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考覈第四彈
文鈺白皙的臉上浮現出點點笑意,自信從容中帶着一絲傲然,更顯得她美豔絕倫,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放馬過來便是。”
短短六個字,卻有石破天驚的效果。
整個現場在經歷短暫的沉默之後,立即炸開了鍋。
“這小娘子,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甚?”
“別說同輩之中,便是有那丹青聖手,也不敢隨意發出這樣的豪言。”
“無知者無畏,她許是不知道吳景生的厲害。”
“這小娘子到底是從哪蹦出來的?爲何從沒聽說過她的名號?”
家離百川書院近的農戶插嘴道:“她是百川書院第一個學子,據說是因仰慕永昌侯府夫人,這才進的書院。”
有老者不屑撇嘴:“都是永昌侯府夫人帶壞的風氣,讓這些個女子,個個心比天高。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嗎?偏偏要上什麼書院。”
老者身側的耿大娘翻了個白眼,顧及到籃子裡的雞蛋,並沒有開口說什麼。
松山書院的學子把視線一直牢牢盯在吳景生身上,眼裡是濃濃的忌憚。
“這吳景生最擅長山水畫,他此去遊學,勢必會畫藝精進許多。”
“龐兄,我們不如避其鋒芒?”
作爲松山書院參賽學子的龐聚德,心裡暗暗叫苦。
他原本以爲,憑藉自己一手山水圖,能在考覈大賽時,一鳴驚人。
沒成想,太學居然不講武德,祭出吳景生這個大殺器。
這哪裡是來揚名的?分明是把自己的臉面給別人踩。
龐聚德咬牙切齒:“好!這次我就選擇人物畫!”
有學子小聲道:“會不會和百川書院撞上?”
其餘學子們轟然大笑:“誰畫的醜,誰尷尬。”
很快,在偌大的空地上,擺上三張厚重的長桌。
彼此相隔甚遠,互不干擾。
吳景深的侍從,從半人高的竹筐裡一一擺出各色文具。
“端硯?他竟然用的是,澀不留手,滑不拒墨的羣硯之首!”
“嘖嘖,真是下血本了。”
這畫畫,重要的是在畫上,而旁邊的題詞並不是那麼重要。
但看吳景生如此鄭重其事的態度,國子監祭酒撫須,滿意點頭。
有同僚恭維道:“您當年慧眼識珠,悉心栽培他。如今他投桃報李,堪稱一段佳話。”
國子監祭酒擺擺手:“謹遵聖人言,因材施教罷了。”
那人又望向顧南夕,語帶戲謔:“侯夫人擔任山長,這麼久以來,可有心得?”
原本在默默吃點心的顧南夕,微微一頓。
“千人千面,桃子樹結不出李子果。有些樹只需澆點水,它就能獨自長得很好。”
國子監祭酒的嘴角耷拉下去,顧南夕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是在說這吳景生,哪怕不進入太學,也不會耽誤他什麼?
“行了,你才當了幾年祭酒,就開始擺起桃李天下的譜來?”崔三論吹鬍子瞪眼。
他好似在這茫茫人海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崔三論探頭,四處眺望。
只是那道人影一晃,就好像錯覺一般,又消失不見了。
“混蛋,別讓我發現是你!”崔三論嘀嘀咕咕,暗罵。
春日的朝陽,漸漸浮上正空。
被着溫暖的陽光一曬,原本喧囂的人羣也昏昏欲睡起來。
場上三人,潑墨疾書,各有風采。
吳景生的動作,行雲流水,舉手擡足間皆是風流寫意!
龐聚德時不時停下來,從袖口裡掏出汗巾,擦擦額角的汗水,然後又提筆畫上幾筆,凝眉沉思片刻,又修補幾筆。
看上去很,畫的頗爲不順利。
至於最右側的文鈺,好像整個人都沉進去了,聚精會神,不理外物。
她的衣袖口被緊緊束起,纖長的手指輕捻一根普通的毛筆,在畫紙上仔細勾勒。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眼角醞釀着神秘的笑意。
“此戰吳景生必勝!”
“敢在吳景生面前亮劍,龐兄雖敗猶榮。”
“這就是我們松山書院的氣度!”
太學學子和嵩山書院的學子,相互追捧。
“家裡的果乾,來一塊兒?”慢悠悠等着結果的圍觀羣衆,開始分享吃食。
“咦,你這果子怎麼一股臭烘烘的味兒?莫不是壞了?”有鼻子靈巧的人皺皺眉。
“你屬狗的嗎?鼻子忒靈了!我家老婆子喜愛蘇大娘子的食鋪子,特意上那兒幫工,舀了一勺臭水。”
那人放下果乾,神色一言難盡:“你家老婆子,口味獨特。”
老漢卻不在意,反倒嚼起果乾,嚼得津津有味:“聞着臭,吃起來香,你可別說,那味兒吃起來賊上頭!”
“你們說的可是蘇雲煙蘇娘子的百味飯店?”
“正是她家!”
有去過的食客驚呼:“她那店鋪竟然還沒黃嗎?”
老漢不贊同地瞥他一眼:“你不喜歡,但有的是人喜歡。滿京都,你上哪去找一家,每回風味都不一樣的店鋪?”
有人撲哧樂出聲:“可不就是如此。同一道臭豆腐,今日臭氣熏天,明日椒香撲鼻,後日辣得嘴巴起火。天天都不一樣,是好是壞,全憑運氣。”
老漢哈哈大笑:“吃的就是這個,出其不意,料想不到。每日吃老婆子做的飯菜,毫無驚喜可言。”
“就怕吃的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衆人插科打諢,覺得這京都是越來越百花齊放,奇葩的舉動層出不窮。
一直坐在上首的年輕皇帝挪挪屁股,這麼一直等下去,着實有點難熬。
年輕皇帝向居高臨下,掃視衆人。
只見那些在朝堂上一本正經的相公們,此時交頭接耳,眼冒金光,唾沫橫飛,好像在聊一些了不得的八卦。
但他瞧了瞧,好似泥塑一樣的佟太師,又不敢亂動。
佟貴妃早就精力不濟,藉口出恭,上廟裡休憩。
草色青青柳色黃,桃花歷亂李花香。
率先收筆的是吳景生。
“啓稟聖上,畫已作好。”吳景生眉冷淡,藉着一盆清水洗手。
他收筆之後,便不再看畫一眼,好似胸有成竹。
接下來是龐聚德,他先是焦急地撇了一眼吳景生,又望向還在提筆的文鈺,這才長舒一口氣,交了卷。
“我也完成了。”
放下畫筆的文鈺,像是換了一個人,冰冰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