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到,蒙寶業領人埋伏在緬軍司令官回營寨休息必經之路的一座石橋兩邊,專等深夜緬軍司令官回來經過這裡時就地伏擊。
嘿!蒙寶業率領的伏兵還真的沒有白等!半夜過後,遠遠看見一溜移動的白光,汽車真的開來了。隨着汽車駛近,車燈好像巨獸一樣瞪着兩隻發光的大眼睛在夜空中掃來晃去。埋伏的隊員揭開手榴彈保險蓋,衝鋒槍子彈上膛,做好一切戰鬥準備。如果不出意外,車隊在橋頭受阻停下來後,立刻就會有無數手榴彈像吱吱亂叫的蝙蝠一樣從天而降,把汽車炸個人仰馬翻,說不定其中哪一枚炸彈就會很幸運地砸在那個緬軍大人物頭上,然後爆炸,完成這次斬首行動任務。
汽車轟鳴着開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小山包也開始隨着轟鳴聲震動起來。現在埋伏在山坡上的人誰都看得清楚,一共五輛車,首尾相銜地一字排開。但是應該先打哪輛車呢?或者說,哪輛車纔是今晚要襲擊的主要目標呢?由於伏擊地點受限制,這次行動他們只有幾十個人,分散火力當然會影響打擊效果,所以必須集中力量打擊重點目標。可關鍵在於,重點目標在哪兒?誰知道司令官這一次坐在那輛車裡?眼看一字排開的車隊隆隆開過來,蒙寶業頭上出汗了。戰機稍縱即逝,不能再猶豫了。於是蒙寶業果斷下令,打中間那輛汽車。因爲在他看來,前面是開道車,後面車上的應該是保鏢,大官夾在中間。這樣的車隊最安全,也是最普遍規律。
第一輛車是開路的裝甲車,它走到障礙物前,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是加足馬力衝過原木障礙,徑直開了過去。後面的汽車卻被原木障礙攔住過不去,不得不停下車來。緊接着,從車上跳下許多士兵,士兵們急急忙忙來搬路障。蒙寶業大喊一聲“打!”埋伏在兩邊山包上的隊員一齊把攥在手裡的手榴彈用力扔出去,橋頭上頓時騰起滾滾火光和煙霧,閃爍的火光映亮夜空,爆炸聲響成一片。襲擊很成功,兩輛汽車很快燃起大火,大火直衝天空,把周圍照得很亮。緬軍倉促之中到處亂竄。等他們清醒過來準備投入戰鬥時,突擊隊已經從小山包後面撤走了。
第二天,蒙寶業帶領着他的突擊隊興高采烈安全返回總部。偵查電臺把情報也已經發回了總部。情報說,景棟城裡到處戒嚴,正在全力搜捕武裝土匪。據悉,昨晚司令官的車隊遭伏擊之後,兵營裡擡出十多具屍體,其中還包括一名軍官。但是,令蒙師長頓足不已的是:斬首行動沒有成功!總司令官安然無恙!有人看見他出席陣亡者的祈禱儀式。
後來查明,總司令官這個大人物僥倖逃脫暗殺的原因是,他居然沒有按照慣例乘坐中間的那輛汽車,而是躲在第一輛開路的裝甲車裡。
蒙寶業氣得直罵娘,只好又第二次帶人突襲景棟城。這一次他帶領三百多官兵,採用深夜摸營的方法幹掉了緬軍哨兵,一鼓作氣又襲擊了景棟緬軍大營。這些貫於叢林戰和夜戰的殘軍官兵趁着夜色,把正在睡覺的緬軍官兵打得暈頭轉向,然後又到處放火,把整個緬軍軍營變成了一片火海。緬軍司令官在警衛部隊的拼死抵抗下被塞進裝甲車,一溜煙逃了出去。
緬軍十多個據點接連被拔除,緬北形勢越來越緊張,緬軍總司令官逃回了仰光,隨後他只好命令從緬北撤回所有緬軍部隊。就這樣,“獵狗行動”虎頭蛇尾不甚完滿地至此結束。
國民黨殘軍重新佔據整個緬北,他們又開始爲害一方,毒品交易又開始在那裡氾濫成災,緬甸政府又一次面臨國內和國際的巨大壓力。
緬甸政府能就此罷休嗎?當然不能。爲了維護國家主權,爲了穩定國內局勢,緬甸政府還是要不屈不饒的進行鬥爭。
緬甸政府吸取教訓,決心不使殘留緬北的漢人殘軍餘部形成氣候。於是在1956年1月,緬甸政府軍又對國民黨殘軍發動了代號叫“楊芝昂攻勢”的新一輪軍事進攻,進攻路線與上一次“獵狗行動”完全一樣。
殘軍對緬軍的進攻習以爲常,應對自如。緬甸隊軍來到,殘軍立即分散突圍,流竄於滇緬邊境的深山密林之中;緬軍撤走,殘軍又聚攏在一起。緬甸政府軍的軍事行動基本上沒有對殘軍造成值得一提的損失。緬北的撣邦地區本來就與緬甸政府離心離德,獨立之心由來已久。再加上殘軍從中推波助瀾,撣幫地區實際上已經脫離了緬甸政府的控制。
認真總結經驗教訓,緬甸政府決心化悲痛爲力量,盡其所能,頑強奮戰,爭取徹底趕走盤踞在金三角的國民黨軍隊,剜去這顆威脅國家安全和民族利益的毒瘤。後來,緬甸政府幾乎傾其國家所有,又發動了好幾次大規模軍事行動。但令人遺憾的是,金三角地形複雜險要,山高林密,易守難攻。加之緬甸政府國力和財力有限,反政府武裝和各種土匪勢力犬牙交錯層出不窮,使得國內政局動盪不穩,執政的自由同盟政見不一,常鬧分裂。經濟急劇滑坡,危機四伏,民族矛盾一觸即發等等,吳努政府感到國家政權岌岌可危,所有這些因素都影響和干擾了緬甸軍事戰略的實施。所以,軍事進攻基本上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相反,國民黨殘軍部隊卻從山裡打到平地,從東撣邦打到西撣邦,甚至打出金三角。爲了生存,國民黨殘軍餘部利用所掌握的武裝力量,大肆進行鴉片貿易,並操縱當地土司頭人,徵糧徵稅,再次成爲當地大患。
緬甸政府在軍事進攻不能完全奏效的情況下,想再次藉助外交努力,向國際社會控訴國民黨軍隊賴在金三角不走的事實。不料世界目光的焦點已經轉移,更何況有西方記者報道和聯合國官員監督作證,國民黨軍隊已經大批撤離,臺灣國民黨政府也公開聲明,說金三角如果還有武裝土匪活動,那將是緬甸內政,與臺灣政府無關。當時緬甸國防部長吳耐溫也曾證實臺灣已經從緬甸撤走全部軍隊的事實,所以,這次外交行動不但沒有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可。相反,外交活動還給了一些老牌帝國主義分子以口實。老牌殖民主義分子說,誰叫你們鬧獨立?這麼一點點國內的事情,辦了那麼多年都辦不好,自己的內政都搞不好,可見得你們緬甸人沒有能力管理好自己的國家。這個事實充分說明,野蠻民族鬧獨立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只會使自己的國家和民族動亂不安!那些老牌帝國主義分子還奚落說,我們統治你們國家兩百多年,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這樣的入侵事件,安定得很!這不就是很好的證明嗎?離開我們的統治,你們還過得下去嗎?
二十世紀的五十年代後期,緬甸政府確實盡了最大努力,來維護國家主權和民族利益。政府軍幾乎每年都要發動針對國民黨殘軍的軍事圍剿。金三角戰火紛飛民不聊生,但國民黨殘軍部隊就像會飛的鳥兒一樣,穿梭來往於高山森林與金三角各個城鎮之間,始終將金三角這片地方當作他們的根據地,而且還逐漸演變成了一支毒品販運部隊和不法走私商人的保護傘。政府禁毒政策遭到當地人堅決反抗,走私販毒愈演愈烈,政府軍屢遭敗績,所以一直到六十年代初,國民黨漢人軍隊依然控制着一半金三角地區。據情報部門稱,漢人軍隊達到一萬到一萬五千人,他們打出“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的旗號,那位化名王胡常的總司令就是從前的副總指揮柳元麟。這個情報令仰光政府憂心忡忡,漢人軍隊入侵的嚴重問題年年都要提上政府內閣的議事日程。
的確,大撤軍後的這段時間,柳元麟時代的金三角殘軍部隊變化很大,而且正在悄悄發生某種質變。那個時候,美援早已停止,臺灣政府的各種援助也因諸多不便而基本休眠,軍隊的軍費以及各種生活需要全靠就地籌措。由於下面各位實力派軍長吸取了李國輝的教訓,堅決維護自身利益,暗中結成軍事同盟,組成統一戰線,令總指揮柳元麟非常頭疼。殘軍各部隊佔山爲王,誰的實力大,槍多人多,誰的勢力範圍就大。誰先搶佔了富庶防區,比如三島、孟由、孟板、果敢等地,那裡寨子多,種植的鴉片也多,保護費和稅收就多,經費就充足。經費充足了就能買槍買裝備,就財大氣粗招兵買馬,不用看上級臉色行事。這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現在,四個軍都圈定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只有總部被扔在荒涼貧瘠的江拉小鎮,總指揮部能調動的兵力也只有兩個直屬團,人員不過千人而已,全靠臺灣暗中撥付的一點點經費勉強度日。殘軍部隊內部逐漸形成了軍閥割據的局面。
柳元麟深知面臨被架空的危險,被架空就等於做了傀儡,而傀儡的下場只能是任人擺佈,遲早會被趕走的。作爲總指揮的柳元麟當然不甘心眼前這種局面,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打破雲南聯盟。他正在創造機會等待出手的時機,時刻準備着找準機會拉過來一支屬於自己的部隊,把自己變成一個真正的總指揮。
金三角硝煙暫時散去,前線已無戰事,國民黨殘軍部隊再度控制了金三角,雖然殘軍內部各自爲政爭搶地盤,但那畢竟是內部矛盾。當地的土司頭人還得看漢人臉色行事,農民種大煙仍然要向國民黨軍交納煙稅,走私馬幫重新受到國民黨部隊的保護。軍事行動緩了下來,柳元麟開始設計他的謀略和計劃。第一步,首先要藉助於雲南幫打破雲南幫派體系,挑動他們窩裡鬥,趁亂爭取到一支屬於自己的部隊。可是這四位軍長先從哪兒開始呢?
柳元麟開始物色自己的人選。他了解到呂維英軍長的第一軍裡,有一位師長是錢運周的近老鄉,這個師長和錢運周交情甚厚。錢運周也經常去找這位近老鄉敘述一些家事友情等等。前幾天錢運周押鏢回來,路過這位近老鄉的防區時,還特地爲這位近老鄉師長帶來了肥皂和剃鬚刀等。
柳元麟找到錢運周密談,指示錢運周暗中收買這個師長,並許諾,只要這個師長髮誓聽從柳總指揮調遣,將來就把該師擴編成一個軍,讓這個師長當軍長。
錢運周接到密令不敢怠慢,他把最高長官的關懷及時傳送到這位師長的心窩裡。這位師長對老鄉的關心和總指揮的重用自然是萬分感激。他當即表示願意效忠總指揮,聽從柳總指揮的調遣。
看看火候已到,柳長官瞅準時機,越過呂維英軍長直接下達調動該師的調令,說爲了加強防務,要把該師調動爲指揮部的直屬總部。
趁呂維英去另一地方查看防務之際,柳元麟派軍事參謀前往這個師駐地送達調令。誰知這位作戰參謀在路過甫景雲部隊防區時,被甫景雲抓住審問。作戰參謀只說是去執行總部命令,拒不說出執行什麼命令,還說甫景雲無權過問總部軍務等等。甫景雲被激怒了,他大膽下令搜查這位作戰參謀,結果調令被截獲。
甫景雲也是雲南人,他一看調令就明白了柳元麟的意圖。關鍵時刻,甫景雲自然站在雲南人一邊。當然他也知道,此時放走總部的作戰參謀,他甫景雲也難逃被總部追究的厄運。甫景雲隨即派出人馬,把調令和柳元麟的軍事參謀一同轉交給呂維英軍長。
那呂維英豈能是好惹的?
怒氣衝衝衝總部,莽莽撞撞撞南牆。
全憑匪氣橫眉怒,痛快終將化禍殃
呂維英看到柳總指揮的調令,怒火中燒。結果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