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若初腳底發冷,她強作鎮定,作出寡淡的模樣說:“你說的這個名字沒聽說過,天底下姓喬的多了。”
許真希揹着手點了點禿亮的腦袋說:“鄙人聽說喬小姐的父親是從外面來的相林,鄙人思鄉心切,總以爲喬家與鄙人是同鄉呢。”
他說得懇切,語氣裡帶着遺憾。
“這樣啊,可我聽父親說家祖是蜀中喬灣鎮人氏,一路沿長江做小生意來的相城呢。”喬若初眉眼帶着笑意,說的很認真。
許真希眼珠子溜了一圈,滿臉痦子抖動了幾下,掬着笑說:“原來是這樣啊。”
上次他去見林君勱,試圖說服他和自己聯手對喬家下手,沒想到林君勱說他看上了喬家的小姐,警告他不要打喬家的主意。
他沉寂了一段時間。
最近他腦子一轉,林君勱不讓他來硬的,他可以來軟的嘛。
他本想備份厚禮直接去喬家拜訪,可聽說喬青崖孤傲獨僻,不給上門的人開門是常事,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把主意打到喬若初身上,畢竟,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嘛,對付起來要容易的多。
他派人遠遠跟蹤了幾日,發現喬若初從學校出來就是回家,從不亂跑,他很難找到接近她的機會。
正發愁沒路子見到喬若初呢,可巧今天機會就來了。
雖然他試探了幾句沒起什麼作用,但他總算跟喬若初搭上話了,她也算知道了有許真希這麼個人,下才他再作手段接近她好歹有了些鋪墊。
“老爺,這是哪家的千金啊?”
喬若初正好告辭離開,剛纔在櫃檯遇見那位穿皮草的女人走了過來。
“呵呵,曼曼,來,你認識下,這是相城絲行喬家老闆的千金喬小姐。”許真希解釋到。
她猜的沒錯,這女人確實是許真希陪着來的。
她拎了幾個手提袋,沉甸甸的的,看起來買了不少衣物。
喬若初怕自己趁機溜走露了怯,更加坐實了許真希的猜測,只好站着再對付他們一會兒。
女人的眼光有些詭異,她一寸一寸仔細打量了喬若初一遍,半含着酸說:“哦,原來是喬家的小姐。你好,我叫施曼曼。”
她伸出手來想同喬若初握手。
她身上的香水味刺鼻,喬若初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旋即鬆開了。
有個念頭躍入了她的腦海,這個女人姓施,喬若初的母親也姓施,會不會是她的外祖父那邊的什麼人。
喬若初不得而知。
“以後喬小姐若是想買衣服什麼的,就叫上曼曼,她對相城裡的時髦地方很熟悉。”
許真希馬上想到了另外一種接近喬若初的手段,他就不信他的直覺是錯的,難道喬青崖真不是喬三繆的後人。
他幹了一輩子盜墓的活,本事是天生的,哪裡有和陵墓相關的人和事,他只要嗅一嗅就能知道。
他很多次想推翻喬青崖就是喬三繆後人的猜想,可天生的嗅覺又把他拉了回來,一直在告訴他,皇陵建造施工圖就在喬家,就在喬青崖的手裡!
喬若初就當他的話是一句客套,裝作趕時間的樣子看了看大堂上的表,禮貌地說約了人,趕緊閃開了。
她出了百貨大樓徑直往妍園方向回去。
街上一陣騷動,圍了一羣人。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喬若初沒去湊這個熱鬧,一口氣走到了家中。
孫媽正在焦急地找她呢,見着她回來,欣喜地說:“可回來了,老爺讓咱們到處找小姐呢。”
餘姨太也迎了出來,緊張地說:“還好回來了,聽說街上有兩撥當兵的火併了。你沒遇到吧?”
她邊換鞋邊說:“剛纔看見街上有許多人圍着,不知道什麼事兒,沒過去看。”
喬青崖站起來說:“最近外面不太平,以後沒事就少出去吧,想去哪裡可以讓司機送過去。”
喬若初喏喏着答應了。
會不會是林君勱的人和別的什麼人打了起來?
喬若初暗想。
他從來不都是暗地裡下手的嘛,怎麼這次在街上打了起來。
若真有他的人蔘與的話,這下他會很丟面子的。
這次不知道他這下又要殺多少的人來解恨呢。
上次清洗吳術成親信的槍聲猶如還在耳畔,喬若初想起來就打哆嗦。
她有些認同父親對林君勱的警覺了,喬家父女說白了是個小老百姓,對殺豬的屠夫尚且遠離三分,更何況林君勱殺的是人。
在相城這一方土地上,原來是吳術成的副官處處長稱霸,吳死後沈儒南時常在杭州任上,在相城一手遮天的,就是他林君勱。
相城人對他的褒貶不一,有人津津樂道他年輕有爲,鎮得住相城爲非作歹的人,有人說他心黑手辣,大肆買進槍支彈藥,將來必定要擴大地盤,挑起爭端。
凡此種種,對十六歲的少女喬若初來說,他的生活離她特別遙遠,雖然她和他曾經有不可對外人道的經歷。
果然不出喬若初的所料。
晚間臨睡前,相城隱隱約約想起了一排槍聲,槍聲響過之後相城到處靜寂的如一潭死水般,似乎全城的人在一段時間裡都不敢大聲喘氣。
這樣的槍聲相城已經響過一次了,人人都知道是司令部在處決犯人。
過幾日就會有人在街上說誰家誰家的人被槍決了,人埋在哪裡了,然後編出一些鬼故事來嚇人,唬的小孩子天一黑就回家睡覺了。
喬若初也覺得怪怕的。
她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她找來報紙想看看相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翻了半天,也沒有昨天的相關報道。
報紙上相城的昨天還是一派歌舞昇平,人們安居樂業,少年暢談風月,沒有任何火併和處決人犯的消息。
看到喬女兒在翻報紙,喬青崖激忿地說:“報紙上沒有,司令部一手遮天。報紙也是軟骨頭。”
他大概已經翻了一遍了。
喬若初沒說話。
半分消息都沒有,全相城的百姓估計都知道昨天相城槍決人了,但不知道槍決的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們犯了什麼罪了。
林君勱做的真絕。
不知道有沒有人把他告到省政府,或者直接告到南京政府那裡。
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要給民衆個說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