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音去了一趟老祖峰,回來之後不太高興。
“關神躍這個混蛋,前兩天還說喜歡老孃,願意爲我出生入死,剛重返五行科就開始裝模做樣了,說什麼首座盛情難卻,自己不會忘掉致用所的夥伴,還說什麼羣妖又有異動,正是用人之際,五行科該當如何如何。呸,滿口謊言!”
讓楊清音上山可不是爲了關神躍,小秋正想開口詢問,楊清音突然橫眉立目,大聲問:“你們當中還有誰喜歡我?現在就說出來,老孃倒要看看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這可把大家都難住了,無論怎麼回答都可能惹禍上身,於是都張着嘴發出長長的嗯,正在爲難之際,禿子從小秋身後蹦出來,高興地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楊清音撲哧一聲笑了,“你連心都沒有……好吧,你算半個。”
“你可以給我造個心啊,順便再造個身子什麼的,都用銅,我喜歡金燦燦的。”禿子開始提要求了。
“想得美。”楊清音斥道,總算將對關神躍的惱火拋在腦後,“我在老祖峰問了一圈,根本沒人知道率獸九變是什麼玩意兒,我一說這可能是魔族留傳下來的拳法,他們就用古怪的眼神看我,好像我就要入魔似的。五行科的楊熙首座告訴我,上古魔族擁有身體,但是體質與人類差別極大,就算他們曾經創造過拳法,人類也不會學習,更不用說九大道統了。”
“那不一定吧。”小秋思考過這個問題,“既然妖魔會法術,人類爲什麼不能學魔族拳法呢?”
楊清音聳聳肩,“別問我,等你的小媳婦兒給你答案吧,她說她會翻書查找。”
這是老孃自作主張。小秋根本不想拿這件事打擾芳芳。
小青桃越聽越迷糊,“那咱們練還是不練啊?”
“不練。”辛幼陶早就做出決定,“這明擺着是一個陷阱,我猜連念心科傳人都是假的,全是亂荊山的詭計,孫玉露在龐山滯留這麼久,肯定心懷鬼胎。絕不能練。”
王子雖然這麼說,大家還是看向小秋,等他開口。
“我練過龜息、龍躍兩套法門,迄今爲止沒事。你們也練過一段時間了。有異常嗎?”
小秋已經將女祖鍛骨拳教給了大家,他們練了一兩個月,這時互相看着,輕輕搖頭,周平說:“天天堅持練拳,我好像瘦了一點。”
衆人皆笑,小秋說:“我建議咱們還是練拳,符籙盔甲只能擋住法術,可沒辦法打敗申尚。咱們需要一點進攻手段。一共九套歌訣,咱們七個人,每人選一套,可以組成拳陣。”
大家的目光又轉向楊清音。只有她能否決慕行秋的意見。
“練就練。”楊清音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根本不懂得什麼叫退縮,“就算這是魔族的拳法又怎樣?入魔的途徑千千萬萬,就是沒聽說過練一套拳法也會入魔。我選鳳隱之法。名字比較好聽。”
沒人退出,辛幼陶等人各選一套,小秋已經在練龜息、龍躍兩法。這樣一來,七個人選了八套歌訣,剩一套熊舞之法沒人願意學,楊清音攬下,“老孃熊舞一次,讓你們瞧瞧。”
接下來幾天,衆人上午仍然存想,下午卻用來練拳,每天都持續到傍晚小秋要給馬羣添加夜料才告結束。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有疑慮,等到拳法越練越順,再沒人猶豫了。
九套歌訣只能與三十六招的女祖鍛骨拳相配合,用在六十四招的鍛骨拳上就會格格不入。雖說招式一樣,一旦用上歌訣裡的呼吸吐納之法,拳腳總會發生一些變化。
小秋終於明白,塔壁上的若干套拳法其實是一樣的,只是心法不同。他將九套歌訣都記在心裡,放棄晚上的存想,整個前半夜都用來練拳,既然龜息龍躍兩法能共用,他相信最終這九套歌訣可以同時應用在拳法當中。
可是進展很慢,幾天過去,小秋還是隻能在拳法中多加一套鶴翔之法,而且不能貫徹始終,不過他體會到了其中的好法,一旦運用鶴翔之法,他的動作立刻就會變得更爲舒展,隱隱有騰空而起的感覺。
小秋癡迷於練拳,幾乎將其它事情都給忘記了,但這些事情卻沒有忘記他。
先是申尚又一次找上門來,嘲笑衆人的拳法與符籙盔甲。那是一天下午,龐山靈官獨自一人踩着虎君如意從天而降,“看到你們苦練拳法,我很高興,你們一定要努力,我全身發癢,等着你們揍我呢。對了,聽說你們弄來幾套符籙盔甲,非常好,這回我可以施展全力了。我有預感,我肯定能度劫成功。”
楊清音發出一記火球,禿子從草叢中猛躥出來,可申尚早有準備,轉身飛去,留下連串笑聲。
“這個傢伙越來越討厭了。”楊清音恨恨地說,“一定要打得這輩子都不想度劫了。”
申尚的挑釁刺激了大家人的意志,他們有盔甲、有拳法,信心越來越充足,只有一件事不妥,他們已經練了幾天拳法,卻還是不知道如何組成一套拳陣,每次嘗試都以各自爲戰告終。
這樣下去,到五月鬥法之時也不會有多大進展,仍然是以多鬥少,而不是合力爲一,小秋仔細回想,自己在記錄文字時並未落掉什麼,裡面就是沒有合力的法門。
“我知道念心科爲什麼傳承會中斷了。”楊清音也想不出辦法,對念心科的好印象大減,“對唯一的弟子都這麼吝嗇。”
“沒準等咱們將拳法練熟,她們會再次託夢給小秋哥。”小青桃提出一種猜想,得到大家的贊同,於是責任又落到小秋肩上。
“我努力做夢吧。”小秋說,可這天夜裡,他還是將禿子當成法器,希望與芳芳取得聯繫。
另一邊沒有迴應,芳芳肯定不在香爐附近。
第二天夜裡,小秋正在池塘邊練拳。禿子在一邊追逐飛蟲,芳芳主動聯繫小秋了。
禿子已經有過經驗,不再害怕,嘴裡一邊冒煙,一邊興奮地與芳芳聊天,問她爲什麼不來看自己,小秋伸手堵住他的嘴才能與芳芳說話。
作爲一隻“傳音香爐”,禿子堅持不了多久,芳芳因此省去問候,直接說道:“我沒有找到率獸九變和魔族拳法的記載。不過有一本書上說魔族尚具形體的時候,最擅長變體,書上寫不太清晰,但我猜是同時修煉多種拳法的結果,所以你要小心。”
小秋嚇了一跳,他正努力將九套歌訣全融入到一套拳法當中,居然會有這樣可怕的後果,他寧可向申尚認輸,也不願意變體。“什麼是變體?變成動物嗎?”
“大概是這個意思,只是形體更爲龐大,對法術的防禦力量也更強,可是很可能會失去本性。”
“怪不得念心科要將拳陣分成若干套拳法。由幾個人共同使用,就是爲了避免變體吧?”
“想必是這個原因。”
“這幫女人,居然不提醒我一聲!”小秋心生惱怒,他可是念心科唯一弟子。而且是二十九名傳人主動找上門來的,結果卻設置了陷阱。
芳芳輕聲一笑,“也不用太在意。想同時練成幾套拳法還是很難的,魔族體質與人類大不相同,他們輕易就能做到分心數用,人類卻不行。”
“可我耽誤不少時間啊。”
禿子嘴巴被堵,鼻孔和耳朵裡冒出的煙越來越多,芳芳那邊看不見,但也知道禿子快要堅持不住了,加快語速說:“許多書裡說妖族也擅長結陣,我猜他們肯定從魔族那裡繼承了一些法門,再給我一點時間……”
禿子掙脫小秋的手掌,沖天而起,大叫道:“憋死我啦!”落下來之後委屈地說:“小秋哥,這不怨我,喘不上氣兒。”
“你又不用呼吸。”小秋笑着說,託着頭顱回房間。
“不呼吸也有感覺啊,總之就是憋得慌。剛纔芳芳和你說什麼妖啊魔啊,爲什麼不問我呢?我在野林鎮的時候跟幾隻妖魔打過交道,他們還都挺怕我。比如那個被你們殺死的人熊怪,雖然連話也不說清楚,還邀請我喝人血呢。唉,黑大個其實挺好的……”
禿子囉裡囉嗦地講述他從前結識的幾隻獸妖,都是些低級的小怪,初具智商,連“結陣”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小秋只能等待芳芳從書中查找結果,坐到牀上他又想,要是能抓到妖王妖后那樣的妖魔就好了,他們肯定對結陣方法瞭若指掌。
小秋猛然間蹦出一個念頭來,盯着禿子問:“在野林鎮的時候你總是讓其它動物馱着你,它們很聽話嗎?”
“當然聽話。”禿子得意洋洋,“我用頭髮纏住它們的腦袋,讓它們往東就往東,可聽話了,就是讓豬上樹我也能做到。可惜錦尾馬不好控制……”
“你能知道它們在想些什麼嗎?”對動物用到“想”字,小秋自己也覺得古怪。
禿子顯然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尋思了一會才說:“它們就是想吃、想拉屎,沒別的了,如果你問的是這個意思。”
小秋仔細思考了一會,覺得可行,下牀說:“走,咱們去找妖王。”
“那匹獨眼黑狼?好啊好啊,我能咬它一口嗎?”
“不行,你要纏在它頭上,弄清楚它在想什麼。”
妖魔退化成獸形之後還會保留從前的記憶嗎?小秋對此一無所知,但他不會只是坐等芳芳的迴音,只要有一線可能,他也會嘗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