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阿姨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朝我喉嚨處啃來。我的喉嚨被她咬破,呼嚕呼嚕冒氣,我感到生命正離我遠去。我的血源源不斷地流出來。這種恐懼無限大,然後我在恐懼中醒來。
我正躺在牀上。一下子折起身。屋裡很靜,沒有沙沙的聲音,牆上也沒有人臉壁虎。我只不過做了一個夢。牀還靠在牆邊,與牆之間留着一道不大的縫隙。
我喘了口氣轉頭看向門邊,屋門開了一道縫。外面有風。可能是風颳開的。我起身把門重新關好。伸出右手食指看看,手指上並沒有被咬破流血。我怕弄出動靜太大,沒敢把牀拉開,趴牀底下看看,混凝土抹過的磚牆,哪裡有什麼洞。
用手抹了把臉,天還黑着。儘管我能在黑暗中看的清楚,但天明和天黑還是很明顯分的清的。我躺在牀上無法入睡。我怕睡着了再做惡夢。
我唯一不能解釋的是,這個夢裡的人臉壁虎爲什麼會是潘阿姨,難道僅僅是因爲王開心叫我防着她,因爲有所思所以有所夢嗎?
想着這些亂七八糟沒一點兒頭緒的東西,不知不覺竟然又困了。我感覺到牀邊,有東西慢慢向我靠過來,我困的不能行,眼皮兒用力睜都睜不開。忽地一下子,那東西撲到我身上。我心裡一驚,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想折身起來看看又是什麼東西。我發現自己一動也不能動。用力活動下手指頭,也做不到。我心裡明白,我被鬼壓牀了。單純的鬼壓牀,沒什麼可怕的,過一會兒總會能動起來。就怕有什麼別的東西趁機加害,這個時候,只能任人宰割。
我這次走了一趟奈何橋,陰差陽錯地被雷劈回來可真是倒黴啊。本來遇到個好心阿姨,誰知碰上阿姨家有事,蹭王開心一頓飯,到夜裡被黑社會拿着大砍刀殺。就連睡個覺也惡夢連連,好不容易醒了,又攤上鬼壓牀這檔子事兒。
正想着我聽見屋門響了一聲。有人進來,接着我臉的上面出現了一張臉,還是潘阿姨那張臉。我仔細看着,不像夢裡那麼恐怖。我想問她怎麼來了,可是我說不出話。我的眼睛是睜着的。
潘阿姨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見我一動不動,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就伸出兩根手指放我鼻孔下面試了試,確定我還活着。才用手搖了搖我,這一搖把我驚了一下,全身突然就能活動了。
“潘阿姨,你怎麼來了?我剛好被鬼壓牀了。”我說。
潘阿姨對我做了個噓的手勢,小聲說:“你隔壁那小王有問題,他一來阿姨就看出來了。他夜裡回來拿鐵鍬時我知道,我跟着你們去挖那箱子了,你看到了什麼?”
“阿姨,那就是鎮風水的兩隻箱子,裡面就是五穀雜糧和一些符紙,沒別的東西。”我說。
潘阿姨搖搖頭說:“不可能,你和那個瘦小夥都被騙了。那裡面就是屍體。”
我意外地看着潘阿姨:“你怎麼知道?我可是親眼看見的,不可能是什麼屍體。”
潘阿姨的神情在下一秒顯得非常痛苦,她說:“因爲,那是我女兒。”
“琦琦姐?”
我驚愕。
潘阿姨點着頭,示意我起來跟她走。我有些不願意,低聲說:“阿姨,要不等天亮了,這大黑天的,太糝人。”
潘阿姨咬着牙說:“你以爲阿姨不怕,爲了琦琦,我豁出去了,你可是答應過幫阿姨的。”
“可是,可是。”我是答應過,我心裡真害怕,特別是剛做過那個夢。
潘阿姨一拉我說:“別可是了,阿姨會保護你的,幫阿姨這一回,天亮了就送你回家。”
我只得跟着潘阿姨出門下樓。潘阿姨拿了王開心用過的那把鐵鍬。開了院門,我兩個朝外面走去。外面很冷。因爲冷,更讓人感到恐慌和不安。
我和潘阿姨一直走到那個大窪子邊上。阿姨指着前面說:“高揚你看。”
我朝大窪子中看去,那兒有一個人,正在王開心挖過的地方挖。他背對着我們,挖了兩下把鐵鍬往一邊一扔,從坑裡提出兩個密碼箱來。然後提着密碼箱就走。
我和潘阿姨連忙跑步下去。一邊叫那人停住。那人聽見喊聲回過頭來,竟然是王開心。我愣住,問他:“王哥你這是幹嘛呢?”
王開心詭異地一笑,不理我,繼續朝前走。我和潘阿姨無論怎麼追都追不上他。最後只得回來。回到王開心挖過的地方。我仔細看了看對潘阿姨說:“不對,我們和王開心來時,挖的不是這地方。”
潘阿姨看着我,手裡拿着鐵鍬,問我哪裡。
那地方就在剛剛挖過的坑邊一步遠處。因爲那兒的土,還很新鮮。我拾起王開心扔下的那把鍬,大力挖了幾下,果然挖出兩個密碼箱來,和王開心提走的那兩個,一模一樣。
我把箱子從坑裡提出來,發現打不開上面的密碼。一鍬把拉鎖砍壞了,打開來解開口袋給潘阿姨看,裡面真是五穀雜糧。
我突然覺得頭部遭了一下重擊,躺倒時就看見潘阿姨雙手握着鐵鍬瞪着雙眼怒視着我。我把手擡了擡,又無力地落下去。
潘阿姨冷冷地說:“你們殺了我女兒,先埋在這兒,又轉移到別的地方去,用了調包計,以爲我不知道嗎?你們都得死,都得給我女兒嘗命。”
我沒有力氣給潘阿姨解釋,我是不可能殺她女兒的。我初來乍到,暈暈乎乎的,在這兒一個人都不認識。也不可能害誰。
潘阿姨陰森森地笑着:“不是你就是你同夥,反正都一樣。你看看箱子裡,不是琦琦又是什麼?”
那口袋一下一下的在動。裡面像是有個東西,正在往外拱。然後裡面先伸出了一隻手,那是一隻斷手,就是一隻斷手,爬出那魚鱗袋子向我爬過來。我感覺這會好一些,用力撐起身子,一點一點往後退。
潘阿姨幾步跨到我後面,把鐵鍬架在我脖子上,叫我最好不要動。我看見又一隻手,從那個袋子裡鑽出來。另外一個沒打開的密碼箱,也在一鼓一鼓地在發脹,裡面也有東西,急着拱出來。滋啦一聲響,箱子從中間撕裂,一顆人頭鑽了出來。一臉的血。那人頭帶着箱子,朝我這兒一蹦一蹦的過來。
那人頭是個女的,七竅都流着血。我忽然覺得有些熟悉。我一定在哪兒見過。有一隻手,已經到我跟前。在哪兒見過呢,我急急搜索着自己的印象。
想起來了,那個鏡子,我曾在那個熊貓樣的鏡子裡看見過這個女孩子。難道她就是潘阿姨的女兒?那一隻已經來到我身邊的手,突然跳起抓向潘阿姨的脖子。
被潘阿姨一把扯下來,狠狠摔在地上,舉起鐵鍬剁了個稀爛。接着是另一隻手,接着是那個人頭。還有腿,軀體,都被潘阿姨無情地剁爛。
我指着潘阿姨憤怒地說::“是你,是你殺害了你自己的女兒,是你殺害了琦琦。”
潘阿姨冷笑一聲,舉起鐵鍬朝我的脖子砍來。我雙手按地,一彎腿想要站起來,站到一半我就失敗了。我突然想到,這是黑夜,潘阿姨怎麼看東西這麼清楚,從剛來到這個大窪子邊上,她就看到了王開心。
我指着她:“你不是潘阿姨!”
潘阿姨陰森森笑着,手和腳都變成了爪子。而且那皮膚,讓我聯想到,壁虎。對,就是壁虎。
潘阿姨用壁虎一樣的爪子,舉着鐵鍬狠狠地朝我的脖子砍來。痛,生痛。我能看見自己的血朝外射出去。
我啊地一聲大叫。把頭往一邊撤,想擺脫插進脖子的鐵鍬。
接着聽見咣噹一聲響。我頭昏眼花。原來我的頭正撞在牆上。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坐了起來。這又是一個夢,剛纔那個,是夢中夢。
我大喘着氣。渾身虛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揚子,你怎麼了?”三彪問我。
“做惡夢了”我說,接着問三彪:“你有沒有感覺到這屋裡不對勁兒,我怎麼做這麼長一個惡夢,而且像真的一樣。”
三彪說:“沒什麼不對勁,我能感覺到外面的情況,有限得很。其實昨晚上在那一家,你把明玉拿在外面讓我看,我看到的也有限的很,也只能靠感覺,這個明玉,像個胎盤,我就像胎盤裡的胎兒一樣被養着,我能幫到你的,有限的很,只能把知道的,說給你聽。”
“我剛纔叫的聲音大嗎?”想起我在夢中驚叫了一聲,我問三彪。
三彪說不是很大,但也叫出了聲。
咣噹,啪啦,我聽見樓下正對着這間房的潘阿姨家的屋門響了。然後是我隔壁王開心的房門。王開心通通通走過來,推開我房門,按亮燈說:“出什麼事了,高揚?”
我說沒事。
王開心一聽沒事不幹了:“沒事你鬼叫個啥,都在睡覺呢知道不,看你這素質。”
素質,這話我好像在夢裡暗暗罵過他,這麼快就還回來了。
我還沒有完全從惡夢中擺脫出來,只要有個活人在,我的安全感就會倍增,也不管他說些什麼,對他說:“王哥,我做惡夢了。夢見那個大窪子裡……”
一個人站到屋門口,打斷我問:“高揚剛纔是你叫的嗎?發生什麼事了,嚇死阿姨了,怕你出事兒,一個孩子家家。”
來人正是潘阿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