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蘭隨便找了處能夠遮風擋雨的淺壁穴,揀了些軟枝葉臨時做了個蒲團,將疏影朝上一放,又從懷中掏出顆藥丸喂入她嘴中,然後在壁穴口生起一小堆火,搬過一墩小石丘,便一邊燒火,一邊守着疏影醒過來。
原以爲疏影半個時辰就該清醒的,可半個時辰過後,她還是睡個不醒。
於是,王錫蘭負手踱至疏影頭邊,蹲下身子,見她睡着的樣子憨憨有趣,又見她容如秋月,色似芙蓉,不覺伸出一隻手來,在她的臉上拍了兩拍,卻是觸感滑膩如凝脂;再見她一對細眉猶若兩灣流水,一雙脣瓣勝似半株瑤櫻,一管蔥鼻精巧可人……
不由忖道:小丫頭不張牙舞爪,只這般老老實實地,倒真算是個罕見的小美人。
又暗自想像小丫頭醒來,發現竟是自己救了她,不知會作如何反應!是珠眼含淚,再三再四地悔不該當初對本公子刻薄?還是要說幾番開心花的話兒來,哄謝自己的救命之恩?抑或是羞愧萬分,低頭羞臉,現出一段小女兒家情態……
王錫蘭如此幻想,不禁竊喜不已,甚而止不住有些春心蕩漾,起身重新坐回石墩上,只等疏影醒覺。
過了片時,疏影意識漸漸回覆,最先就是覺得背上鉻得難受,輕輕蹭了蹭,還是難受,不似睡在自己的牀褥上阿。
聽到疏影的動靜,王錫蘭並不回頭探視,只是咧嘴一笑。
疏影發覺自己正不知躺在何處,忽憶起自己原本正在怡月山腳,想要跑到河上游去放河燈來着,卻突然有人從身後撲過來,接着自己便失去了知覺。
想到自己定是遭人綁了。而在自己昏迷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她自己分毫不曉,疏影頓時驚得三魂杳杳、七魄悠悠,半天不敢亂動。
聽着周圍一直也沒有聲響,她緩緩睜開眼,發現頭頂竟是片石壁,眼珠一轉,左右亦是石壁一片。
難道自己正置身深山老林?
疏影禁不住嚇出一身冷汗,剛還睡得紅紅潤潤的臉龐驀地慘白。
忽的,腳的方向傳來“卟”一聲。像是火星孜然聲。於是她靜悄悄地瞄過去,果然看到一個火堆,那火堆旁還坐着一個做公子哥裝扮的人。擄走自己的怎麼會是個公子呢?這人定是喬裝的無疑!
疏影見沒有其他的同夥,心下稍作寬慰,她輕手輕腳地支起上半身,眯起眼,仔細看向坐於火堆旁的那個人。那人正側對自己,看不到正臉,不過瞅那身形,倒也與他那身錦衣繡裳頗能相襯。
視線上移,她登時恍惚了,直過了半晌。她纔回過神,回神的即時雙頰卻是騰地飛紅,只因那人的側臉實在俊朗得狠。整體看過去,真好一個氣欲凌雲、儒雅溫存的俏公子!
疏影傻愣愣地看着,壓根忘記了自己眼下的處境。
而那廂的王錫蘭,兀自拿個小木棍在火堆裡挑挑弄弄,假裝沒聽到疏影的動靜。只任她盯着自己亂瞧。
這會兒見她半天沒動彈,心想她許是被自己的俊雅給迷糊呆住了。遂勾出一抹自認風流萬種的笑容,然後轉過臉,面向正癡癡望着自己的疏影。
他這一轉臉,原本確實被他的側影迷得有些呆愣的疏影,陡然閃了一下臉,她眨了兩眨眼,又眨了兩眨眼,接着雙眼再不眨動,只瞪大了定格在王錫蘭的臉上,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之人怎麼就變成他了?
王錫蘭翹着二郎腿,給她老神在在地迎視回去。
疏影見了,眼睛漸漸眯起,雙手悄然握成粉拳,牙齒輕咬內脣,瞬也不瞬地盯着火堆前吊兒郎當的王家公子。
王錫蘭看着看着,不由覺出幾分不對勁來,怎麼這丫頭這副表情?她不是應該對自己感激涕零麼?她擺出這一副樣子算什麼?
就在他暗自納罕的當口,疏影猛地從地上站起,二話不說就朝他快步衝過來,擡了一隻胳膊,指向王錫蘭的面門,就開始口沒遮攔地責問:“你……你……這個登徒子!你且說來,你憑什麼擄我至此?是不是因爲上次沒討着我,就在背後耍起陰招來?”
她一邊嘰哩呱啦連珠炮似的說着話,邊還拿凜冽的眼神將王錫蘭上下幾通掃視:“看你長得、穿得麼,都像個正正經經之人,怎麼做出的事盡是些齷蹉事!”
王錫蘭眼瞅着疏影在自己面前上跳下躥,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委實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其間幾次張了張口,卻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疏影見他心虛,更加篤定自己的判斷,不由氣得更盛,索性豁出去了,反正人都被綁了:“姓王的,你不要仗着自己有權有勢,娶了金枝玉葉還不知足,竟打上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的主意!要打你也光明正大地打,何必這般偷雞摸狗!”
過了這麼大會兒,王錫蘭總算醒過神來,看來自己是遇着白眼兒狼了!
再不管疏影真瘋假瘋,他嘩地立起,冷冷地覷着比自己足矮了近一個頭的疏影。
疏影眼見王家公子突然站起來,這才發現他的身架既寬又壯,相比下來,自己就是一隻小雛雞,可縱然如此,自己也不能輸了氣勢阿。
因而她不退一步地挺直脊背,冷哼一聲:“不要以爲你比我有能耐,我就怕了你!今天……”
“你說夠了沒有?”王錫蘭再聽不下去,恨恨地出聲打斷疏影下面的話。
他這突然發話,疏影還真被他唬得住了嘴。
王錫蘭見疏影止住嘴,本想說:現在我總算知道什麼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天底下還有比我更冤的麼?可她見疏影剛纔的態度,已然認定自己就是那擄了她的登徒子,乾脆不否認,轉而欺近一步,俯下頭,湊近疏影的面門……
疏影一看他這架勢。慌得連退兩步,伸出兩隻胳膊肘兒,擋在二人之間,不讓他再靠近。
王錫蘭撇嘴邪邪一笑:“既然你醒了,我就無需再等,下面就應做些登徒子應該做的事了!”說着,擋開疏影的胳膊肘兒,再欺近一步。
既聽這話,疏影止不住渾身一抖,氣焰頓泄了一半:“你……你想幹什麼?”
王錫蘭笑得更加邪惡:“我一個登徒子。能幹什麼?”
“你……可是堂堂駙馬爺……”疏影牙齒開始打顫。
“嗯……不是,你將才明明喚我登徒子來!”
“……”疏影不想自己到了關鍵時刻竟這般沒用,這會兒連話都說不完整。
王錫蘭趁勢伸手將她輕推了一把。疏影自然撐不過,退至石壁根兒前才止住。
疏影青白着臉,大氣不敢出,眼前的王家公子令她膽顫,她曾見過他嬉笑的一面。憋悶的一面,生氣的一面,無奈的一面,卻沒見此時他這樣瘋魔的一面,於是她起腳朝後退去,可身後早已退無可退。
王錫蘭亦真亦假地探出手指。勾起疏影的下巴,緩緩湊上嘴,一雙微闔的皓眸則是定格在指尖前端的兩瓣櫻脣上。
心慌不已的疏影倚着石壁。腦袋使勁用力往後仰,試圖不叫王錫蘭的鼻尖和脣尖觸着自己。
感覺到她的抵抗,王錫蘭不由加重指尖的力道,不准她動彈分毫。可身前之人吐氣如蘭,容顏嬌媚。若這般對峙下去,只怕自己也要亂了方寸。於是果斷地,他將腦袋一偏,有意避開那兩瓣花樣的櫻脣,卻把自己火熱的嘴脣附上疏影右鬢下那隻精巧的耳朵,然後對着嘴邊晶瑩剔透的小耳垂,輕輕地吹一口氣。
天可憐見,疏影何曾被男子恁樣親近過,更何況眼前男子的面貌風流難敵。右耳邊突然襲來的一股熱氣直令她酥了半邊身子,腳下不意間一個發軟,登時矮下半截身子去,成半跪倒在地上之勢。
王錫蘭晃晃了頭,方纔他可是費了老大勁才剋制住自己的舌頭,沒讓它舔上那誘人的小耳垂。此時見疏影失魂落魄的坐到地上,自己也清醒了不少。
他蹲下身子,不想疏影慣性地往後挪了挪,他輕笑一聲,卻不再欺前,只溫溫地問道:“是不是瞧着本公子長得太和氣了?你才屢屢欺負於我?”
“……”疏影不意他竟會有此一說,自己什麼時候欺負他了,明明都是他欺負自己的好不好!
“還想耍賴,不願承認是不是?”不知是不是被疏影的氣息薰暈乎了,王錫蘭在說這兩句話的時候,聲音不自覺地帶了幾分靡啞,聽着甚至像在低喃一般。
片刻前,這個王公子還一副欲食己而後快的樣子,眼下,他突然卻溫馴起來,變化如此之快,疏影深感措手不及,不由再一次地癡癡呆呆起來:“我……我……”
“最初是在你們府裡的花園,後來是在皇宮,再後來是在岔路口,你說,你統共欺負了我幾次?”王錫蘭神魂若失一般地繼續說着,。
他這是說得哪兒跟哪兒,疏影聽得糊里糊塗,懵懵懂懂,難不成他今日擄自己來,就是爲了說這一通胡話?依他話裡的意思,自己曾在府裡、皇宮、路口欺負過他,那他現下問自己一共欺負過他幾次,不就三次麼?
疏影不敢再惹惱身前這個變化無端的貴公子,於是乖乖地豎起三根手指,嘴裡小心應道:“統共三次!只是……駙馬爺……我什麼時候欺……欺負過您?”
王錫蘭皺眉回道:“那你回答我的三次又從何數來的?”
疏影從實招來:“是你自己例舉了三次,我這才應了三次的!”
這人怎麼能蠢成這樣,虧自己還當他是個人物來!疏影暗自腹誹。
“我次次都是一片火熱心腸,每每倒惹你好一場奚落!卻是何故?”
面對王錫蘭這樣一句似責怪似委屈似撒嬌的質問,疏影只覺自己的腦袋剎那間蒙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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