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小曲重回前院。
還沒有打好心理戰,就被告知常來君已經來了。天階南角靜悄悄的,等她偷偷摸摸打開屋門朝裡看時,正好對上一張光燦爛的笑臉。
“小曲兒,大人我正在想你,這一推門怎麼就遇見了,你說這算不算有緣?”
什麼叫有緣?我沒被你嚇死就算好的了,她光想着常來君來着,居然差點把這隻色狼給忘了。
“大人,原來您也在啊,奴婢方纔只聽說常來君來了,也沒準備着兩份酒水,您先等着,奴婢這就去取。”
“小曲兒恁沒良心,也不想想是誰把你接回來的,竟然連酒也不備了,不用你去了,我正好找桃夭有事,問問那丫頭到底怎麼管教下人的。”
嘴裡說得氣呼呼的,炎離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怒色,整張門都被他堵着。可他還是硬要從金小曲身邊擠出來,見她身子哆哆嗦嗦縮成球,才哈哈大笑着離去。
色狼走了,可前面還有個更大的難關,金小曲合上門,小心翼翼的站到常來君身後,給他倒了酒,跟着他一起朝下看了起來。
今晚的君常來沒什麼特別的,依舊是那幾個老面孔,品酒的品酒,調戲的調戲,平時還會有幾個上仙愛姍姍來遲的,可今晚卻像都約好了似的,一個個的都不見了。
看了一會常來君可能有些悶了,酒一杯杯的續了起來,金小曲手下也不閒着,一壺一壺的送了過去,等十幾杯下腹,千呼萬喚的機會終於來了。
“大人可是累了?”常來君將手伸進斗笠裡,做了個類似捋眉的動作,金小曲趁機將相思笛抽了出來,獻寶般的呈到面前。
“大人,奴婢會吹一首小曲,此曲是天上難得,凡間無有的絕響,大人聽了保管心情舒暢,喝着酒也就特別香了。”
說你要聽。說啊,說了我就吹了。
相思笛祭了起來,金小曲一直在心中吶喊,可這常來君比炎離還要難纏,任她笑得臉頰都要僵硬了,人家也巋然不動,到最後她只能自說自話,嘿嘿徑自笑了起來。
“大人不說就是想聽,那奴婢就獻醜了……”
倒貼人家冷屁股了,我就不信你不愛聽!
相思笛一放到嘴邊,熟悉的韻律感就從心底冒出來,父親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一遍遍吹奏着優美的旋律。金小曲很進入忘我的境界,曲子連吹了三遍才停下來,停下來時才發現常來君的酒樽已經放下了,正隔着斗笠朝她看來。
“大人,這曲子怎樣?可還要再聽聽?”
常來君依舊沒有作聲,不過指尖輕點幾面,算是默許了,金小曲心中誹謗了他一般,臉上卻還畢恭畢敬的吹了起來。
這次她只吹了一遍。一想到炎離只是去找桃夭了,他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還說不定,萬一破了她的好事就完蛋了。
“大人,獻醜了。”手心手背都是汗,不知是累的,還是太緊張的,當她把相思笛放進腰際時,金小曲的心都懸了起來。
大人啊,求您點開口,再不開口,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難不成要她直接衝過去,那把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
“你這曲子……”千呼萬喚,某人總算開口,聲音依舊淡淡的,但不知怎麼,總覺得與第一次聽見時感覺不太一樣,“曲子是否在別處吹過?”
“回大人,奴婢在碧竹仙府,還有在君常來吹過,大人要是喜歡,奴婢今後就只在君常來吹了。”
又多了一個崇拜者,早知道她在凡間時就專攻樂器了,心中樂開了花,她的臉上卻還要保持淡定,其控制難易程度可想而知。
“不是,我是問,這曲子在更久之前是不是有人吹過?在天上,也許……在凡間?”
黑色斗笠下有兩道銳利的目光隔空看來。常來君的聲音驟然變冷,屋內氣氛一百八十度逆轉,就算金小曲再不懂,也知道他是生氣了。
可是,爲什麼?
“沒有,大人,這曲子是奴婢自己吹着玩的,見人喜歡,也想讓大人樂樂,若說之前,可從來沒有聽人吹過。”
神啊,如果這就是桃夭所說的生性淡薄,那這個世界上就沒人淡薄了。不敢看他,金小曲垂眼看向地面,但是等了一會,意想中的質問卻並沒有到來,反倒是常來君翻了個身,斜倚在軟塌上了。
“曲子不錯,聽着人舒坦,但這曲子不吉利,沒事的時候別人面前亂吹。”
“是,奴婢知道了。”
“還有……”見她認罪態度姣好,常來君的語氣稍微好些起來。“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下凡之事不可再提,以後在執神殿要安心修煉,勿要再惹出麻煩來。”
聽常來君的意思,她似乎在執神殿裡並沒有性命危險,不過這個信息只讓她高興了一瞬,一想到自己今日的主要目的還沒達到,她的心中又難免着急起來。
“怎麼了?還有話要說?”
黑斗笠篷揚起一個傾斜的角度,隱隱約約露出一隻光潔的下巴,下巴的形狀很好看,襯得那對緊抿的雙脣薄而性感。
又是一個冷情的薄脣男人。雖然只看見下半張臉,但金小曲已經覺得常來君很難搞定了,但爲了紅巧,她的還是咬緊牙根豁了出去。
“大人,奴婢有個不請之請,希望大人通融。”
“恩?”
“奴婢想借大人的心一用!”
屋內沒人接話,斗笠之下也沒有反應,但金小曲可以對天發誓,剛纔說到借心二字時,絕對有股涼氣從她的腳底心嗖嗖竄上來,常來君分明沒有動,那片罩面的黑紗還是硬生生的蒙上白霜了。
“你在說什麼?是誰讓你來的?”
“沒人,是奴婢自己來的。”
“說謊,既然無人告知,你又是如何找上來的?”
真是破綻百出的謊言,金小曲覺得自己已經支撐不住了,常來君還沒有施展仙威,僅僅是隔着斗笠盯着她看,就讓人心底發寒,渾身冒冷汗,如果再逼上個幾句,恐怕她就直接軟到地上去了。
“大人!”剛想到地上,她的膝蓋果真抖了一下,趴了下來,“大人,是奴婢聽說大人的心上之物能救人一命,我發裡的紅巧梅是我最重要的夥伴,只要大人能夠救她,我願意替大人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常來君的聲音一滯,沉默下來,隔了好一會兒,只等得金小曲心底開始發毛了,才聽見他的聲音再次傳來,“如果你替我辦成一件事,我興許可以考慮你的請求。”
“只要能救紅巧,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會設法活着回來!”
同樣的話她今天連說了兩遍,這回順口多了,態度也堅決起來。常來君沒有像她那麼激動,斗笠之下沒有絲毫動靜,安靜得好像他已經睡着了。
“你去執神殿,替我把……取來,然後在我認爲合適的時候呈給衆仙看,如果你辦成了,這隻亡妖的性命就包在我身上,另外還能實現你的一個願望。”
常來君緩緩拋出誘餌,金小曲爽的吃了,“可是大人,您是要我把什麼東西取出來?”
剛纔別的話她都聽清楚了,可唯獨最關鍵的東西在記憶裡是一片空白,她一問,常來君的兩指扣成環狀,一個結印打了過來。
“見到它,你自然識得,去了執神殿,你得勤加修煉才能得到它,今日之事是你我的約定,誰一旦毀約,下場就不是死一隻亡妖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