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運周見了妻子和孩子,他顧不上聽妻子絮叨分別以來的那些撣邦往事和土司府的變化,他已經看到了這裡的一切。他焦急的問妻子:老土司岳父大人的煙土藏在什麼地方?他還說,要借用一下這些煙土。
妻子見丈夫着急的樣子,不忍心一見面就讓丈夫失望,她就把老土司藏大煙的秘密地窖如實告訴了丈夫。錢運周聽完,眼睛裡立刻閃現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光芒,他把眼光從妻子的臉上移到門外,隨即推開擁抱在懷裡的妻子,冷笑起來。
“看來你們在這裡確實呆不下去了,你們也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地方,你馬上喊起來岳父大人等家人,趕快跟我走!”錢運周對妻子瑞娜說。說這話時他的態度很堅決。
沒等妻子問爲什麼,錢運周馬上喚進一個軍官過來,命令他先把這些家屬都護送出寨子,護送到山裡與等候在那裡的馬幫會合。就這樣,瑞娜一家三代人包括老土司等,都離開了家鄉孟撒,從此離鄉背井遠走他鄉,再也沒有回到孟撒來。
錢運周帶人從地窖裡取出他岳父刀棟西珍藏的煙土裝運出去。看看這裡已經是人去樓空,再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然後他一把火將這座老土司的豪宅官邸給燒燬。漫天的大火一直燒到天明,把整個孟撒壩子的夜空都映得通紅。
從這天開始,錢運周帶領着特工大隊在緬北山寨大開殺戒。他錢運周下定決心,他再也不當任人宰割的羔羊,他要變成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心驚膽顫的魔鬼。他要對所有投靠緬甸政府軍和背叛國民黨殘軍的當地人進行瘋狂報復。錢運週報復行動所使用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燒殺jian淫無惡不作,綁架勒索無所不有。一時間,緬北大地淹沒在國民黨殘軍制造的恐怖主義血泊之中。當地人防不勝防,無不心驚膽戰。他們給錢運周取個外號叫“嗯瑪尼”,意即“殺人魔王”。
多災多難的緬北大地啊!現在又是:
鬼影匆匆野地行,出山入寨慘殺生。
青面獠牙超怪獸,禍亂人間魘夢驚。
金三角的山寨從此不得安寧,特別是撣邦的那些土司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他們想盡辦法來保護自己的官宅,可是沒有一次不被殺人魔王給攻破。
在一個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錢運周這個殺人魔王突然出現在孟崖土司的官寨裡。孟崖土司早就聽到了錢運周到處殺人無惡不作的消息。爲防不測,他的官邸內養了幾百個兵丁,擁有幾百條步槍,還有原先從刀棟西土司那裡弄來的衝鋒槍,甚至還有機關槍等等武器。但是,若用這些人員和武器去對付真正的軍人,對付國民黨殘軍部隊,那簡直就是燒火棍當槍耍,都是擺設!深夜,錢運周帶領着他的突擊隊到了孟崖,他們就像夜貓子一樣無聲無息地竄過來,乾淨利索的幹掉孟崖土司家的崗哨,再堵住兵丁的營房,解決了這些帶槍的兵丁。然後,錢運周帶上一隊軍人,大搖大擺直撲土司住的竹樓去。
孟崖土司正在與小妾睡覺,突然房門被一腳踹開,一羣凶神惡煞的漢人士兵闖進來。金三角的人誰不認識錢運周?特別是最近一個時期,錢運周的名聲在山民中傳的沸沸揚揚。孟崖土司老爺一看見錢運周領人無聲無息就闖進了宅院,就知道大難臨頭了。
你想啊,他的官寨裡明明養了幾百名兵丁,錢運周帶人打進了院子了都沒有聽到一丁點兒動靜!這些平時看似耀武揚威的兵丁居然連一點作用都不起,可見這些漢人軍隊的厲害。土司心中叫苦不迭,肥胖的臉上連擠出的笑容也掛不住了,勉強擠出的笑容把滿臉的五官也給扭歪了,難看得好像在哭。他撲通跪下來連連求饒:“召龍(大長官)行行好,孟撒那邊……真的……不關我的事啊!令大人他、他的事,實在是……強盜乾的啊!”
錢運周手裡玩弄着槍柄,冷冰冰地說:“強盜?哪個強盜?虧你說得出口!要不就是你勾結老緬兵,強佔我大人地盤,搶走他老人家的財產,你還放火燒了他的寨子!要不是你謀財害命,哪個大膽妄爲的強盜敢去那兒胡作非爲?強盜?哼!……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交不出那個強盜兇手,我就把你當成那個強盜給辦了。”搶運周說着,猛一下把槍口指向了孟崖土司的太陽穴上。
土司嚇得大小便一齊失禁,弄得整個屋子裡臭烘烘的。渾身發軟的土司只能癱坐在溼漉漉的地上,哭喪着臉一點一點的向前爬動。他爬到錢運周跟前,幾乎是抱住錢運周的腿,一邊打自己耳光一邊哭訴:“冤枉啊!召龍大人。那些事真的不是我乾的,我發誓……我不敢害人,更沒有燒令大人的……官邸。召龍你要什麼我都給……給你,求你開恩,千萬不要殺我呀!”
錢運週一腳把他踢開,叫人把他捆在柱子上,剝光衣服抽皮鞭。打完之後又解下來扔在地上,並當着孟崖土司的面,讓部下**他心愛的小妾。
如此還不解恨,錢運周又命人把土司屋裡的女人全部趕出來,逼迫家丁和兵丁過來大肆強姦。經過一番折騰,土司官寨已經烏煙瘴氣一塌糊塗,土司尊嚴掃地,癱在地上就像一堆狗屎,錢運周這才用槍點着他的頭警告說:“讓你們這些混賬擺夷明白一個道理,哪些事能做得,哪些事做不得!你這顆頭,我還暫時寄放在你的脖子上,我隨時可以派人來取!……今天,先罰你三千兩大煙,三日之內繳齊,你要是敢耍花招,明年這天就是你的祭日!”
孟崖土司乖乖交出所罰大煙,錢運周這才領人揚長而去。有部下不解地問他:“你爲什麼要那麼狠下心來糟蹋女人?”
錢運周咬牙切齒地回答:“我比你們更懂這些下賤擺夷的秉性!他們生來欺軟怕硬,漢人越是對他們仁義,他們越是以爲你軟弱好欺!媽的,想在這個世道上混下去,決不能心慈手軟!”
錢運周的特工大隊神出鬼沒,用同樣手段一連威脅了十幾家勾結緬兵的土司頭人,哪家土司稍有反抗就殺光全家,燒光寨子。弄得偌大一個金三角,土司頭人無不人人自危戰戰兢兢,紛紛派人來說情,答應各種苛刻條件,並自動交出大煙土接受懲罰。
從此,緬北的大小土司再也不敢與漢人軍隊作對,無論納糧繳稅還是替漢人做事,都規規矩矩不敢造次,惟恐什麼時候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特工大隊破牆而入,把他們家攪得雞犬不寧非死即傷。
段希文聽說錢運周領着特工大隊在緬北如此籌款納稅,他不無痛心的說:“嗨!我們這些人天生就有魔鬼秉性,現在要想立地成佛,實在難啊!”他望着遠處的大平原和蜿蜒而去的河水,望着遠處山寨的裊裊炊煙,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又擡起頭來說道:“不能再做魔鬼啦!更不能讓我們的下一代再過這種魔鬼般的生活,一定要讓他們做人,做一個真正的人!讓他們走到哪裡都敢挺胸擡頭!否則,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起孩子!”
1964年秋季,在金三角重新站穩腳跟的兩支國民黨殘軍部隊終於言歸於好,他們召開了第一次聯席會議。李文煥親自翻山越嶺來到美斯樂會晤段希文,共同商討這支漢人部落今後的生存大計。這是重新團結的象徵。他們討論了當前的形勢、任務和重返緬甸的可能性,研究今後聯合作戰方案,劃定各自作戰區域,確立各自勢力範圍以及融入當地社會,與當地人和諧共處的基本原則。
但是,臺灣政府仍然念念不忘這支被拋棄的部隊,決不會輕易放棄這顆安插在東南亞的過河棋子。隨着臺灣又一次反攻大陸的狂潮涌動,國民黨政府又想再次利用滯留在金三角的那支殘軍隊伍,仍然想把這支武裝部隊當做反攻大陸的先鋒隊。
當段希文、李文煥兩軍第一次聯席會議快要結束時,臺灣突然發來一封密電。電文稱:國防部正式批准組建“東南亞人民反共志願軍遊擊總部”,總部設在美斯樂,並任命段希文、李文煥分別擔任正副總指揮,再次要求滇緬邊區的國軍將士積極準備再一次反攻大陸。
“好啊!我們終於又有用武之地了!”第三軍的楊紹甲師長看了電報,欣喜若狂。
錢運周正要接着說下去,但是他看了看段希文和雷雨田這兩位長官不高興的臉色,又看了看其他軍官無動於衷的表情,他終於沒有說出口。
會場裡好久沒有人說話。大家的眼光都在看段希文。很明顯,都想讓段希文表態。
過了好一會兒,段希文語氣沉重的問大家:“大家說說,就憑我們現在的實力,別說是反攻大陸,我們這支軍隊還能和金三角這些小國家的軍隊匹敵嗎?再像過去那樣鬧下去,捲入到政治風暴中鬧上他幾年,我們這些人會有出路嗎?勝算在哪裡?失敗了,我們還有退路嗎?臺灣的國民黨政府能救得了我們嗎?”
是啊!此一時非彼一時,留守在泰國北部山區的國軍將士很清楚自己的實力。現在,第三、五兩軍能打仗的兵力合在一起僅有四千餘人。還想重現昔日的輝煌局面,談何容易!就目前這種局勢,能夠老老實實呆在金三角就已經很不錯了,誰還非要出去找死呢?再說,臺灣名義上把他們納入國民黨旗下,但是無法給於經濟上和軍事上的援助,以前從泰國過來的軍援渠道已經被封死,殘軍所需的一切全靠自行解決。這樣一來,執行臺灣政府的命令還有什麼意義?
“別他媽打腫臉充胖子啦!提心吊膽的戰場生活難道還沒過夠?現在剛過上幾天好日子?我們決不能平白無故再去送死!”李文煥首先表態。
“對!這些年來臺灣給了我們什麼好處?什麼黨國?臺灣那麼多軍隊,武器那麼好,爲什麼不去反攻大陸?憑什麼要我們去反攻大陸?全他媽的扯淡!”
“今後,我們要是再打仗,只能爲咱們自己的生存打仗,不再爲別的什麼主義賣命。世界上什麼東西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命才屬於自己。”
“唉!打了一輩子仗,多少好兄弟血灑疆場,老婆孩子都跟着受連累,誰說清楚我們過去都是在爲誰拼命,爲誰打的仗?既然我們都清醒過來了,就決不能再不明不白的去打仗啦!他臺灣黨國政府要是看好了這塊地方,他們派人過來就行了,反正我們不再替他們賣命。”
“對!我們不再做任何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誰他媽的的命令都是廢話!誰的命令也不聽!”
“可我們畢竟還是黨國軍人啊!總不能辜負黨國政府的重託吧?”
“別他媽扯淡啦!什麼是黨國?黨國在哪兒?黨國政府認識你是老幾?就說臺灣那些養尊處優的官員,用得着我們去賣命了纔想起我們來,用不着了就一腳踢開!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所謂的黨國伸出過援手嗎?戰場上死了那麼多兄弟,他們給過撫卹金嗎……”
就這樣,殘軍將士全體抗命,根本不買臺灣政府的帳。段希文和李文煥明智地確立,這支部隊今後只能爲生存而戰,不再爲任何政治目的而賣命。當然,也不再接受臺灣的任何指令。
天快要黑了,軍事會議總算結束。軍官們走出會議室,樹上的蟬兒不知恬燥叫得人心煩。錢運周掏出手槍,對準前面的大樹就是兩槍。蟬兒驚飛,這棵樹暫時安靜了下來。不過周圍的蟬兒還是無休無止的叫個不停。錢運周還想用槍趕跑他們,段希文趕緊制止住了錢運周,說道:“這些小蟲子見到光明也不容易啊!他們剛剛知道天地間的生活是什麼樣的,用不了多久還會死去。就讓它們和我們一起和平的享受陽光吧,讓它們盡情的發言吧!”這些蟬兒,真是:
子彈無情惹夢驚,碎言斷語訴心聲。
爭鳴只爲高天闊,萬類自由草木菁。
煙嫋嫋,霧濛濛,雲霞漫卷日西傾。
一生地下埋深厚,才見光明又遇兵。
好啦!一首《鷓鴣天》結束這一章內容。要想知道段希文和李文煥的部隊還會遇到哪些麻煩事,他們能不能在這裡安心居住下去,且看下一章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