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爲民代表明川希望小學致了歡迎潘老回故鄉的詞,石志林也代表縣委縣政府致了熱烈歡迎的詞,最後就是潘老談對故鄉的感情以及捐贈儀式。潘老的親筆題詞由秘書展開交到了劉立海和呂爲民手中,面對鏡頭呂爲民和劉立海舉起了潘老的題詞,隨着閃光燈一次又一次劃過劉立海的視線,一種“雲深不知處”的滋味在他的心間漫無邊際地擴散,以前那種對主席臺領導們的羨慕和神秘感蕩然無存。
儀式結束後,潘老要回京城,龔道進一幫人陪着潘老離開了明川希望小學,龔道進從始至終沒有和劉立海講一句話,石志林也沒有和劉立海講一句話,除了圍着潘老轉,這羣人眼裡沒有別的東西。
當這羣人離開後,當劉立海也要走,呂爲民卻堅持要留劉立海在學校吃飯,劉立海不肯吃飯,在這樣的希望小學吃飯,怕是也吃不下去。呂爲民見杜逸民執意要走,說了一句:“龔書記希望您能夠留下來吃飯。”
“爲什麼?”劉立海脫口問了一句,問完後,他就後悔了,在官場沒有爲什麼,就是有爲什麼,也不是屬於他可以問,甚至是能夠去問的。
呂爲民支吾了一下,不過很快說希望加深劉立海對明川希望小學的印象,有什麼政策上的傾斜,希望劉立海能夠給予照顧,這理由放在任何一位來任職的副縣長身上都通用,劉立海沒有再繼續問,而是說:“既然呂校長這麼熱情挽留,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劉立海留在了明川希望小學吃飯,讓劉立海尷尬的是司機小周被呂爲民安排到其他包房吃飯去了,他呂爲民還有龔玥三個人吃飯,龔玥一看這架勢,就直接對呂爲民說:“呂叔叔,你這電燈泡當的也太不合時宜了,你也去別的地方吃吧,我和他有話要說。”
呂爲民竟然笑呵呵地轉身就走,他甚至連句招呼也沒和劉立海打,直到這個時候,劉立海才意識到龔道進要給自己介紹的女孩就是龔玥,只是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快得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呂爲民一走,龔玥大大咧咧地招呼劉立海吃菜,好象這就是龔玥的家一樣。不過就龔玥對呂爲民的稱呼來說,龔玥的來頭肯定不小,劉立海很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很隨意地一邊吃菜,一邊問龔玥:“你很喜歡當老師嗎?”
龔玥看了看劉立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直拿起桌上的酒問他:“要酒嗎?”
劉立海搖了搖頭,龔玥就開始發笑,又是劉立海上午看到的那種不屑一顧的神態,劉立海就有些惱怒,不管是在北京還是在京江日報,他還沒遇到過這麼對他不屑一顧的人。可眼前這個女孩,在他以爲之中,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來林縣是訓練自己在官場上的能力,不是來受一個小女孩的氣,這麼一想,怒氣不由自主地布了一臉,那些關於冷鴻雁教他的官場理論和做人處事的道道全部被他拋在腦頭。他猛
地一下站了起來,拉開椅子就準備往外走,就在他準備伸手拉門的時候,龔玥在他的身後說話了:“你就這個能耐,就想在林縣混,還是趁早打道回府吧。”
這句話如釘子一般釘住了劉立海的雙腳,一陣被人擊碎的虛弱苦惱以及生疼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那隻伸出去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他緩慢地轉過身,拉開靠在門外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雙手撐住了自己的大腦,沉默地看着桌面上一盤盤還冒着熱氣的飯菜。
房間裡的空氣在一瞬間變得如暴雨前的烏雲一般,直淋淋地罩住了劉立海和龔玥,兩個人的呼吸此起彼落,誰也不說話,誰也不吃菜,這種對抗大約相持了十分鐘,劉立海認輸了,他開口說:“作爲同齡人,我只想說一句,無論做什麼事,都要爲將來想一想,‘三思而後行’。”
龔玥又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劉立海皺了皺眉頭,他實在受不了龔玥對他一次又一次的輕視,不由得加重了語氣說:“你不過就是一名義務支教的老師,來這裡支教就是想賺起一點點政治資本,爲分工打下基礎,你又比我高尚到了哪裡呢?”
龔玥聽了劉立海的話,卻大笑起來,她指着劉立海的鼻子說:“劉縣長,我最親最愛的縣長啊,你真是可愛極了。你也不去打聽打聽一下我是誰?在林縣,本小姐用得着賺政治資本嗎?再說了,本小姐對官員沒有興趣,你既然爲了討好我爸來相親,怎麼事先不去摸摸我的底,看看本小姐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好對症下藥呢?”
“我是來相親的嗎?”劉立海問龔玥,“誰告訴你,我是來相親的?”
“你難道不是我爸派來相親的嗎?在這間包房裡,我已經打發走了如你一樣自認爲帥氣十足的三個傻哥。”龔玥說。
這回輪到劉立海“哼”了一下,他望着龔玥那張佈滿不可一世又帶着雅氣末脫的臉說:“龔玥,龔大小姐,我是林縣分管你們的副縣長,我來這裡是工作,我不知道什麼相親的事,我也不知道你是誰,我也沒興趣知道你是誰。”
“有種。”龔玥一邊說一邊拍着手掌,那樣子如一個沒有長大的頑皮孩子,讓劉立海惱也不是,笑也不是,他不想再和龔玥糾纏下去,又讓步地說:“龔玥,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吃飯吧。”
龔玥這回倒還懂事,起身爲劉立海添了一碗飯放在他面前說:“請吧,劉縣長。”
“你怎麼不吃?”劉立海問。
“你真的不知道我爸是誰?”龔玥按自己的邏輯問劉立海。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肯定是龔書記對吧?在林縣,能讓你這麼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只有龔書記了。”劉立海裝作很無所謂地說,在這個龔玥面前,他就得裝,裝得越無所謂越好,龔玥不是他喜歡的那一類,和孫小木相比,龔玥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任性蠻橫,儘管長着一張
瓷娃娃般漂亮動人的臉,可這張臉上掛出來的神情離劉立海的標準實在相隔得太遠。
女孩還是要矜持一些爲好,你可以不那麼優秀,不那麼漂亮,甚至不那麼會做飯洗衣,可你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風風火火地滿世界闖蕩吧!在這一點上面,劉立海有他的理論,特別是他決定走官場後,他對於將來要和自己共同生活的另一半就有他理想化的模型,目前這個模型固定在孫小木身上,在沒有確定孫小木的選擇標準之前,劉立海是不會輕易再爲別的女孩心動的。
劉立海不差圍着自己轉的女孩,從北京到京江總有女孩明裡暗裡對他頻頻暗送秋波。可除了孫小木外,劉立海還真的沒有爲哪個女孩心跳加速過。如果用心跳的頻率來衡量愛情的話,劉立海想他的愛情應該是屬於孫小木的。只是孫小木的愛情會不會屬於他?劉立海不得而知。
“看來我低估了你,進入官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不過,我真的對官員沒興趣。我可不願意像我媽一樣戴着一頂官太太的大帽子,表面風風光光的,被所有人尊敬着一般;背地是卻盡是讓人掃興的辛酸和窩囊,在我爸面前大氣不敢啃一聲,生怕我爸休了她。而我爸盡幹讓我媽傷心的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官員,沒一個好東西。不是我說你,幹什麼不好呢?爲什麼偏偏要來當官,看看你這一表人才的,遲早會廢在這條道上的。”
龔玥用的是一種玩世不恭的語氣說這些話的,不過在劉立海聽來,還是有一種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他何嘗不知道官場這條道難走,何嘗不知道爲官的背後存在着種種見光就死的交易。可是他還是願意爲官,還是願意在這條鋪滿荊刺的路上,艱難地爬行。
這一點,龔玥不會懂,龔玥也不會理解她的媽媽背後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是爲了她。他想起了冷鴻雁,想起了吳月英,她們搶了龔玥媽媽們的男人,可她們背裡難道會少一份辛酸嗎?冷鴻雁至今沒有再嫁人,吳月英嫁了兩次,可兩次都離了。這些龔玥可能一輩子都理解不了。不過在劉立海看來,女人的一生還是糊里糊塗爲好,過於通透的人生,會失去很多樂趣。
想起這些,劉立海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長氣。他這一嘆,把龔玥逗得笑了起來,這一笑倒拉近了兩個年輕人的心,也讓龔玥變得不再像只刺蝟似的,只知道扎人。龔玥居然還不好意思地對着劉立海說了一句:“對不起。”
劉立海見龔玥軟下來,就問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龔玥被劉立海一問,竟然扒在桌上哭了起來,她一邊哭一邊問劉立海:“你愛過嗎?”
劉立海最怕女孩哭,趕緊給龔玥拿紙巾,龔玥接過紙巾後又問了一句:“你愛過嗎?”
劉立海點頭,又搖頭,龔玥又急躁起來,看來龔玥是一個沒多少耐性的女孩子,她又問:“你倒是愛還是沒愛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