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夫·唐克斯 憶)
魯夫與裡維斯兩兄弟成了朋友,白天學習游泳的經歷令魯夫暫時忘卻了自己的悲痛與煩惱。
魯夫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第一次下水時,是如何被兩兄弟扔下海的。
那是魯夫來到杜恩鎮的第五天,三人一起來到海邊,吉拉德急切的一個猛子扎入海中,正當魯夫焦急的尋找他的身影時,他卻在離跳下去的位置很遠的地方鑽了出來,並且悄無聲息的繞到魯夫的身後,一把將其抱住,與站在旁邊的傑羅合力將魯夫丟進翻滾着浪花的大海。
事後吉拉德還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學習游泳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好好品嚐一下大海的味道。”
不過魯夫確實在三天之內學會了游泳,並且在水中的速度漸漸向兩兄弟逼近,他的游泳天賦令兩兄弟大感佩服。
在大海中暢遊的確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過與兩兄弟在一起做的最有趣的事,還應當算是練習用竹竿插魚。
在這方面,魯夫學的也是出奇的快,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很好的掌握了手上的準頭,每次他們三人比賽看誰收貨的魚多時,魯夫的成績與雙胞胎幾乎不相上下。
不知不覺間,在杜恩鎮已經生活了六個多月了,魯夫漸漸喜歡上了飄浮在空氣中的鹹味,也更加喜歡上了每天與兩兄弟暢遊在海中追逐魚羣時的無憂無慮,當然,和藹可親的船工詹姆也是他喜歡上這裡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切美好彷彿可以這樣永恆的進行下去。
直到這一天,三個男孩兒在雙胞胎家中談天說地,但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奇怪現象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雖然裡維斯兩兄弟的屋子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戶,屋內光線有些陰暗,但是在一瞬間,魯夫感覺眼前所有的事物全部陷入了黑暗之中。
這股恐怖但又似曾相識的感覺令魯夫相信此時此刻的他一定是在做夢,而且是一個極其荒唐的噩夢。但是魯夫聽到耳邊傳來吉拉德的驚叫聲,證明他此刻正在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
“怎麼回事?”
是傑羅的聲音。
通過小屋的房門,可以聽到外面的街道上也陷入了一片混亂與嘈雜,到處都是人們慌亂逃竄時發出的碰撞聲。屋內三人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傑羅走到窗口,叫弟弟跟魯夫先不要亂動。
魯夫緊緊的閉上雙眼,渾身發抖,彷彿試圖叫醒在噩夢中的自己,“不,這不是真的!”
他簡直無法相信這一切,黑暗在降臨他的家鄉後,又隨着他來到了本以爲是避難所的杜恩鎮,這對魯夫來說無疑荒唐的可怕。可是這種荒唐又是那麼的熟悉,記得當黑暗降臨自己的家鄉時,周圍的一切也是像現在一樣,突然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這種感覺,令魯夫幾乎崩潰。
窗外陣陣搖曳的光,將傑羅稚嫩卻又堅毅的臉龐照的忽明忽暗,“爲什麼外面起火了?”魯夫聽到傑羅小聲說道。
吉拉德跟魯夫也湊到窗口旁邊,但窗外的景象令魯夫再次回到了曾經有過的那段真真切切的恐懼,彷彿此刻他又回到了自家的房子,正通過自家的窗戶看着外面的殺戮。
當魯夫往窗外望去的時候,恰巧看到一個懷抱嬰兒的年輕女人,尖叫着拼命奔跑,她的身後跟着一個身材高大,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黑色斗篷下面的男人,男人手中高舉着一把閃着黑光的巨大彎刀,彎刀正無情的向女人靠近。
魯夫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女人倒了下去,懷中的嬰兒滾落在地。
黑暗降臨就是這樣的突然,在人們毫無防備甚至毫無察覺的時候,殺戮就已經展開。
魯夫感到整個天地都在旋轉,太可怕了,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他的眼前倒下,但是恐怕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他來替別人的生命感到悲痛,那個黑衣男人將頭偏向裡維斯兄弟的房屋方向,魯夫看到了藏在兜帽下面那一雙冰冷刺骨的雙眼。
“他發現我們了,那個黑僕朝這邊來了!”
魯夫的聲音因驚慌失措變的緊繃起來,他曾經依靠着上天的眷顧從黑暗的手中逃脫過一次,可沒想到第二次災難卻接踵而至,恐懼夾雜着懊惱,魯夫感到自己已經快要暈過去了。
當人的恐懼到達一定的程度,自己的呼吸聲都會變成一種可怕的聲音,魯夫此時此刻就是這種感受,他們三人緊緊貼着遠離房門的牆壁站立着,空氣壓的人喘不過氣來,整個世界就像被凝固了一樣。
“咔嚓”一聲,房門應聲而破。
狹小的入口幾乎容不下黑僕高大魁梧的身軀,巨大的彎刀閃着耀眼的黑光,鋒利的足以刺透峭壁上面的岩石,這一切簡直如同做夢一樣,在一瞬間就可以讓人處在死亡的邊緣。
魯夫從沒有想過自己的生命將會是在這樣的情景下結束,他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眼這個將要取走他性命的男人。他已經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懼所包圍。
“你在幹嘛,快跑啊!”
一聲喊叫令魯夫稍微恢復了一點理智,他看到傑羅正將木板凳丟向黑僕,但是卻被黑僕用一隻手輕鬆擋下,吉拉德試圖跑過房門,結果被黑僕一腳踹倒在地。
黑僕將黑色彎刀橫在胸前,他身後的房門顯得如此遙遠。魯夫突然意識到,這個黑僕不想立馬將他們殺死,他在享受着三個孩子的恐懼。
死亡的氣息在狹小的房屋內擴散,三個孩子無論如何也無法繞過黑僕的身軀。
黑刃在吉拉德上方落下的瞬間,傑羅撲向吉拉德一起滾到一邊,剛剛躲過那致命的一擊,地面隨之凹下一道深深的裂縫,黑色兜帽下傳出冰冷的笑聲。
這樣下去真的會死的,一直靠着牆壁的魯夫絕望的想着,無意間他的手沿着牆向邊上一滑,摸到的是他們用來插魚的竹竿,他用顫抖着的雙手全力握住柄部。
他害怕的幾乎停止了呼吸,自己的身體也變的僵硬起來,幾乎徹底陷入了絕望。可是他必須要趁着自己還有力氣,走出這片恐怖的黑暗,去奮力一搏。
急中生智,同樣也可以生出勇氣,魯夫命令自己一定要用手中的竹竿刺死這個傢伙,或者,更容易成功的是,讓他的眼睛失去光芒。
“機會只有一次。”魯夫心中默唸。
裡維斯兩兄弟已經被逼到了牆角,無處可逃,最可怕的是,黑僕好像已經失去了玩弄獵物的興致,殺戮的本性正在復甦。
就在黑刃被舉起的那一剎那,一隻竹籃子擊中了黑僕的頭部,當他將頭轉過時,隨之而來的是一根尖銳的竹竿,尖部正不偏不倚的刺進他的右眼。
“快逃啊!”魯夫拼盡全身的力氣喊着。
“臭小鬼,我殺了你!”
痛苦的嚎叫在三個孩子身後迴盪,卻沒有誰敢回頭多看一眼,跑,快跑,永遠遠離這間小屋。
屋外的景象卻好似已經變爲了另一個世界,儼然成了戰場模樣。
屋子一棟接一棟的陷入火海,轟然倒塌,噼裡啪啦的燃燒聲跟房樑斷裂的聲音不絕於耳,如果不是四處燃燒的熊熊烈火,黑暗則會將一切覆蓋。
人們爭先恐後的從港口的各處跳入水中,到處充斥着女人跟孩子的哀嚎與悲泣。
不久前,人們還悠閒的哼唱着遠古先民留下來的古老歌謠,而現在,人們爲了活命,不得不捨棄自己的家園而倉皇逃命。用不了多久,整座城鎮就會被所有人捨棄,被火焰焚燬,被大海吞噬。
不遠處,一個同樣帶着黑色兜帽的傢伙正在跟一個身穿灰綠色巫師長袍的年輕男子戰鬥着。
那是光盟衛,魯夫認出了灰綠色巫師長袍上面的太陽紋章,這使他心中又燃起一點希望,東方的家鄉被黑暗降臨時,也是多虧了光盟衛的巫師們及時出現,才讓魯夫有機會逃脫那片恐怖之地。
“或許我們會得救。”魯夫對兄弟倆說道。
“魯夫!”
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呼喊聲,是父親。魯夫回過頭,看到船長唐克斯站在裡維斯家的房屋門前,旁邊還有船工詹姆。
父親沒事,太好了。但這個念頭剛剛在魯夫腦海中閃現,便如流星隕落般消逝,因爲在唐克斯船長的背後,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黑影,黑光一閃,“魯夫”二字便成了船長呼喊過的最後一個名字。
“爸爸!”
魯夫簡直無法相信他所看到的,父親就這樣無聲的倒下去了,他再也站不起來了,船工詹姆由於驚嚇過度呆呆的站在原地,被手拿巨刃的黑僕一腳踹倒在地,腦袋磕到了旁邊房屋坍塌的瓦礫上,昏死過去。
傑羅跟吉拉德將魯夫緊緊拉住,“別過去,你父親已經死了,清醒點,你救不了他!”傑羅抓着魯夫,也試圖將魯夫的理智拉回。
黑僕提着黑刃,左手捂住受傷的右眼,黑紅色的血不住的流着。他已經發現了三個孩子,誰都不會想到如此龐大的身軀內竟會爆發出同樣驚人的速度。
“去死吧,小鬼!”
黑光閃爍,已經近在眼前。
緊接着傳來的卻是一聲巨大的爆炸,魯夫感到眼前的空氣涌出一股熱浪,巨大的力量將他遠遠彈開,倒地的時候,頭部重重的撞到了地上,他再一次感到頭暈目眩。
逐漸模糊的視線讓他看到最後的畫面,傑羅跟吉拉德也同樣被熱浪震開,躺在了不遠的地上,好像已經不省人事,在他與黑僕之間,站着一個小個子男人。
魯夫聽到黑僕大聲吼着,“又來礙事,老東西。這點小火,傷不到我!”
“不准你再傷害孩子,洛拉迪克!”
魯夫推測應該是小個子男人的聲音,他明白,這個男人是光盟衛的巫師,在最後時刻,他們終於得救了。
被喚作洛拉迪克的黑僕似乎想要將所有的怒氣全部發泄在小個子光盟衛身上,黑刃一次又一次劈頭蓋臉的砸下,也許是因爲小個子男人躲閃靈敏,也許是因爲洛拉迪克的視線已被血水所模糊,總之他的每一記奮力的劈砍,全部落在了石頭鋪成的地面上,將堅硬的石頭砍成了碎塊。
至於洛拉迪克到底是如何被小個子光盟衛打敗,黑僕們是如何被擊退的,魯夫沒有留下一點印象。
在最後的時刻,他沉沉的閉上了雙眼,一顆因過度恐懼而倍感疲勞的心終於在那一刻暫時放鬆了下來。
這就是曾經充滿生氣,雖然不太富裕,但是人口衆多的杜恩鎮,黑暗無情的降臨,將殘酷的戰爭帶到了這片淨土。
光盟衛的出現並沒有挽回多少,到最後,除了自行逃走的人們,從黑暗軍團手中只救下了四名倖存者,魯夫·唐克斯,傑羅·裡維斯,吉拉德·裡維斯,船工詹姆。
黑暗的僕人走後,杜恩鎮變成了一片廢墟,多少年後,那裡也許會成爲雜草叢生的荒地,也許會成爲被海水淹沒的淺灘。
唯一沒有變的,只是那尊九頭海蛇的石像,依然立在城鎮的中心,直到現在,它已經成爲過往人們所參照的地標,偶爾會被提起它曾經所屬的城鎮。
烏鴉在黑色的夜幕下尋找着自己的歸宿,殊不知那遠航而來的商船將永遠沉沒於大海。
早在遠古先民時期就流傳着這麼一句話,“並不是夜晚帶來了黑暗,而是黑暗驅走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