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憔悴損 積勞病
婆婆來了,常香怡的日子並無二致,戚仁建倒是一下子輕鬆起來,洗尿布的時間、做家務的時間,騰換到看電視上去了,每天只負責上菜場買點疏菜。常香怡還是不敢吃油葷大的,事實上也不方便吃,索性就說不能吃,也省了戚仁建良心上稍許的不安。
晚上照就只有她拖着疲憊的身子起來給孩子衝奶粉,把尿,換尿布,孩子的哭聲太小了,嚶嚶地哭幾聲,哪裡驚得動呼呼大睡的戚仁建?
婆婆剛來,可能在家裡勞累辛苦了,只隔着半扇牆,也沒有聽到大孫子戚修遠的哭聲。
婆婆燉了雞湯,戚仁建盛了一碗過來,常香怡抿了一小口,咬牙嚥了下去。
“怎麼了?”
“加點開水。”
戚仁建嚐了一口,一口吐了出來。
“媽,你們平常在家是不是鹽放得重?月子要吃清淡的,少放鹽,不放辣椒,不放調料。”戚仁建已吃慣了常香怡做的菜,清爽可口。
“清湯寡水,沒一點味,咋吃嘛。”
“我們吃的可以另做嘛。”
……
常香怡不好說什麼,任憑母子倆討論。
常香怡一直硬撐着,到婆婆來的第五天,實在撐不下去了,病了。天天晚上起來照顧孩子,手術前後一直沒有休息好,身體越來越虛,就感冒了,身上發冷,發燒,開始還準備扛過去,就沒有吭聲。
戚仁建和婆婆都沒有注意她的身體變化,連她一天沒吃東西,母子倆都沒追查原因,只象徵性地問了問,內心裡都以爲是她嫌飯菜不合口。又撐了一天,勉強喝了點稀飯,實在不能再撐了,纔跟戚仁建說:“我病了,恐怕得去醫院看看。”
去了醫院一檢查,體溫37.8度,又抽血化驗。醫生說是風寒感冒,要打吊瓶配合吃感冒藥。
常香怡擔心地說,孩子在吃奶,吃藥打針是不是有影響?
醫生問明瞭情況嘆息說道:“剛做完手術,傷了元氣,體虛,夜裡又冷,哪能不感冒?咋不愛惜不當心呢?不打針恐怕好的慢,吃點中成藥吧,多喝開水,加強營養,注意休息,不然一損俱損,你不好,孩子哪能好?”
“感冒會傳給孩子嗎?”
“風寒性感冒本身不存在傳染,不過,最好帶上口罩預防一下,要注意給孩子保暖。”
“我們廠裡有醫務室,藥水能帶回去打嗎?孩子在家時間長了,不放心。”
“行吧,取藥後拿到我這兒來,備註一下。”
打了兩天吊瓶後,常香怡感覺有了好轉,就沒再打了,打一針要兩個小時,儘管有婆婆在家,心裡仍然不踏實。
最擔心的是孩子的抵抗力,生怕自己給孩子傳染上了。
婆婆從老家裡帶來兩隻老母雞,她並沒怎麼吃,感冒了也沒食慾,加上婆婆弄的味道確實不敢恭維。一隻雞,半鍋蘿蔔,一歺吃不完,熱來熱去,越熱越現。常香怡硬是沒品到月子歺的滋味,倒是母子倆有滋有味地不嫌棄。就這樣,在半飢餓中過完了月子。
坐月子,應該是女人一生中最榮耀的時刻。尤其是添了男丁的兒媳,母憑子貴,全家人圍着一人轉,什麼好吃弄什麼,只要不防礙,什麼營養買什麼,只要有賣的。如果女人在月子中都沒有享受過女王的待遇,那麼這一生恐怕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母憑子貴的事多了去了,常香怡是個例外。
她每天撐着病懨懨的身體,照顧孩子,操持家務,燒火做飯。婆婆看在眼裡,但並不感動。女人不都是如此?自己當初生下戚仁建後沒滿月就下地幹農活,幹個家務比起幹農活來不就是小巫見大巫?心裡覺得現在的女人真嬌氣。
而且,常香怡滿月後重新拿回了掌勺權,自己燒飯吃。婆婆清閒了,但心裡卻沒清閒,側過臉撇撇嘴在心裡說道:“還嫌我做的不好,我看你能弄出花來。”
但是,戚仁建沒有給母親爭氣,吃飯不再挑來揀去,吃得香噴噴的,飯量明顯大了。周秀珍看在眼裡,在心裡恨恨地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小時候還不是跟豬似的搶着吃,現在也知道挑食了。
戚仁建只管自己吃的香,哪裡顧及母親的細微變化?他還在心裡感嘆:沒有比較就沒有鑑別,同樣的飯菜,同樣的鍋竈,換個人做,差別就是這麼大。
還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周秀珍就覺得自己在悄無聲息中被傷害了,被兒媳打敗了。自己的崇高地位大大的打了折扣。
有一天,趁常香怡不在家,就說到:“看你娶個媳婦,中看不中用,病懨子一個,奶水都不足,還連累我孫子有奶吃不上,冤枉花錢喝奶粉。”
戚仁建瞟了一眼,哼了一聲,“媽,你也來好多天了,你又不是沒看見,這過的啥日子?她又不是一頭牛,吃點草就能擠出奶來?”
能說這句話,戚仁建還算有點人性。
“還不是根不好?你看那個樣,只差風一吹就倒,你當初咋就一一”
“當初?媽,你當我們是啥家庭?你以爲我容易?當初要不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我能有今天?人家都不願看咱一眼,要不是我一一唉!不說了!”
“你咋了?”原來兒子當初還不被這個兒媳待見,兒子一定受了不少窩囊氣,怪不得不回家辦婚禮。哼!得爲兒子討個理回來。
周秀珍在心裡憤憤地爲兒子抱不平。即便兒子討厭吃自己做的飯,但兒子是自己的,哪能讓媳婦欺負?
常香怡的好心並沒換來好報,不明不白地就把婆婆得罪了,自己還矇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