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一大早,洪宸與甘菲便起來收拾,女生出門前要做的事比較多,儘管6點就起牀,但出門時也將近8點,沙隱金不住地打電話催,二人這才匆匆忙忙地奔往發車地點。
大巴車停靠在路旁,車上擠滿了學生,沙隱金站在車前左顧右盼,看到洪宸與甘菲到來,忙向二人招手。
洪宸喘了口粗氣,望着這一整車的人,驚歎道:“怎麼有這麼多人?”
沙隱金道:“林老師臨時決定要同往,所以......就這樣嘍!”
多麼簡單而又幹脆的回答,林染所到之處,這都屬於小場面了。
沙隱金東張西望,迫切地問道:“人呢?上次說好的,要給我介紹女朋友的!”
甘菲也拽了拽洪宸衣角,低聲道:“是啊,你給我介紹的小帥哥呢?”
洪宸輕拍了一下腦門,無奈道:“你們倆都是瞎的嗎?這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嘛!”
二人同時一愣:
“就他!?”
“就她!?”
洪宸點點頭:“怎麼?還滿意吧,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天文系的沙隱金,這位是建築系的甘菲,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吧!”
沙隱金將洪宸拽到一邊,低聲道:“那個......洪宸啊,你的朋友就算沒有你好看,至少也跟你差不多吧,你瞧瞧這位,上下左右一樣粗,你不說我還以爲是個水缸呢!這就是你給我介紹的女朋友?”
即使沙隱金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還是被一旁的甘菲聽到了,她一把推開洪宸,用手指着沙隱金胸膛罵道:“你說誰水缸呢?你說誰水缸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這尖嘴猴腮的,跟個進化不完全的猴子似的,本姑娘瞎了眼會看上你這樣的!”
沙隱金大袖一擺:“你得了吧你!我這是帥氣天成,巧奪天工!哪是你這種路人甲能欣賞的?你看看你這副尊容,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沒長相,你是哪來的自信跑來相親啊!”
甘菲怒不可遏:“我是路人甲?你在電視劇裡都活不過片頭曲!看看你這身打扮,外小裡大,顏色混搭,典型的不會穿衣,low到家了!你這樣的誰會看上啊,活該當一輩子單身狗!”
沙隱金不屑的一笑:“我當單身狗我樂意,你管得着嗎?你自己不也是單身狗嗎?我們男生越成熟越有味道,你懂不懂啊,再過幾十年,我們這叫黃金單身漢,不像你們,大齡剩女!”
甘菲始終不甘示弱:“狗屎就是狗屎,不會因爲年代久遠而顯得珍貴,像你這樣沒有風度的,就是活生生的一坨狗屎——狗屎!!!”
沙隱金也不輸氣場:“我如果是狗屎,那你就是盛狗屎的屎盆!還是個滿口污言穢語的屎盆!”
“呃......我稍稍打斷一下......”洪宸實在忍不住了,輕聲說道,“你們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鬥有意義嗎?不如......”
“你閃開!”甘菲把洪宸拽到一邊,“這小子就是欠罵!你看這副德行,跟個小痞子似的,不教訓他我心裡難受!”
“是啊洪宸,你閃開,這不關你的事,潑婦我見得多了,像這種又醜又潑的我還是第一次見,我不把她罵個狗血淋頭我沙隱金就白混了!”
“呵呵了個呵呵!你罵我?我還要罵你呢!誰怕誰啊,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說破天甘二孃’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
“還說破天,我呸!我還罵穿地嘞!誰怕誰!今天誰慫誰是孫子!”
“那你這孫子是當定了!”
洪宸實在聽不去了,這二人簡直就是罵街界的MVP,撕逼功力堪稱爐火純青,不相上下,洪宸有些後悔讓他們碰面了,這真是造孽啊,果然物種搭配之間還是要長短互補的,如果長長相碰,就會是這種場面了......
正想如何阻止二人世界級的嘴炮大戰之時,不遠處,林染正緩緩走來,一身正裝格外精神,不由得讓洪宸俏臉一紅。
林染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兩人的PK,故意放慢腳步,洪宸趕緊迎上去,林染見到洪宸,並未像往常一樣微笑,而是語氣有些生硬地問道:“這......怎麼回事?”
洪宸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將事情的大體經過簡略地告知了林染,林染卻道:“無巧不成書,你等着做媒人吧。”
洪宸一臉不解,就打成這樣還能走到一塊兒?
林染走上前去,兩人的戰火還沒消停。
“你早上是吃了火藥來的吧!”
“我要是吃了火藥第一個炸死你!”
“好了別吵了!都上車!”林染朗聲一喝,蓋過了二人的聲音,二人見是林染來了,只好暫時休戰,你不情我不願地上了大巴車。
“你快點走!磨磨蹭蹭的!”沙隱金低聲罵道。
豈料這一聲還是沒能逃過甘菲敏銳的聽覺,甘菲回罵道:“我就不走,氣死你!你能把我怎麼樣?略略略!”
二人邊罵着邊磨磨唧唧地上了車,林染與洪宸也相視一笑,陸續跟了上去。
正前排早就給留好了座位,洪宸在裡,林染在外,二人並肩而坐。跟林染坐在一起,洪宸自是如坐鍼氈,感覺後面有無數雙嫉恨的眼神在盯着自己,可事實卻正是如此,只是今天的林染有些特別,正襟危坐,目視前方,讓人感覺相當的陌生。
學生大多都是結伴而來的,後面僅剩兩個連座,甘菲眼疾腳快,一個前撲趴到座位上,故意把屁股向外一挪,一人佔了兩個人的座,還不時用眼睛斜視沙隱金,滿臉的得意。
沒座位的沙隱金索性站着,自言自語道:“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甘菲又來那股陰陽怪氣了:“哎呀~小人有位置坐,大人只能站着,嚯嚯嚯嚯嚯~”
沙隱金白了她一眼:“你坐過的地方,沒消毒我哪敢坐啊?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王八活得時間長,你跟王八一樣吧!”
“你罵誰王八呢!你個豬玀!”
“就罵你就罵你!說你是王八還侮辱王八了呢!”
“豬肉還能賣錢呢,你連豬玀都不如!”
洪宸尷尬地笑了笑:“我......好像不該帶甘菲來......”林染轉過頭去,對着沙隱金喊道:“要發車了,你坐下!”
沙隱金這纔不情願地坐到甘菲身旁。
“你碰我幹什麼!洗澡了麼你!”
“誰願意碰你啊,你長得跟頭豬一樣,肉都溢出來了,一人佔倆座,還好意思說!”
“我就佔我就佔我就佔!”甘菲一邊說着一邊瘋狂挪動身體排擠沙隱金,終於將沙隱金從座上擠到地上,引得衆人鬨堂大笑。
車子好不容易發動了,向着贛山前行,一路上風景頗多,可都不及林染好看,只是今天的林染一臉嚴肅,讓人不敢直視,洪宸只好將視線轉向窗外,也不知是車開得太快,還是早上吃得太多,洪宸竟一陣陣反胃,但又不敢在林染面前失態,只好壓着胸口一陣陣乾嘔。
看着洪宸坐立難安,林染的表情如冰初釋,關心地問道:“你不舒服?”
洪宸支支吾吾地答道:“我......可能有些暈車吧。”
林染道:“你別總是想會暈車,來,陪我聊聊天,或許會好一點。”
洪宸心道:“我還敢跟你聊天?我怕到站就被身後那羣怨婦五馬分屍了!”
林染終於又變回了那個溫柔的樣貌,他徐徐說道:“過了今年,你們就要踏上實習之路了,我想想聽聽你對網絡信息這一行的見解。”
“我......”洪宸結結巴巴,面露難色,倒不是因爲對專業知識理解不夠,而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跟他談網絡,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見洪宸吞吞吐吐的,林染又道:“這樣吧,那你談談對網絡遊戲這一塊的理解吧,這總不會太難回答吧?”
“我知道我知道!”身後一個女生搶着說道,“現在競技類遊戲正在崛起,國產回合制遊戲正在淘汰,還有,歐美的遊戲做的好,大家都愛玩。”
林染忍不住假裝咳嗽來掩飾笑意,那女生迫不及待地問道:“林老師,我說的對嗎?”
林染道:“過於片面了,沒有說到重點,洪宸,你覺得呢?”
洪宸對遊戲的瞭解雖然不能說面面俱到,但在同系的學生中已屬出類拔萃,加之平時對之頗有興趣,也特意鑽研過其中的奧秘,故而不怯。
洪宸想了想,說道:“我認爲,她說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的,相對於國產遊戲來說,日韓的遊戲更容易使玩家接受,但也並不意味着國產遊戲就永無出頭之日,近幾年,競技類遊戲廣泛進入大衆視野,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日韓一家獨大的現象。而國產遊戲玩家流失不併不代表着國產遊戲變差了,而是社會的節奏變快了,玩家沒有足夠的時間每天去做一樣的任務,導致回合制遊戲漸漸退出市場,正因爲這樣,MOBA類遊戲才登上網遊的舞臺。與此同時,智能手機的普遍,使得許多遊戲廠商將戰略要地從電腦轉移到手機上,成爲了今天的手遊,所以說,決定遊戲生死的並不是玩家本身,而是社會的發展,只有順應社會的節奏,不斷的革新,纔會使電子競技這一行更好的發展下去。”
林染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道:“繼續說下去。”
洪宸得到認可,一下來了勇氣,道:“國產遊戲想要在面對歐美日韓等專業對手時獲得一席之地,遊戲質量是必要的,即使不能媲美他們,也要讓玩家看到誠意,而不是一昧的爲圈錢而做遊戲,其次,一款新遊戲的問世,最重要的便是能否讓玩家在第一時間認可它,我國人口基數大,擁有着絕對優勢,因此,如何快速搶佔玩家市場,是關鍵所在,如今,遊戲的大趨勢都在向MOBA類靠攏,十個年輕人裡大概有九個都在玩,這是最大的優勢,而其他類遊戲無法搶佔市場資源,又不願從玩家角度去研發遊戲,致使破產倒閉,這同樣也是它的劣勢,這就好比一把雙刃劍,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林染點頭表示贊同,道:“孔夫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古人誠不欺我也。”
洪宸得到林染的表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林老師您就別笑話我了,以您對網絡信息的瞭解,這些東西想必十年前就想到了吧?我這頂多是拋磚引玉,希望能聽到您的至理名言呢!”
林染微微一笑,道:“我哪有什麼至理名言,信口雌黃還差不多,這一輪,我甘拜下風了。”
洪宸道:“您別鬧,說正經的。”
林染突然嚴肅起來:“我是認真的。”
說到此處,洪宸腦中卻回想起了科舉當日在長生橋上與半生神切磋的場景,當日半生神也是這般,處處讓着自己,洪宸不禁莞爾一笑,林染奇道:“有什麼可笑的?”
洪宸笑道:“您跟我遊戲裡的師父很像,連語氣都一樣。”
林染道:“是嗎?哪裡像呢?”
洪宸道:“我說不出哪裡像,但就是有這種感覺,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很容易把你們聯繫到一起。”
“喔......”林染淺淺地應了一聲,“有機會,讓我跟你那位師父促膝長談一下。”
“好呀好呀!”洪宸笑着應道。
車子繼續行駛在柏油馬路上,過了大橋,周圍景色突變,一切都變的明秀起來,夏蔭漫漫,殘影襲人,給人一種青春活力之感,車上的學生有的拍照,有的打盹,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津津有味地欣賞着先前下載到手機裡的電影,而沙隱金與甘菲這兩個活寶可能是吵累了,竟靠在一起睡着了,不得不說,這二人真是奇葩,方纔吵得天翻地覆,此刻竟鼾聲大震,甘菲枕着沙隱金的肩膀,沙隱金枕着甘菲的頭,像極了一對戀人。
林染看着身邊已經熟睡的洪宸,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帶着欣賞,又帶着滿意的笑容。
大巴駛入贛山境內,在預定地點停了車,司機喊了一聲:“到站嘍!”纔將衆人從睡夢中叫醒。
一路的顛簸,林染也有些昏昏然,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醒來發現洪宸正靠在自己肩頭,口水將自己衣袖浸溼半寸,林染無奈地搖搖頭,輕輕碰了碰洪宸的胳膊,將她喚醒。
洪宸一個激靈挺了起來,看到自己這種狼狽相,心中霎時崩潰,好在車尾那對活寶將衆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才讓洪宸逃過一劫。
“你居然佔我便宜!你這隻進化不完全的猴子!”
“呵呵!我又沒瞎,怎麼會佔一隻豬的便宜,噢!我知道了!是你趁我睡着,貪圖我的美色!”
“我呸!就你這樣的街上一抓一大把,有什麼可貪圖的?真是不要臉!”
林染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衆人道:“下車吧。”
衆人陸續下了車,林染看了看錶,已經接近中午了,於是跟帶隊的兩名老師商量了一下,將36名學生平均分成三組,每人帶12人進行生活安頓,下午將行李安置好,第二天按計劃去贛山的S大學進行參觀。
但是怎麼分配人員是個問題,36人中有20多個是爲了與林染共同出行才爭取到的名額,且多數爲女生,她們自然不同意去別的老師那一組,沒辦法,林染只好強制分配。
“譚秋月,去黃老師那一組;郭敏坤,趙老師那一組;路凌鋒,來我這組;卞思思,黃老師那一組;李彤,趙老師那一組;馮紫蘊,我這一組;洪宸......”
林染一怔,擡頭望了望眼前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神,只好繼續念道:“去黃老師那一組......”
洪宸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雖然這次的觀光學習並不是像其他人那樣爲了林染而來,可心裡還是希望能跟林染在一個隊伍,怎奈天公不作美,可能是自己的人品需要充值了,洪宸在心裡唸叨。
待所有人分配完畢,36張臉上有的歡喜有的憂,但這也沒辦法,都是按照抓鬮叫的,要怪只能怪運氣不佳。
“好了,大家按照分配的隊伍去各自的主管老師那裡。”林染道。
衆人漸漸散去,有的圍着林染歡呼雀躍,有的暗自神傷結伴而去,而林染,則只能目送洪宸漸漸走遠,看着洪宸一步三回頭的不捨神情,林染心中竟也有點淡淡的失落感。
“等一下!”人羣中突然傳出一個聲音,衆人停住腳步,只見林染的隊伍中站出一個身着黑色夾克的女生,這女生一頭及腰直髮,身上環環佩佩叮噹作響,兩隻大耳環垂到肩上,嘴裡嚼着口香糖,一副誰都瞧不起的樣子。
大家都認得她,藝術系大二的搖滾女郎馮紫蘊,整天跟一羣地下歌手混在一起,我行我素,沒有一點學生樣子,給人一種社會氣息,在學校中的人緣並不是很好。
“你有什麼問題?”林染問道。
“老師,我要換隊!”馮紫蘊仰着頭答道。
周圍一陣唏噓,紛紛說道:“這人瘋了吧?好不容易分到林老師隊上,居然還要換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人可能腦子有問題。”
馮紫蘊白了衆人一眼,語氣強硬地吼道:“老師,我要換隊!”
林染也是一愣,從來沒有女生這麼跟自己說過話,一時有些難以招架,只好問道:“那你想要去哪個老師的隊?”
馮紫蘊不屑地答道:“都行,只要不是在你隊就行!”
沙隱金不滿道:“這位同學,你什麼意思?能在林老師隊裡你還不高興?”
馮紫蘊連看都不看沙隱金一眼,低聲道:“哼!一羣隨波逐流的小屁孩兒!”
“罵得好!”甘菲起鬨道,“他就是個小屁孩!哈哈哈!”
“哎——我說你——”
沙隱金正要還嘴,卻被林染擋在了身後,林染看了看馮紫蘊,又掃了一眼對面的學生,道:“那好,既然這樣,那你就跟洪宸同學換一下,去黃老師那一組吧。”
馮紫蘊頭也不擡地說了句:“謝謝老師!”便大搖大擺地去了黃老師隊伍,洪宸震驚的看着馮紫蘊,真不明白她是怎麼想的,馮紫蘊走到洪宸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挑釁般地說道:“看什麼看!不服?切!”
洪宸第一次覺得被人吼也不生氣,因爲馮紫蘊的緣故,自己終於可以到林染隊了,不禁感嘆世事反覆太過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