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後，衆人才走到了甘肅邊界。傍晚，紮營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之上。風吹草低，一派和諧景象。
因爲天一亮，楊一清就要率兵返回了。所以，朱厚照組織了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衆人一直宴飲至深夜。
這楊一清雖然是文官出身，但也可能是總制三邊，跟大頭兵們打多了交道的原因，身上沒有一絲文人的窮酸之氣。他既沒有看不起張永這個閹人，也沒有看不起卓不凡這個衆人眼中靠着諂媚上位的御前寵臣。
所以，一路之上，楊一清跟張永和卓不凡等人相處的都算是不錯。
酒宴結束之後，楊一清就邀請卓不凡跟張永，再去他的軍帳小聚一番。
卓不凡和張永都隱隱覺得，楊一清叫他們前去，肯定不單單是小聚那麼簡單。
張永和卓不凡到了楊一清的軍帳之後，楊一清就讓人奉上了好茶，然後擺手示意，讓軍帳中侍候的親兵都退了下去。
卓不凡和張永相視一眼，他們知道，楊一清恐怕是要跟他們攤牌了。至於攤什麼牌，他們心中都很是清楚。
卓不凡的表情，還算是從容淡定。但是張永，卻明顯有些緊張。
因爲，相對於卓不凡來說，張永更希望能儘快除掉劉瑾。
不過，張永不知道的是，楊一清此時的緊張，實在是不亞於他。
楊一清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之所以叫侯爺和張公公前來，是有一件大事，要跟二位商議。”
卓不凡淡淡的笑了笑，埋頭喝茶。
本來準備開口的張永，扭頭看到卓不凡的沉穩模樣，便也沒有接口。
現在，對卓不凡，張永心中感覺更加的看不透了。本來，他還覺得卓不凡只是因爲機緣巧合得到了朱厚照的器重，纔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但是現在，張永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單就卓不凡的這份鎮定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即便是大風大浪經歷了這麼多的自己，也是遠不能及。
見張永和卓不凡都如此沉得住氣，楊一清心中也微微有些詫異，片刻之後，道：“這次，本來我還怕這天下的百姓，又要遭一場浩劫。可是，沒有想到，侯爺竟然和張公公竟然這麼快就將戰亂平抑。實乃天下之幸，百姓之幸啊……”
聞言，卓不凡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盞，道：“大人此言差矣，之所以能真麼快平息戰亂，並非在下和張公公的功勞，全賴於陛下啊……”
楊一清看着卓不凡，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本來，他也一直覺得，卓不凡就是靠着諂媚上位的弄臣，可是隨着這些日子的接觸，他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雖然楊一清也很不想扯上朱厚照，但是，卻也不得不點頭道：“陛下聖明。”
然後，接着道：“可是，現如今雖然安化王之亂已經平息。但是此次戰亂因何而起，想必二位也很清楚，若是不把首惡伏誅，何時能恢復我大明的朗朗乾坤？”
張永和卓不凡自然知道楊一清口中的首惡是誰。
雖然兩人都知道，此時確實是剷除劉瑾的一個好時機，也知道文官集團也不會沒有動作。可是卻沒有想到，文官集團會讓楊一清跟他們接觸。
張永看着楊一清，道：“大人是指……”
楊一清知道，若是自己不說清楚，張永和卓不凡是不會放心的。於是，看向兩人，沉聲道：“除了劉瑾狗賊，還能有誰？二位又何必裝傻？”
卓不凡淡淡的看着楊一清，道：“劉瑾把持朝政多年，同黨遍佈朝野，若是真那麼好對付，又如何會逍遙至今……”
楊一清目光灼灼的看着卓不凡和張永，沉聲道：“此事，別人不可爲。但二位可以！”
“侯爺跟公公，在陛下面前的聖眷，完全不弱於劉瑾。而且，此次劉瑾惹出這麼大的麻煩，而二位卻幫着陛下平息了叛亂。現在在陛下的心中，必然是對二位更加親善一些。”
“只要二位藉着這個機會，將此次安化王叛亂的緣由和劉瑾的罪狀呈給陛下，則劉瑾狗賊必死！”
“至於劉瑾的罪狀……”楊一清道：“我們可以提供。”
卓不凡淡淡一笑，他知道，文官集團必然在一直盯着劉瑾。只不過，他們一直都在隱忍，等着這個一擊必殺的好時機。
能有文官集團的支持，此事大有可爲，張永心中很是意動。可是，見卓不凡沒有任何表示，他也沒有急着表態。不然的話，怕是早就滿口的答應了。
楊一清心中暗笑：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想到這裡，楊一清開口道：“張公公，只要那劉瑾奸賊一死，這內廷的大權，除了您，還有誰能執掌？”
說着，他又看向卓不凡，道：“侯爺，若是真能替大明和江山社稷誅殺劉瑾那狗賊，如此大功，內閣定然會向陛下提議，擢升侯爺您爲世襲罔替的靖國公。”
聞言，卓不凡微微一愣，許諾自己靖國公還可以理解，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些文官竟然會妥協，讓自己世襲罔替。
要知道，若是不能世襲，自己的權柄就算是再大，那也是一世而終而已。可若是世襲的話，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那就意味着，自己已經是一方富貴豪門，成國公府和魏國公府那樣的存在。自己就是見了那些老牌的勳戚國公，也是平起平坐。卓不凡又怎麼可能不震驚。
見卓不凡和張永意動，楊一清心中大喜，忙趁熱打鐵的道：“而且，二位也一定會青史留名，爲後人稱頌！”
如此名利雙收之事，楊一清就不信，卓不凡和張永能拒絕的了。
張永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可是，若是陛下還是心慈手軟，只是略微懲戒，怎麼辦？”
沒等楊一清說話，卓不凡的眼中就掠過了一抹寒光，沉聲道：“別的罪過，陛下還可能饒恕他，可若他犯下謀逆大罪，陛下還會容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