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大年三十了,廠裡放五天假。這天我們早早就去購物,因爲今天超市都只上班到下午兩點就關門,所以早早買好了東西。幾個人拿着手機,對着各自的親人褒電話粥。
晚上,我們四個人圍着一張小桌子,吃過晚飯看着電視春節聯歡晚會,然後大笑大喊鬧騰着。豔子尤其表現得誇張。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放假大家都睡得比較晚起,還是真的是興致高。
已經聽到電視主持人在到數:“5、4、3、2、1。過年好!過年好!”
我們幾個也大笑着互相祝賀說着:“新年好。新年好。”
我下了一大鍋的湯圓,四個人吃得一個不剩。倒睡在地板上一個個喊:“撐啊~撐啊~”
“這個年也就這麼過了。”
“也好呢,我們四個姐妹一起也熱鬧啊。”
“我可不喜歡這樣的熱鬧,還是好想回家過有鞭炮煙火的新年。”
我握着彩霞的手:“說好今年過節那怕是在異鄉,我四人聚在一起也要開開心心地過,所以不許想家。”
彩霞揉着肚皮也在笑:“以前在家過年的時候,老年人圍在一起嘮嗑。中年人上桌打麻將。小孩子們吃糠果。讓我們這些不大不小的人情何以堪啊?”
我嘆了口氣:“長大了才覺得小時候非過不可的新年,也不過只是撕日曆。撕着撕着,會吃驚的發現,天哪!我又老了一歲。”
然後大家安靜了下來,聽着電視裡還在不停傳來的歌聲。
“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想聽嗎?”豔子忽然癡癡地看着天花板。
“說啊,什麼事啊?”彩霞翻過身來興致。
“我爸前天去世了。”豔子雙眼無神呆呆地着說。
“啊?”彩霞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真小聲說出口:“怎麼會這樣?你剛纔是不是說錯話了,這怎麼能說是好消息呢。”
“怎麼不是好消息啊。我爸他癱瘓。癱瘓了好快十年了。知不知道家裡爲他這個病夫承受了多少啊?他早該死了。活了那麼多年,害人害已。要不是當年爲救我媽才弄成這樣。我早不管他了。還有家裡的弟弟什麼不學好,偏繼承了我這個姐姐的所有毛病。早早輟學處打架,年齡輕輕還去過勞改所。如果老爸不是癱瘓早就管好我弟弟了。也不會讓我媽這麼辛苦。”豔子眼裡全是淚,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天花板。
彩霞平躺在地板上,一臉暗沉:“你還有媽媽身邊,我卻只有一個奶奶。九歲的時候,爸爸突然帶回來了一個女人跟媽媽提出離婚。你知道那是什麼年代嗎?要離婚是件轟動的事情,媽媽氣瘋了。第二天的早上村裡人就發現媽媽的屍體漂在河面上。爸爸也因此遭到村裡人遣責,就帶着那個女人離開了村子。我就一直和奶奶一起生活。村裡同齡的小孩遠遠看着我就喊着:‘看。那是個沒爸媽要的孩子。’記得有一次他回來過想帶我走。那年我十二歲來着,正放學的路上,我還撿起了石頭往他身上扔,讓他滾。之後再沒見他了。”
彩霞和小真已經小聲地在哭了,有一種熱熱的液體滑下我臉龐,我伸手去擦發現我也哭了。
小真忍住抽泣:“我也比你們好不了多少?爸媽都是務農的,家裡條件差是理所當然。所以我從小到大就很努力學習,不去浪費爸媽的一分錢。可是媽媽後來又添了一個弟弟,那個弟弟說好聽是弱智,說白了就是個白癡。每個星期還這裡痛那裡發燒的,家裡光要治他的病就花掉了所有積蓄。我既使再想念書,也還是要出來賺錢給他治病。”
二姨家的情況我是瞭解的。身在傳統的村裡,只有一個女兒是不可能的。全家人興高彩烈地迎接一個男嬰的出世,沒想到二姨身體太虛,胎懷不穩,所以孩子一出生就一直是在藥瓶里長着的,一次孩子又發起燒,連夜送到鎮上的診所,那裡是一個新來值夜班的醫生,給孩子就診裡用錯了藥。孩子燒退了,卻快兩歲了還不會發聲,也一直到兩歲送大醫院去檢查原因才發現孩子不正常。可是那個給孩子用錯醫生早就沒了影。
“好英,差你了,我們三個都講了家裡苦難事兒。你也講來比比嘛。”豔子定睛看着我。我翻了個身。
“是呀。我也很想聽聽好英家裡的一些事呢。”豔子也附應着。
“好,我也講講。我也是個沒爸的孩子。爸爸在我十四那年死於意外,我那時在讀初二。那一年真是很苦,親戚本來就不多。發生在自已家的事還是得自已解決,媽媽就在一個農場給員工們做飯補貼家用,還給他們冼衣服,有時也幫助幹些雜活。每次最讓我心疼的是媽媽那脫皮的雙手,每次早起給我和兩個弟弟做飯的時候連手在發抖。家裡她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勉強撐了半年,我初三還沒念完,實在不忍心媽媽那麼辛苦。就出來打工給家裡減輕負擔。”淚不知不覺越涌越兇了。
大家都靜靜地躺在地板只墊了一層海綿的地板上不發一言,靜靜任由淚滑過耳釁。
最後眼睛累了,各自回房間,很容易就睡下了。
臨睡前我突然覺得好笑。大年初一了,我們幾個打工妹聚在一塊兒,竟然拿着自已家難唸的經像在說書一樣的念,感覺怪怪的。
初一,我們幾個很晚才起牀。然後計劃着初二不能再像這麼過了,難得放假一定去一些有意義的地方,然後大家一致決定去雙重山爬山。因爲門票費便宜,肯耐磨時間,又有運動有益健康,所以一致通過。
大家爲了初二的計劃還特意買了同一種款式的運動衣,臨出發的時候遇到了樑課長,他也很有興致一起去,看着我們四個女的他一個男的也不好意思,就臨時幾個打着電話叫上了幾個沒回家過年的男同事,來的人還有成雙成對的。人到齊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大家走在一起才發現,來的人完全可以開一條線做工了。
一羣人又興致高昂的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