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李坤興在五洲上班,有事情做了,股權糾紛,有人起訴了,要分公司的錢。
不是尤凱,是一個5%的小股東,以前與尤茂昆創業時並肩作戰的五洲元老,幾年前與尤茂昆不和到別的電纜企業了,這次打官司要求五洲清算財產,按照股權比例得到分配額。
尤茂昆問這官司能贏不?
李坤興說,他的訴訟請求不可能支持,因爲企業好好的,達不到清算條件。他是要想退股,只能以別人收購的方式,自願商量支付對價,沒人買就退不了股。他現在的訴訟請求是要求按照企業評估價的5%給他股價,等於是企業清算分錢,這不可能,除非達到三分之二以上股權說五洲解散分錢吧。
尤茂昆就注意了這三分之二股權的重要性。
李坤興說,三分之二,達到66.67%,公司法上,叫絕對多數,對重大事項,包括增減註冊資本、重大投資、歇業、分紅方案等等,都有決定權。你和我解媽加起來60%,沒達到。不過尤凱有20%,就80%了,企業重大事項你們說了算。
尤茂昆說,那他們的20%,可以永遠不給?
李坤興說是的。但是,小股東也有知情權,可以來查帳,瞭解經營情況,要求分紅獲得投資利益。但這個分紅,可以不分少分,但你要交代利潤的合理去向,如再投資了,買材料了。長遠看,也不是個事體。
尤茂昆心裡非常後悔,當時如果不聽解菊青的,只給尤凱10%,他們夫婦就70%了。
財務總監明年退休,他5%,收下他的,也才65%。何況,他要價也高,放風要五千萬。
最好把尤凱的拿出一半給李坤,哪怕7%,就67%了。
尤茂昆心裡還沒想好要不要操作尤凱轉股給李坤興,暫時沒對李坤興說這事。
李坤興回到辦公室,準備訴訟應對時,接到電話。
“李律師,你不在所裡?我又來了,我是那天諮詢你的,舒莉。李律師,剛纔公安電話了,通知去做鑑定。”
“那好,我這裡就不要幫你聯繫鑑定的人了。”
“我的懷疑對的吧,肯定就是掉換了!傷心的,不是自己兒子!”
“這樣說來,可能性是很大。等待結果,快的。”
“我馬上回家跟老頭子說,都要去驗的。這死老頭子,冤枉我一世,從小姑娘開始。李律師,你要爲我作主,我一家人害慘了,誰做的缺德事,我咬死他的心都有。李律師,這種事醫院能賠的吧,能多少,我至少要500萬。我有青春損失,精神損失。”
“現在情況還不知道,不好說。你先去公安配合調查吧,有什麼情況再聯繫我。”
李坤興想,肯定是卞麗萍自首交代了,不止自己這一起換嬰。她應該是因自己落難而報復社會。
舒莉回家,上舊小區的四樓。平時上樓,腳步沉重,因爲回家心情不好,回家就要面對一箇中風病人。丈夫孟福祥,雖然不癱,但中風後,口眼歪斜,流口水,走路一瘸一拐。
而今天腳步輕快,她向要丈夫宣泄她的沉冤得雪。
丈夫自從發現孟虎不是他生的後,就對她不好,現在卻要她服侍他。
好在他還有些家底,生活勉強小康。
他們的結合是因爲當時他家算是小康之家。
30多年前,80年代,孟福祥是個賣水果的個體戶。他家在陽溪最繁華的人民路拐進次馬路20米,也算是臨街,就開牆做了店面,賣水果,夏天還賣冷飲。個體戶雖然沒社會地位,但比掙工資的工人錢多。舒莉家住城南,孟福祥店在城北,她上班的軸承廠在他的店附近。她剛工作,一個月才20幾元。經過水果店,聞到水果香。芒果,菠蘿,南方的水果,都是以前從沒見過這年頭才從南方運來的。這天她饞菠蘿,過來買,孟福祥說這是鳳梨,比菠蘿好吃,但貴,我以菠蘿價賣給你。有這等好事。鳳梨果然比菠蘿好吃,細嫩甜蜜爽口。以後常來買水果,芒果也非常好吃。他總是便宜賣給她,還不要零頭,開始是分,再到角,後來半價。最後要送她。她問爲什麼,他的眼神半邪半真,說歡喜你,交個朋友。她其實早有感覺,只是想,個體戶,賣水果,沒面子。自己長得好,個子高佻。但他的個子是讓她滿意的,樣子還算好。那時男青年個子在1米70以下被稱半殘廢。綜合評估,她對他不滿意,就直截了當說:“你天天在這賣水果,跟我交朋友?”
他說:“賣水果怎麼啦,我一天掙一張5塊頭。”
她想有這麼多?倒是聽說個體戶是掙錢的。
孟福祥說:“再說我有了女朋友,我爸媽中的一個提前退休,能頂替到廠裡我還不去呢,工人拿死工資,還不自由。我爸媽退休,到這兒來,看店,我還要天天在這嗎?”
他們就好上了,他媽代替他看店。他們總是出去玩,去看大城市來的音樂舞蹈,就是明星走穴的那種。他有錢,劇院也有關係,票是第一排的,特有面子。
他們在街上招搖。他拎四喇叭錄音機,沿街放鄧麗君歌。他大喇叭褲很張揚,她時髦的緊身衣穿出好身材,1米78和1米66的一對,這樣走在街上,是那個時代的拉風。
但在戀愛相處後一個月,她知道他一年前坐牢出來的,生米成熟飯,也不計較了。他83年嚴打,因爲打羣架,判了兩年。
要是不坐牢,他就跟她一樣招工進廠當工人。他勞改釋放了,找不到好單位,就做個體,那時都這樣。可不招人待見的個體戶卻發了。
那個年代沒人講段子,那時的歷史本身就是一個個段子。
比如,當時有人開後門進物資公司、外貿公司這些好單位,沒幾年都下崗了。蛟龍商場是有權勢的才能弄進去的,也早已不存在這個商場了。
他個體戶,坐過牢;她工人,人也算像樣,他就對她很好,寶貝一樣。但婚後她覺得他無趣。如果她懂文學會看書,會對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產生共鳴。結婚後他喜歡看店,說收錢感覺很好。要麼就是與狐朋狗友喝酒打牌,還來錢。
日子就過得平淡了。她想看電影,喝咖啡,撒嬌。這個家沒人響應。她連水果的味道也討厭了,特別是來自他身上的水果味。
他出去打牌,她就出去跳交誼舞。
生活雖說平淡,但也能自找樂趣,特別是經濟條件還可以,沒什麼抱怨的。可兒子孟虎小學二年級時的一樁事把一切改變了。兒子與同學玩,一塊玻璃劃破小腿,醫院要輸血。孟福祥要獻血,可與兒子無法配上。出事了,孟虎不是他生的。
問老婆怎麼回事,舒莉心虛。差不多懷兒子那個時候,有一次,她與男人跳完舞,被男人邀到他家喝水。男人說有好片子看。那時有錄像機的人家不多,舒莉家有,瓊瑤片看了不少。以爲男人有這樣的帶子。
可放出來的是歐美的色情片,那時叫黃帶。
黃帶她不是沒看過。那時有笑話說,有年紀大的今生第一次看到,說這世白活了,想不到這事花樣還這麼多,這種事還可以拍片給人看!
孟福祥拿黃帶到家裡與舒莉一起看過,還照樣子做,可孟福祥堅持不了幾分鐘。現在在舞伴家看,覺得不妥,要走。舞伴說,看看能怎麼樣,裡面還有跳舞呢,姿勢漂亮,你不看看學學?
她就坐下。哪有什麼跳舞,全是男女不堪的畫面。
接下來的事,她又沒能把持住自己,與舞伴做壞事了。
還好,她不敢一錯再錯,以破了家庭,就與那個人斷了,舞也不跟他跳了。
現在知道兒子不是孟福祥的,可也不會是那個舞伴的呀?因爲她記得那天是大姨媽走後三四天。
莫非記錯時間,懷上了?
那個舞伴,不久後因黃帶出事勞教了。後來聽說做生意到新疆,再沒見到。
舒莉心虛,說那我也搞不懂,是醫院錯調了?
當時是找個遁詞,想不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