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還真被道子說中了。
接下來的幾天道衡都沒有出現,不過也許辟穀訣對她並不是完全的沒有作用,因爲那傳說中的丹田處雖然沒有什麼灼熱感,但金小曲就是覺得自己不怎麼餓了。
人一旦不餓就有了勁兒,爲了長遠的坐牢打算,她還是決定徹底逛一下後山。後山的植物不少,卻都不能吃,動物也許多,頭幾天還見識了幾隻會說人話的,當時她的反應只能用驚恐來形容,不過接下來的幾天就慢慢淡定了。
這天上什麼稀罕事沒有,毛驢都能變成人,人都能變成花,所以那些會說話的野猴山鳥神馬的,你們有種就來得更猛烈些。
白天后山幾乎沒有人,金小曲也逛得盡興,等到太陽漸漸下山了,才慢吞吞的往回走。在經過洞口時,她眼尖的瞧見門邊擺放的油布包居然多出來了一個,心中一喜,迫不及待的跑了進去。
有了上次的教訓。這回她要小心謹慎得多,先進屋,再叫人,可是她千猜萬算,等真正看清洞內的人時,還是覺得來人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
洞內唯一的一張石牀上靜坐着一個白衣少年,聽見她進來,眼睛慢慢睜開。洞內明明很暗,可當那雙墨玉色的眼睛注視到自己身上時,金小曲忽然覺得眼前一亮,日月星辰都跟着進來了。
“湘子!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白玉般的俊臉不帶絲毫異色,湘子只把眉毛挑了一下,“看來你過的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這後山禁地倒是適合你這種凡人。”
“也不是那樣……”如果他早兩天過來,看到的也許是奄奄一息的自己,但過了昨晚她就有些怪怪的,也難怪湘子會這麼說,不過……
“湘子你是來接我回去的?門口的吃食是你帶來的嗎?沒想到你居然知道我被關在這裡,在通天河時沒有看見果老他們,我還以爲自己這一輩子都沒人知道去哪兒了。”
金小曲說了一大堆,湘子一直靜靜的聽,好不容易等她說完了,他才換了個姿勢,從石牀上站了起來。
“東西不是我帶來的,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那裡了,天火滅了之後,果老直接去東宮受封。我在那裡遇到的他,但他們都不知道你出了事。後來我去龍泉拜見老龍王,才知道龍姬子因私自助你下凡的事情受到牽連,現在被押在執神殿裡,所以說……”
湘子面無表情的陳述事實,金小曲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還是不敢直接說出來,“所以說?”
“所以我不是來接你的,老龍王求來了仙帝的免死符,讓我親自帶龍姬子回去。”
龍姬子得救了,她卻得繼續留在這裡,金小曲眼神一暗,可轉眼一想龍姬子對自己的誤會,又強打着精神笑了起來,“你能來接她太好了,都是因爲我害的,她在這裡受了苦,又哭又鬧,早點讓她回家也好安心。”
“那是自然。”湘子眉頭也不擰一下,看着她繼續道,“你一個凡人。膽大包天,居然敢唆使龍神公主替你涉險,你以後要麼不出門,只要出門了,就會被被龍泉府的人抓起來,抓起來就是死路一條,而這裡神君還沒定你的罪,與其再犯險,倒不如老老實實的待在執神山上,不要想着逃出去,或者下凡就是了。”
又是一個勸她死心的,不過同樣的話,由韓湘子的嘴裡說出來,雖然語氣冷冷冰冰,但每句話都是肺腑之言,讓她明白當前的局勢,免得死的時候也不明不白。
“我知道了,謝仙師,等救了紅巧之後,我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執神山上,不下凡,不鬧事,等以後死了再投胎下凡去。”
也許是自己的表情太過平靜了,金小曲本沒指望湘子能說些什麼的,他卻在一番冷言冷語之後,面色漸漸柔和下來。
“凡事與其依賴別人,倒不如自己想想辦法,精誠所至,金石爲開。要想別人救自己,還得是先自救。”
“謝仙師教誨,我明白了。”
自救,她該怎麼自救?道子仙師說她不是修仙的材料,一連渡化三次都沒能成功,不過湘子的好意她還是明白,做仙有志氣,做凡人更要有志氣,如果她自己不努力,一味的只想依賴別人送自己回家,那總有一天會讓所有人都嗤笑凡人無能的。
“你能這樣想就行,只要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就不會把你被關在這裡的事情告訴果老,他現在已經是東宮的仙人了,地位不比從前,今後要忙得多,不能因爲你的事情得罪神君,枉送性命。”
湘子已經走到門口了,眼看着交待完了事情就要離去,但是擡頭看了看山上鬱鬱蔥蔥的仙樹,想到什麼又轉身折了回來。
“既然紫金笛已經屬於你了,那這件事還得讓你知道。”背對着月光,湘子的臉隱藏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他從衣袖裡掏出一樣長型的東西遞了過去,“管不平沒能追上,那人絕不是普通神仙,修爲也不在仙師之下,紫金笛丟了,我將這樣東西轉贈於你,仙路漫漫,打發寂寞。”
手中一涼,湘子已經轉了身,看不見他了。金小曲纔將手裡的東西仔細打量起來。這也是一支竹笛,通體碧綠,帶着異香,笛身上刻有一些難懂的銘文,湘子認定了她是‘文盲’,所以既未解釋,也未隱藏。
相思笛,碧竹仙府之碧竹所鑄,清風,高潔,外冷,內韌,就像它的主人。
不知龍姬子是不是當晚就被接走了,金小曲只知道,自從湘子來過之後,理應是由道衡仙師送來的吃食就再也沒有出現,同樣的,一起不見了的還有道子。那日他聽了自己的心願之後,就心事重重的離開,眼看着離約定期還有最後兩日,如果那人再不出現,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但在最後一天的早上,日頭還未完全升起來時,那個千呼萬喚的人終於姍姍到來了。
那時金小曲還在睡夢裡,夢中她再一次被龍姬子踢進通天河,河水湍急,水下暗石極多,一個浪花打來,她丟掉了保命的龍鬚。沒有龍鬚就不能在水下呼吸,大量的河水蜂涌進肺裡,她的氣息越來越少,呼吸越來越弱,眼看着肺部就要炸開時,她的噩夢也終於結束了。
醒來時頭上還冒着大汗,嘴巴張開,喘着粗氣,胸口的窒息感仍在。仔細一看,才發現那裡壓着一雙大手。
作爲一個小小的、無助的凡人,金小曲最不能適應的就是自己晨起時見到這種驚心動魄一幕,管他來人是誰,“非禮啊”三個字眼看着就要高喊出來,那隻大手卻先一步的將她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