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往往是人身上最可怕的東西。
當楊明遠被心魔扼住脖頸,鬼使神差一般地走進車庫,走到備受秦旖旎喜愛的悍馬車前時,他已經完全沒了理智了。強烈的佔有慾,讓這心魔最終控制了他。
他對秦旖旎最狠心的一次,又未嘗不是對他自己最狠的一次。很多時候,人這一念,需要經受的苦痛折磨,難以想象。這就像一個好人強逼着自己成爲一個壞人一樣,其實也是痛苦萬分的。
在那之後迅疾而來的後悔,幾乎是在他預料之中的。在他得知秦旖旎第二天便駕着悍馬出門了的時候,他的心猛地一下,沉到谷底,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在他以爲早已如鐵一般的心上狠狠砸出一道坑來。
沒有猶豫,探聽了秦旖旎的行蹤之後,他迅速駕車去尋她,瘋了一般,只求在最後一刻能夠挽回。那短短的半個小時,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希望老天能夠再給他一次機會,給他一次反悔的機會。他不要秦旖旎死,這是腦中唯一的念頭。
終於,命運並沒有趕盡殺絕,將他逼上內心的絕路,卻將他推向了另一條無望的路途。秦旖旎沒有死,但她卻靠在了別人的懷裡。
他一直想要規避的結果,還是在這一日直面撲來,血粼粼地呈現在他眼前。他看着她,看着那個曾經被他拋棄甚至逼到絕路的女人,倒在別的男人懷裡笑靨如花。這一年多裡,他從未見過的笑,在這樣一個有幾分蕭瑟的秋日裡,悄然綻開。
心裡的痛無可抑制地四散開來。
“怎麼?不說話?”秦旖旎冷沉的聲音再次傳來,她就那樣睥睨着他,眼中帶着憤怒與蔑視,卻又如女王一般強勢凌人。
楊明遠終於明白,這纔是真正的鄙視,而幾年之前,秦旖旎放縱妄爲所顯露的眼光,和這是截然不同的。難道,他真的錯了麼?她曾經不是在瞧不起他,她只是在對她信任的人任性,在把他當成最親近的人麼?
但明白了又如何,一
切都晚了,或許在今天之前,他們還有着一絲渺茫的機會,可這絲最後的機會,在今天被徹底扼殺了。他們徹底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他親手將自己推上去了。
“呵呵!”秦旖旎忽而輕聲一笑,那笑在靜靜的空氣裡顯得有些奇特的詭異,帶着某種蒼涼的恨意。
站在門邊的劉嬸一呆,忍不住僵直了背脊。今天這氣氛,似乎與往常的劍拔弩張又要有了些不同。楊明遠垂着身子坐在沙發裡,看上去那樣頹唐,面對秦旖旎似是無端的責問,無言以對。這和從前那個強勢的楊明遠,簡直天差地別。而秦旖旎那一臉的決絕與恨意,也是史無前例的。劉嬸似乎隱隱感到了某些不安。
“讓楊董事長親自出馬,您還真是看得起我秦旖旎了!”秦旖旎微微彎下身子,臉上笑着,聲音卻是冷的。
話音未落,劉嬸心一跳,反應過來,差點驚叫出聲。楊明遠擡頭看她,她的笑在他頭頂綻放,黑髮披散,烈焰紅脣,妖冶得如同那開得最盛的彼岸花般。
“你這不是沒事麼?”
楊明遠的聲音,不可避免地顯得有些底氣不足。被當面拆穿計謀,依照他的個性,本該堅決否認纔對,睜着眼說瞎話的事情,他做得並不算少,而且心安理得。可這回,他卻沒有。
“哈哈!”秦旖旎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一個大笑話,笑得脊背顫抖,那笑聲,令楊明遠和劉嬸都繃緊了神經。
“楊董事長,你聽過一則笑話麼?是說一個殺人犯,他拿着刀狠狠朝着被殺的人砍去,可惜那人身子一閃,躲過了,事情敗露,當他面臨聲討,殺人犯笑笑,對被殺的人說,你不是沒死麼?哈哈,好笑嗎?”不等說完,秦旖旎兀自又笑起來。
劉嬸越聽越不對勁,脊背發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楊明遠居然真的對親旖旎下了殺手。這個信息讓她如墜冰窟,同時也預感到,潛伏了一年的矛盾,終於不能再在這樣的死寂中繼續下去。他們兩人,終於有一個
挑破冰面,只是這方式,來得太過殘忍。
楊明遠卻忽而站了起來,面色青灰,一雙眼死死地瞪着眼前笑得身形不穩的秦旖旎。這笑,彷彿是對他的奇恥大辱,而他也終於不堪再忍受。
“笑夠了嗎?”他冷着聲音發問,橫空截斷那放肆蒼涼的笑聲。
秦旖旎終於收了笑,眼裡逐漸籠上一層寒冰,她站直身體,黑髮如墨,印在一張雪白的臉上,襯上那鮮紅的脣,有一種淒涼的美麗。
“楊明遠,你知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無恥,需不需要我拿個鏡子給你照照自己的模樣?我沒死,並不代表你就不是殺人犯了!”
“啪!”話音未落,秦旖旎的左臉已經狠狠捱了一巴掌。楊明遠胸膛起伏着,眼睛狠狠瞪着她,彷彿在竭力剋制着自己,卻終是沒能剋制得了。秦旖旎說的每一句,都像一根根尖而利的針,一針針地釘在他的心上。儘管,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但他卻無法容忍那些話從她嘴裡說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個耳光,讓秦旖旎有瞬間的失神。只一秒,她便又笑了,下一瞬間,反手過去,只聽見一聲更加脆響的聲音響過,楊明遠的臉被打得歪過去,臉上那道淤青越發腫脹起來。
楊明遠伸手摸了摸嘴角,咧開嘴笑了。
“秦旖旎,你好樣的,打得好。”他轉過臉來,盯視着秦旖旎的臉,“你現在心裡怎麼想的,只有你自己清楚。說得直白點,你是不是還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製造這麼點意外,你和那小雜種還指不定什麼時候能真的搭上,我爲你們捅破了這層紙,你難道不高興麼?難道不應該感謝我嗎?或許你心裡早就樂死了,還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徹底把所有過錯推到我身上。我真是小看了你啊,秦旖旎,心想着要治一治你,卻不成想反被你擺了一道!”
秦旖旎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兇狠惡毒的男人,忽而便爲自己這一生覺得不值。她這一生最不幸的事情,就是遇見了楊明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