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虎回到自己的房間,迫不及待地打開書看書,心想我也能讀懂世界名著嗎?
吳夢甄正在欣賞白天拍攝的影片。
孟虎安靜地讀書,吳夢甄又與人微信說話,一點沒有影響專心讀書的孟虎。
吳夢甄與人說了會話,奇怪孟虎這麼長時間沒動靜,這傢伙看起書來還真認真,入神了。就不影響他,她上衛生間洗漱,完了之後發現孟虎還坐在靠牆的長條桌前,書本攤在面前,雙手捂臉,鼻子抽出悶響,她經過他身後時,聽到他重重的呼氣聲。
她就有點好奇,說看的什麼書。
她把書的封面翻過來,“安娜卡列尼娜,外國的,厲害。”
孟虎抓住她的手,親吻它。又把她的手放在臉上。
她嚇了一跳。滿手溼漉漉的。
他一臉的淚水。
她說你怎麼啦。
他抱她,說:“親愛的,我讀這一段書,感到就是寫的我。”
吳夢甄說:“喔,讓你這麼激動,我看看。”
孟虎抱她坐在他腿上看——
列文打開小窗,在正對窗口的桌旁坐下。在前方一座積雪覆蓋的屋頂上可以看見裝飾着花邊圖案的十字架,而在上空是高高升起的三角形的御夫星座,伴着燦爛的黃色的卡培拉星。他一會眺望着十字架,一會又眺望着星星,吸進那均勻地流入房間的新鮮的嚴寒的空氣,好像在夢裡一般地追憶着涌現在他的想象裡的形象和記憶。在三點多鐘的時候,他聽到走廊上有腳步聲,就從門口向外一望。原來是他認識的那個賭徒米亞斯金從俱樂部回來。他帶着陰鬱的樣子皺着眉頭,咳嗽着走過。“可憐的,不幸的人啊!”列文想,由於對這個人的愛惜和憐憫,淚水充盈了他的眼眶。他本來想要和他談談,安慰安慰他的,但是記起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衣,他改變了主意,又在小窗前面坐下,浸浴在寒冷的空氣裡,眼望着那靜靜的、但在他看來卻充滿了意義的十字架的美麗輪廓,和高掛在天上的燦爛的黃色星座。到六點多鐘,可以聽到人們擦洗地板的聲音,早禱的鐘聲也響起來了。列文感到他快要凍壞了。他關上小窗,洗了臉,穿起衣服,就走到街上去了。
街上還是空空的。列文向謝爾巴茨基家走去。大門還關着,一切都沉睡着。他走回來,又走進自己的房間,吩咐拿咖啡來。白天的侍者,不是葉戈爾了,給他端來了咖啡。列文原來想和他攀談的,但是鈴響了,他走了出去。列文試着去喝咖啡,把一片白麪包放進嘴裡,但是他的嘴簡直不知道怎樣對付麪包了。列文吐出了麪包,穿上外套,又走出去了。他第二次來到謝爾巴茨基家門口的臺階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房裡的人還剛剛起來,廚師正出去買菜。他至少還得消磨兩個鐘頭。
整整一夜和一早晨,列文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度過去的,他好像完全超脫出凡俗的世界之外了。他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兩夜沒有睡覺,沒有穿外套在嚴寒的空氣裡過了好幾個鐘頭,不但感覺得比什麼時候都更清醒更健康,而且簡直感到超凡入聖了;他一舉一動都不用費力,而且感覺到彷彿他是無所不能的了。他深信不疑,必要的話他可以飛上天去,或是舉起房子的一角來。他在街上走來走去,不斷地看錶,向周圍眺望,把剩下的時間就這樣地度過。
他當時所看到的東西,他以後再也不會看見了。無論是那上學去的小孩們,從房頂上飛到人行道上的藍灰色的鴿子,還是那被一隻見不到的手從麪包房帶出來的沾滿了粉末的小麪包片,都特別打動了他。這些麪包片、這些鴿子、這兩個小孩都似乎不是塵世的東西。這一切都是同時發生的:一個小孩向鴿子跑去,笑着望了列文一眼;鴿子拍擊着羽翼在太陽光下,在空中戰慄的雪粉中間閃爍着飛過去了;而從一個窗子裡發出烤麪包的香味,麪包被陳列了出來。這一切合在一起是這樣的分外美好,列文笑了,竟至歡喜得要哭出來。
讀到這裡,吳夢甄想,不就是寫這個叫列文的人一夜不睡,折騰,看見尋常的人和景要哭要笑的,有點疑惑孟虎爲什麼會這麼感動,孟虎解釋說,這個列文,愛上了貴族小姐吉蒂,開始吉蒂不答應,後來答應了,明天可以去求婚了,他激動得一夜睡不着。我也是這樣,那天晚上在氿濱廣場你答應了我,我也一夜沒睡,又是高興,又是擔心,怕你是當時激動,過後會後悔。我在牀上到夜裡兩三點一點沒睡意,就起來,到外面走,走着走着就到你家樓下,走了一個小時,又不敢找你。那天我也冷,出來就穿了短袖。我那時非常迫切想見你,想知道事後你還答應我不。
吳夢甄懂了。可憐的孟虎,是動的真情。“我是真答應你了,那個貴族小姐呢?”
“你讀下去,再過幾段就講到了。”
突然聽到門外有裙子的窸窣聲,他的心幾乎由於過度的幸福而停止跳動。一陣很快,很快的,輕盈的腳步聲就在鑲花地板上響起來,於是他的幸福,他的生命,他自身——比他自身更美好的、他追求渴望了那麼久的東西,很快,很快地臨近他了。她不是走來的,而是好像由什麼無形的力量把她送到他面前來的。
他除了她那雙明亮、誠實的眼睛,那雙由於洋溢着像他心中懷着的同樣愛情的驚喜交集的眼睛以外,再也沒有看見別的什麼了。那雙眼睛越來越近地閃爍着,以愛情的光輝使他目眩。她站得離他那麼近,以致接觸到他了。她的手舉了起來,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她跑到他面前,帶着羞怯和歡喜神情把整個身心交給了他。他抱住她,把他的嘴脣緊貼在她那等着他去親吻的嘴上。
她也整整一夜沒有睡,一早起就在等候他。她的父母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爲她的幸福而感到幸福。她等待着他。她要第一個告訴他她和他的幸福。她準備單獨一個人去迎接他,對於這個主意很高興,可又有點兒畏怯和羞澀,自己也不知道做什麼纔好。她聽到他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她不假思索,也不問自己怎樣做以及做什麼,就走到他面前,做了她剛纔所做的事。
“我們到媽媽那裡去!”她說,拉着他的手。很久他說不出一句話,這與其說是因爲他害怕用言語褻瀆了他的崇高感情,倒不如說是因爲他每次想說句什麼話的時候,他就感到話沒有,幸福的眼淚倒要涌出來了。他拉住她的手吻着。
“這是真的嗎?”他終於帶着哽咽的聲音說。“我不相信你會愛我呢!”
她因爲你這稱呼和他望着她的時候那種畏怯的樣子而微笑了。
“是的!”她意味深長地、從容地說。“我多麼幸福啊!”
讀到這裡,吳夢甄的眼淚也涮涮地淌下來。愛情是多麼美好呀!
她又靜靜地看了一遍,然後像吉蒂那樣,站起來,在孟虎面前。
她的手舉了起來,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把整個身心交給了他。他抱住她,把他的嘴脣緊貼在她那等着他去親吻的嘴上。
“這是真的嗎?”他終於帶着哽咽的聲音說。“我不相信你會愛我呢!”
“是的!”她意味深長地、從容地說。“我多麼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