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秦旖旎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卻仍是倔強地一個人走掉,果不其然,走到半路狠狠摔了一跤。所幸,路上遇上一個好人,將她送到了一家酒店附近。再然後,一覺到了天亮。
反倒是某個以爲自己還可以再喝的人,猛然間便覺得不勝酒力,倒在包廂裡起不了身。
秦旖旎轉身出了包廂時,魏峰已經反應過來,意識是完全清醒的,身體卻是軟到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眼睜睜看着秦旖旎消失在拐角。
這時,電話響了。他揉着額頭掏出電話,是許安然。
“喂,魏總?”對面的聲音小心翼翼。
“嗯。”依舊習慣性地低聲沉吟,算作打過招呼。
“您的飯局結束了嗎?”許安然明明急切着,卻儘量讓自己聽起來平靜。
兩年前,許安然剛被魏峰挖到他的公司,那時,他的飯局都會帶上這位被一衆老闆討喜的女孩兒。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魏峰的酒席觥籌間,已經漸漸少了她的身影。有時候,她甚至連續兩三個月得不到一個飯局通知。
就這樣,她從一開始飯局起家的酒席公主,順利安然地過渡到了普通白領的生活。拿着普通白領無法比擬的薪資,坐在這座城市最頂級的辦公樓裡,手不沾墨,舉止優雅,俯瞰這座城市的繁華變幻。
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麼?但毫不費力地得來這生活的時候,她卻莫名有種失落與悵然。
後來她明白了,那是因爲,這種時候,她看不到魏峰。即便他的臉上是萬年不變的冷淡,甚至冷漠,永無一絲變化,這樣的堅硬卻依舊擊不退她對他的癡迷,一絲一毫。
“嗯,結束了。”魏峰依舊答得異常簡短。即使在已經醉到起不了身的情況下,他也不願意求助於她。
他不是不懂她的情義。而她確實也幫了他許多,尤其是生意上的事情,而他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所以,他爲她創造機會,一步步退出這生意酒席上的爾虞我詐,你追我逐,讓她過上一種正常的生活,同時,也藉此機會疏遠他們的關係,讓她明白,他並是不她的良人。
但,如今看來,良苦用心未必能得到回報。他也相信她並不是不懂,只是不願意去懂。
此時,他的意識還是清明的。她欲上前,他也懶得後退,但可以伸手推開。
“那你回家了嗎?”許安然那頭的語氣已經露出焦灼。
“我還有約
,今天就不回家了。早點休息。”說着,不等許安然回答,掐斷電話。
酒力猛竄,一時頭疼欲裂,進來清理包間的侍者見此,關心地上來詢問,不一會兒端來一杯醒酒湯,在滿室的酒氣裡泛出氤氳的溫暖氣息。
他端起來喝了一口,稍稍覺得舒服了一點。
這兩年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雖然遊走於花間,情人也斷斷續續有過兩三個,都可說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兒,一個溫柔細膩,美豔大方,一個才華橫溢,性格分明,還有一個更是傾國傾城,迷倒無數男人尤物,卻終都是不能長久,甚至談不上是真正戀愛過的。
每每回頭想起,也想不起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與三個女人之間,說不清是誰甩了誰,只到得最後,她們雖然不捨,雖然心痛,卻仍是選擇離開。她們說,他從不曾愛過她們。
失笑,愛?她們說的對,他從不曾想過要去愛明天,甚至沒有想過愛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儘管如此,但他卻都是真心對她們的,在一起時,也是極盡寵愛,你儂我儂,纏綿悱惻絲毫不遜於其他情侶——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或許,真如很多女人對他的評價,他天生便是個薄情的人,註定這一生都是得不到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的。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執意飛蛾撲火,深陷泥潭的。許安然便是其中一個。但他仍相信,沒什麼可以抵得住時間的冷漠,他會讓她相信,她是毫無機會的。
他註定不能愛上她,更不想因此傷害了她,這是真的。在這方面,他顯示出了爲數不多的善良。
掛斷電話,太陽穴的神經突突地跳了兩下,他使勁按了按太陽穴,電話又響起來。
“喂,魏總,我已經到‘鎏金’門口了。需要我進去嗎?”
這是魏峰的司機老李。三年前,他大病一場,醒來後只覺得睡了很久,久到他以爲醒不過來,這一生便這樣一眼閉過去了。
但他還是醒來了。醒來的代價卻是,從前的過往,全部在記憶中消失,他彷彿做了一場夢,夢裡紛亂掙扎,糾葛無數,卻在夢醒之間,全數灰飛煙滅,化作一股青煙蒸騰而去。
從此,他開始了新的生活,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的。但有些東西,是天生潛伏在骨子裡的,譬如開車,他幾乎不用學就能馳騁越野。
無奈,當時傷並未好全,便找了老李過來。
大病之後的他,據說,
性情也是一場大變。從前頑劣不堪,無所事事,喜歡招惹是非,傷愈後卻是沉默寡言,新怒不行於色,冷漠異常。前後幾乎判若兩人。
他並不知道自己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記憶裡已全無印象,而他竟也不似其他人那般,急於去尋回那二十四年的記憶。
回憶終究只是過去,人卻要活在當下。
而他醒過來之後,似乎又形成了一種不大好的習慣——念舊,對許安然是,對老李亦是。所以,一直到他大好,已經能完全自己開車了,而在老李每個月給他開車的日子不超過十天的情況下,仍然沒有將他解聘。
魏峰其實很不喜歡這個習性。
“不用,你仔細看看周圍,是不是有個穿着淡紫色大衣的女人。”魏峰語氣淡然,眉心卻是蹙起的。儘管剛剛秦旖旎的表現並不似一個抑鬱症患者,但夜已深了,就算一個正常女人獨自走在大街上,都不見得安全。況且,她最後的那幾句話,已經表明了她今天的心情,定然是不大爽利的。
電話那頭頓了半晌後,“是,穿着黑色高跟靴,長頭髮的,剛剛走出‘鎏金’。”
“嗯,你下車悄悄跟着她,不要讓她在街上游蕩,等她安全了再回來。我這邊不急。記住,不要讓她發現。”或者說,不要嚇到她。
那頭的老李似乎有一刻的怔愣,跟着魏峰兩年多,除了開車,他極少叫他做別的事情。這次,居然叫他大半夜地送一個女人回家。這似乎有些反常了點。
就算是對今年上半年的情人,那個美得令人心驚的女人,也未曾這樣過。
但他只是覺得奇怪,卻並未多問,況且,他內心是感激魏峰的,做這點事情本算不得什麼。於是爽快地答應了,下了車,跟着秦旖旎一路到了酒店。
不知道過了多久,魏峰已經有些迷糊了,聽得電話響起。
“魏總,她在路上摔了一跤,我把她送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下了,不出意外,應該沒什麼事情,就是喝多了點。”
魏峰低低嗯了一聲,收線。桌上那杯醒酒湯喝了一半,已經徹底涼去,包廂裡經過侍者的收拾,煥然一新,空氣裡的酒氣被清新的空清新劑所替代。
他微微眯了眼,彷彿看見不遠處,秦旖旎站起身微微搖晃了一下,然後對他說,你我就算扯平了吧,以後,我不會再來找你。
失笑,扯平?秦旖旎,這次,你又欠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