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花香木槿

女人也跟着笑了起來,只不過這笑容之中帶着一絲殺意,只聽她說道:“我的確不能殺你,但是你的朋友就不一定了。”

話音剛落,女人擡手一掌拍在了蘇青黎的頭頂,蘇青黎眼前一黑,便昏死了過去。

夢中,一張紫色的面孔看不清模樣,不斷的衝着他嘶吼着什麼,蘇青黎的潛意識極其懼怕這面孔,可他無論怎麼逃,都逃不了這張面孔的追擊。

恍惚之間,那張臉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將蘇青黎吞噬,蘇青黎的身子一陣抽搐,猛然間從睡夢之中醒了過來。

刺眼的陽光順着蘇青黎半張的眼瞼射了進來,刺的他的眼睛有些發痛,他把手撐在眼前,阻擋住明亮的陽光,這才勉強能看清周圍的環境。

蘇青黎躺在一輛馬車裡,裡面足夠寬敞,容得下他平躺下來,車廂的另一旁,女人端坐着,單手支撐着下顎,一雙澄澈乾淨的雙眸正目不轉睛的望着自己。

馬車跑的很快,路並不算平整,蘇青黎在車廂內能清晰的感覺到路面的顛簸,他支撐着僵硬的身體坐了起來,他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身上還被蓋上了一層薄毯,只不過這夏日炙烤,這毯子蓋在自己身上,阻隔熱氣蒸騰,弄得他早已是大汗淋漓。

蘇青黎撤掉身上的毯子,捏了捏眉心,疲倦的問道:“這是哪裡?”

女人眯起眼睛,饒有興致的望着蘇青黎,不答反問道:“你剛纔夢到了什麼?”

蘇青黎看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想莫不是剛纔自己說了些什麼奇怪的夢話?

蘇青黎不願過多透露自己的事情給這個人,便含糊的回答道:“沒什麼,只不過是些噩夢而已,醒了的時候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女人“哦”了一聲,繞有深意的說道:“你和小時候比起來,真的變了很多。”

蘇青黎皺了皺眉,問道:“你小時候認識我嗎?”

女人嘻嘻一笑,說道:“你昨晚不是知道答案了,怎麼現在又明知故問起來,壞哥哥。”

這聲壞哥哥,終於讓蘇青黎確定下來,眼前的這個女人早在自己小的時候便已見過。

十五年前的一天,太華宗迎來了兩位風塵卜卜的客人,一個是歲數和父親差不多的男子,一個則是和蘇青黎一般大小的女孩。

蘇煥雲見到他們兩個很是高興,當天晚上便在吃飯的時候和那個男人商定好,要給蘇青黎和那個小女孩定下娃娃親,只不過當時的蘇青黎年歲太小,並不懂這其中的含義,也沒有過於在意。

這兩人在太華山上待了十天,這十天裡父親一直和那個男人在一起,蘇青黎便陪着那個小女孩。

只不過以蘇青黎當初的性格,每次陪着女孩出去玩的時候,都要好好的欺負一下她才罷休,不過女孩性格也極其倔強,無論蘇青黎怎麼欺負她,她都默默承受下來,即便是大人問起來,女孩也從未提及蘇青黎欺負她的事情。最多也不過是叫蘇青黎一聲壞哥哥,蘇青黎當然也不甘示弱,反脣相譏叫她傻妹妹。

十五年的時間,女孩變化實在太大,而且昨天晚上她還帶着一張青狐面具,蘇青黎本沒將她認出來,但瞧她的言談舉止,總覺得有幾分熟悉,所以纔會問出那兩個問題。

直到剛剛,女人又叫了一聲壞哥哥,這才終於將蘇青黎的回憶徹底喚醒,確認下來,這女人就是當初的那個女孩。

女人此時已經摘掉了青狐面具,一張俏臉猶如狐妖一般魅惑衆生,她見蘇青黎一直不說話,便開口調侃道:“怎麼了?是不是被我給嚇到了,畢竟當年你可沒少欺負我。”

蘇青黎無奈的說道:“這些陳年舊賬就沒必要一項一項的回憶了吧,小時候不懂事,你剛纔不是也說,我和小時候變化很大,你若真想報仇,何不去找小時候的我呢?”

女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嬌嗔道:“你這般清新脫俗的無賴之言,倒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蘇青黎長嘆了一口氣,似乎此時並沒有心情和她耍貧嘴,他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何要與我太華宗過不去?”

女人問道:“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蘇青黎努力回憶了一番,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只得輕輕的搖了搖頭。

女人嘆道:“我還記得當時我對你說過,如果你想我了,就去看看盛開的木槿花,可惜是我自作多情了。”

蘇青黎腦海突然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般,一下子全都回憶了起來,脫口而出:“楊夕瑾,你的名字叫夕瑾。”

楊夕瑾撇了撇嘴,說道:“可憐我當時與你分開,還心心念念有了機會就要去找你,沒想到你竟然這般冷血,只怕早就將我拋到九霄雲外了吧?”

蘇青黎苦笑道:“過去那些年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的記憶也有些混亂,難免會漏掉些回憶。”

楊夕瑾輕輕撩起馬車上的窗紗,朝外面望去,淡淡的說道:“不過也都無所謂了,幽絕洞的秘密馬上就要現世,到時候天下大亂,你我二人也未必全能存活下來,記不記得名字,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蘇青黎皺了皺眉,雖然知道對方不會對自己透露太多的信息,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究竟要做什麼?”

楊夕瑾忽然哎呦了一聲,揉了揉裸露在外面的小腹,笑着說道:“走了這麼長時間,突然有些肚餓,不如咱們下了馬車吃些東西怎麼樣?”

蘇青黎知道她是故意在岔開話題,不過自己昏睡了這麼長時間,肚子早已咕咕直叫,倒也很是同意她的提議,便點了點頭。

楊夕瑾出了馬車,蘇青黎緊跟其後,他驚訝的發現,這馬車竟然沒有車伕,全憑前面兩匹棗色駿馬一路飛馳。

蘇青黎奇道:“這兩匹馬沒有車伕控制方向,也能自己行進的嗎?”

楊夕瑾鄙夷了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沒聽說過老馬識途嗎?你別看它們不能說話,但跑起路來,可要比你聰明多了。”

蘇青黎心想我不過是隨口一問,你卻偏偏要貶低我一番,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霸道蠻橫之人,當下忍不住回擊道:“古語常說人之初,性本惡,後天學禮,以正品行,人家都是隨着年齡的增長變得越來越有禮貌,怎麼到了你這,卻變得越來越蠻橫起來,莫不是仗着與我有娃娃親,不愁婚嫁,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麼?”

楊夕瑾長“籲”一聲,止住快馬,順勢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回嘴道:“無論相貌、武功你哪一點及的上我,我若真的嫁給了你,纔是鮮花配牛糞,鴻雁配青蛙,怕是要叫這天下的男人都傷心欲絕了吧?”

蘇青黎也順勢跳下馬車,說道:“你沒聽過有句話叫,沒有大糞臭,哪來谷稻香,我便是牛糞,也是將你培養成嬌豔欲滴的鮮花的牛糞,你這人不僅不知道感恩,卻還過河拆橋,斷奶罵娘,難怪已年過二十,卻依然沒人敢要,我看什麼幽絕洞都是藉口,你這次找我來怕是舊事重提,要我和你履行娃娃親的吧?”

蘇青黎自小便伶牙俐齒,之前還忌憚楊夕瑾功夫高超,不敢開口,現在沒了束縛,三言兩語之下,便將對方說的啞口無言。

楊夕瑾啐了一口,怒罵道:“你一個階下囚還這般囂張,既然你這麼能說,就站在這多說會吧,我要進去吃飯了。”說完,便走進了路旁的一家小飯館裡。

蘇青黎鬥嘴取勝,心情大好,嘴裡哼着小曲也跟着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便看到館子里人頭攢動,格外擁擠,只不過卻寂靜無聲,每一個人說話,蘇青黎只看了一眼,便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飯館內,無論是坐着的還是站着的,無論是吃飯的,還是看着的,均是彷彿被石化了一般,目不轉睛的盯着進到裡面的楊夕瑾。

楊夕瑾朝前走兩步,衆人的腦袋便朝前轉兩分,她朝後走兩步,衆人的腦袋便也跟着朝後轉去。

楊夕瑾倒像是早已習慣了這般場景,神色淡然的走到最裡面,對着小二問道:“小哥,還有沒有空桌子?”

小二神色迷離,口水如清泉般在嘴角淌出,直到楊夕瑾又提高音量問了第二遍才終於清醒過來,他連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賠笑道:“不好意思,客官,小店已經人滿了,若是想吃,只怕要等上一會兒。”

楊夕瑾皺了皺眉,似乎是在考慮等一會兒好,還是再多走幾里路換個地方吃比較好。

這時,安靜的房間裡傳來一陣粗礦的聲音:“妹子,別想了,方圓幾十裡,只有這一家飯館,你來我們這吃吧,妹子想吃什麼,哥哥我來請你。”

楊夕瑾回頭看去,瞧見旁邊的一張方桌之上,三四個大漢圍坐在一起,其中一個頭頂光禿,赤裸着上身的壯漢拍了拍分出一半地方的凳子,正色眯眯的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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