了第二天去livehouse看秦雲裳的演唱會。
送走了柳如煙等人的小旅行團，到了晚上，秦雲初又碰上了另一樁令她頭疼的事。
晚八點，從導演組到選手們，全都站在了酒店門外，翹首以盼。
就連任晉清老爺子，都時不時出來逛一圈，朝着街道盡頭望一眼。
“老爺子，這麼晚了，您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在任晉清第三次跑出來時，秦雲初終於忍不住出聲勸道。
任晉清“呵呵”一笑，道：“沒事，我本來也沒到睡覺的時候，就出來隨便看看。”
任晉清拄着拐，又慢慢踱步回去了，沒過一會兒，又走出來，衝秦雲初說：
“小秦，歌后要是來了，跟我說一聲，我想出來看看。”
秦雲初哭笑不得道：“好的，我一定。”
頓了頓，任晉清又搖頭喃喃道：“早聽說別人說，她是怎樣怎樣一個俊秀人物，我卻從來沒見過。”
看着滿臉笑容的任晉清，衆選手心中，老先生的形象頓時崩碎了一地。
本來還以爲他對新生代所有藝人都是一副嚴苛模樣，哪想得到，他居然還會露出這種表情？
一點世外高人的風範都沒有了！
“賈奕，你還在啊？”孟醒抱着雙臂，盯着賈奕笑道。
“怎麼的，不歡迎我？”賈奕轉頭瞪了孟醒一眼。
“不是，我昨天不聽見你在訂飛機票回去嗎？”
賈奕被淘汰後，就沒有之前遊刃有餘的心氣了，聽到孟醒調侃，也沒力氣懟回去，只簡單說：
“你沒訂過機票啊？越快的機票賣越貴，訂這週迴去的票，得好幾萬，頂我在這兒住小半個月了，就乾脆訂了決賽後的機票，讓我一起走。”
“哦。”孟醒點頭，他剛纔調侃賈奕，心裡有點不好意思，道，“等江天后來了，你這個咫尺第二，不得跟她好好聊聊？”
“那是。”賈奕推了一把眼鏡，“你知道嗎？這還是我跟江天后第一次見面。”
“不是吧？”秦雲裳在一旁道，“你‘咫尺第二’哦，都沒見過江天后？”
賈奕笑了笑：“都是網友們說的，哪能當真？再說現在也沒有江心海第二啊。”
“誰說沒有江心海第二？我們雲裳兒不是江心海第二？”孟醒道。
“找打。”秦雲裳毆了他一拳，隨後認真道，“我當不了江心海第二，她的天賦和各方面條件，我哪裡比得上？再說她還有咫尺。”
郭瀟然也插入進來，笑着說：“你找賈奕老師多邀幾首歌唄？有他這個‘咫尺第二’，條件不一下子滿足一大半了嗎？”
秦雲裳笑了笑，沒有說話。
“咫尺第二”確實只是網上說說罷了，圈內的誰不知道這是賈奕背後營銷公司包裝出來的宣傳話術？
再說了，她又不是沒給過賈奕機會，他寫的歌，連陳亮都比不了，能跟咫尺比嗎？
秦雲裳認真說道：“我當不了江心海第二，但是我能當秦雲裳第一。”
說完，旁邊陸初玖一怔，很認真地看着她。
她突然感覺，秦雲裳說這話的時候特有魅力。
正在此時，秦雲初起身了：“江心海到了。”
衆人紛紛起身，開始整理儀容儀表，爭取在天后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江心海確實是雷厲風行的性格，一說她到了，她就真的馬上到了。
一輛黑色雷克薩斯停在門口，嘎吱一聲，江心海就從車上下來了。
一時間，人羣聳動，快門聲和閃光燈此起彼伏。
節目攝製組也早就做好了準備，長槍短炮懟了過去。
“心海！”
“江天后來了！”
“歌后！”
賈奕湊近過去，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領帶，搶到了C位，在人羣正中間，直直朝江心海走過去。
“江天后……”
一旁相機閃個不停，他知道，他的照片明天就會發出去搶佔熱搜，會以“咫尺第二和江心海歷史性會面”的標題，出現在粉絲面前。
因此，他格外鄭重，連臉上的褶子都一絲不苟。
江心海卻好像完全沒有看到他。
“陳亮呢？”
江心海一邊四處張望，一邊焦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