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罕見的洪武釉裡紅, 初挽自是喜出望外。
說起釉裡紅,宣德釉裡紅雖然名揚四海,但是如果論起最貴,其實洪武釉裡紅纔是最精貴的。
洪武是明朝開國一朝, 這一朝的瓷器比起後面朝代其實粗糙許多, 青花瓷工藝遠不如後世精美, 釉裡紅燒造技藝也不如宣德。
但是朱元璋姓朱, 愛紅色,以紅爲貴,因此洪武年間,下令燒造釉裡紅, 天子有所好, 下面必然竭盡全力,所以洪武釉裡紅有其獨到之處,加上品種稀缺, 竟是釉裡紅中最爲名貴的品種。
初挽拿着那碎片細細觀摩,可以辨得出, 這應該是一件釉裡紅纏枝碗的底座, 造型古樸渾厚, 胎質細膩,那釉裡紅的紋飾繁密,畫風古樸,正是典型的明洪武特徵!
初挽迅速將這片挑出,又看了看別的, 陸續發現了一件四季花卉紋的碎瓷片。
到了第二天, 她不敢耽誤,連忙叫了幾個喝街的, 給他們看樣品,讓他們照着這個樣子要:“這種紅色的,三毛錢一片,如果帶字的話,四毛錢。”
這話一出,喝街的都興奮起來,搓着手,一個個馬上撲過去到了工地上。
誰知道沒多久,幾個喝街就來彙報,說除了他們,還有另一波人在收碎瓷片,時不時和他們搶。
初挽聽着,疑惑:“知道後面來頭嗎?”
喝街的老李憨厚地說:“我聽着,回頭那個管事的姓關。”
初挽聽到“關”這個姓,頓時明白了,敢情是關敞,他可真夠機靈的,上輩子也沒見他收碎瓷片,這輩子估計關注着自己的動靜,自己收,他也跟着收了。
當下初挽不管,乾脆直接翻倍加錢,讓他們繼續設法收,一定要儘可能多收,那幾個喝街的聽了,道:“行,有你這個翻倍的價,我們心裡就算是有底了,我們先不用唱那麼高,反正慢慢來,回頭價格擡高了,咱也不怕。”
初挽:“反正你們多錢收到,我就是翻倍的價格收你們的,能便宜收,算你們本事,掙了還是歸你們。”
幾毛錢一片碎瓷,她覺得還是值,這東西雖然不如整瓷,但貴在便宜,將來幾毛錢的隨便賣大幾千,那也翻了幾萬倍呢。
接下來,果然關敞底下的人開始和初挽搶起來,彼此都在瘋狂收購,在一陣較真之後,關敞好像領悟了,開始避着初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儘量別砸對方買賣,反正各收各的。
而這個時候,劉四也終於把那象牙席收來了,果然只花了六百塊,初挽按照事先說的給了他好處。
其實初挽明白,劉四可能中間還吃了別的好處,這價格估計比六百低,不過她也不是太願意計較這個。
彼此都能拿到好處,這纔是長久經營之道,他們做鏟子這一行的,這種事做習慣了,沒什麼,只要別太坑人,彼此過得去就行。
拿到那象牙席後,她也沒太聲張,就這麼仔細地收起來,放到箱子底下。
誰知道將來呢,也許哪天她就捐出去,捐給博物館,也許自己留着,開私人博物館的時候當成個寶貝。
至於賣,肯定是不捨得賣了,畢竟這世上估計就這麼幾件。
接下來,初挽悶頭在家裡開始撿碎瓷片了,大部分是兩毛錢的,不過也有六毛的,甚至有八毛的,有幾個特別出彩幾乎整塊的,她甚至給到了三塊錢!
反正好的她就可着勁兒給錢,給錢多了,那幾個喝街的也都興奮,特別急切地幫着蒐羅。
她明白,等過去這一陣,大家都醒過味來,不少人就會來撿瓷器了,到時候她未必能撿到好的,所以凡事都要吃頭一份。
而就在這種瘋狂的瓷片蒐集中,她蒐羅了五花八門的各種瓷器,有些是明初的,有些是後來的,鬥彩,甜白,黃釉,各種名貴品種幾乎應有盡有。
最讓她心花怒放的是,上面很多都是帶着字的!
這種碎瓷片上的一個字,擱以後拍賣會上,就足足價值上萬了。
除了明朝的瓷器,她還發現了一件汝窯花口盤的碎瓷片,足足巴掌大大碎瓷,胎質細膩堅硬,光澤溫潤如玉,釉面滋潤柔和,通體純淨如玉,看着甚至有一種酥油的潤感。
初挽拿到這件,自是如獲至寶,看得愛不釋手。
要知道,有些名窯上等精品,世間少有,那斷裂的瓷胎間都彷彿流動着幾百年前手藝人的靈魂,就這麼沉甸甸地摩挲在手中,都頗爲欣慰喜歡。
這個時候,恰好易鐵生從景德鎮回來了,正要和她報告下現在釉裡紅燒造遇到的問題,要知道釉裡紅是用氧化亞銅做着色劑,但是氧化亞銅在高溫時就揮發了,一旦揮發,瓷器就成了白瓷,可如果溫度過高的話,瓷器就會發黑,顏色也就不那麼漂亮了。
目前研究出的結果,釉裡紅的燒造溫度是一千三百度,溫差只允許十度,這就對窯工技術是很大的考驗,很容易就燒造失敗。
易鐵生嚼着燒餅,道:“我讓張師傅繼續試着,他也較上勁了,每天都盯着窯研究呢。”
初挽:“我們現在燒製釉裡紅,就以洪武釉裡紅爲藍本。”
易鐵生:“洪武釉裡紅,不容易尋,沒那物件,更難燒造了。”
初挽:“你先吃,吃了,我給你看看。”
等易鐵生吃完了,她才帶她過來西屋,那是用作碎瓷片庫房。
初挽看着易鐵生那驚訝的樣子,笑道:“如此?是不是所有的問題都彷彿可以迎刃而解了?”
易鐵生走過去,撿起來一片瓷,放到手中仔細地打量,看着那釉裡紅的顏料,看着那瓷器斷裂處,那斷面細膩緊密,白中略帶了灰,正是洪武釉裡紅中的上品!
他又拿起來一片,那是一片帶字的,上面赫然竟是半首詩!
他擡起頭,看向初挽,卻見初挽笑得眼睛裡都是得意。
他現在浸淫於瓷器之中,已經是行家中的行家,一看就知道了,這是明朝的碎瓷片。
初挽便大致把情況講了:“我已經發動了七八個喝街的,出去給我收,現在大概得收了上萬片碎瓷片了,不過有些還需要時間整理。”
關鍵是,便宜哪,上萬片,頂天了也就一千多塊,這可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易鐵生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我記得,你好像懷孕了?”
初挽:“是,不過還好,我沒感覺有什麼不舒服?”
初挽笑着,猛點頭:“對對對,我覺得我真是鴻運罩頂!”
易鐵生神情嚴肅起來:“挽挽,我這麼和你說吧。”
易鐵生:“你聽話,沒事看看書,寫寫論文,這些碎瓷片的事,交給我,你別管了,不然的話——”
易鐵生:“不然我的話,我直接和陸同志打電話。”
她困惑地看着他:“鐵生哥,你和誰一夥的?”
易鐵生:“我和你一夥的,但是,你不能這麼亂來,這碎瓷片埋在地下幾百年了,萬一有什麼細菌呢?萬一割到呢?你現在懷孕了,就老老實實養胎!”
易鐵生:“你說如果陸同志回來,看到家裡這樣,他會怎麼想?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初挽看了一眼院子,這院子已經差不多像施工現場了,到處都是碎瓷片,有點還帶着碎泥巴。
她挑了挑眉,道:“如果他回來,那當然是得幫我一起整理了,他如果敢和我生氣,我就生他的氣!”
易鐵生苦笑:“行了,你好好養着吧,這些我來收拾。”
初挽:“也行,不過你也不用着急,你先喝口茶,歇歇,然後我給你大致講下現在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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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收購和分類碎瓷片的活交給易鐵生,不得不說初挽頓時輕鬆了許多。
易鐵生可以跑工地,可以拎可以扛,也可以大批大批地分類,關鍵是自己人,放心又有技術,眼力也好。
初挽便可以騰出時間來看看書,繼續寫論文了,她現在已經陸續寫了幾篇論文,關於青州佛像的,關於明清瓷器的,拿給嶽教授幫着提提意見,如果沒問題,就可以投到國內刊物上發表了。
按照她如今的一些名聲以及前面的經驗,這些並不難。
陸守儼自從知道她懷的雙胎後,自然對她很不放心,只可惜他現在人在國外,沒法時不時打電話,偶爾打一次國際長途,恨不得一口氣說一小時。
眼看着他的歸期就要到了,初挽心裡警惕起來。
現在家裡瓷片還沒收拾清楚,她怕萬一他回來看到了,說不定就惱火呢。
這個時候,收購碎瓷片的活也差不多做到頭了。
一個是大家都意識到了,碎瓷片值錢,賣到國外換“刀勒”貴着呢,國外稀罕這個,一個是現在好的都被挑了不少,剩下的也撿不出什麼來了。
再說她這都囤了一屋子的碎瓷片了,大箱子一摞一摞地碼那兒,再收,實在是沒法放了,於是就此收手。
初挽隨便算了下,幾萬片的瓷器,成本價大概是六千塊而已,而這裡面,將來一片瓷賣上萬的珍稀瓷片估計就有不少,這確實是一本萬利的活了。
她蒐集的這些,隨便一片,將來上百塊估計有的,加總起來,估計得上千萬了。
這麼一算,一切都看上去那麼瘋狂,花六千塊收購一堆沒人要的碎瓷片,十幾年後上千萬?
但這就是事實,盛世名瓷的傳奇,就是這麼玄乎。
易鐵生也覺得差不多了,他打算收手了,不過收手的最後,竟然無意中得到一個驚喜。
那天,也是一個鏟子拎了一堆瓷器來,他看了看,也沒什麼好的,就是一毛錢一片的,也就沒太在意。
不過那鏟子吐沫橫飛,說裡面有大塊的。
易鐵生看到幾個釉裡紅大塊瓷片,突然意識到什麼,便趕緊收起來,將那些同花色的都挑出來,之後試圖拼湊。
當他大致將那幾件拼湊起來後,他也激動了,忙叫來初挽看。
初挽便見到,那是一件洪武釉裡紅纏枝牡丹紋瓷盤,因爲是瓷盤,偏於扁平,所以那幾件瓷器沒什麼大損害,只是碎成了三塊大的,兩塊小的,現在竟然嚴絲合縫地拼起來了。
這也是不可思議了!
要知道,這瓷器是明朝初年火藥庫房爆炸後炸碎的,如果炸碎得厲害,必然是四分五裂,就是不厲害的,成了三四片的,也得四濺開來。
就算萬一沒四濺開來,後續填埋過程中,那幾片瓷也很容易分散開。
就算當時填埋時沒分散開,現在過去了幾百年,這些瓷器被挖掘機挖出來了,依然很容易散落各處!
結果,洪武釉裡紅纏枝牡丹紋瓷盤的幾片碎瓷片,就這麼僥倖地在大爆炸中沒有分離,在當時宮人粗暴的填埋中也沒有分離,在挖掘機的轟隆聲中也沒有分離,甚至在鏟子三毛錢一片的收購中也沒有分離,三大兩小五塊瓷器就這麼全手全腳地來到了他們面前,通過易鐵生的手,重新拼湊在一起。
初挽看着那釉裡紅瓷盤上精美的纏枝牡丹紋,感慨:“這件瓷器能夠破而重圓,本身就是歷史的一個奇蹟了。”
易鐵生:“我看看,把他們拼湊起來。”
初挽:“好!”
說着,兩個人一起幹,先把那幾件瓷片都放到了低濃度的專用消毒液中,因爲怕損害上面的彩,初挽特意稀釋了多倍。
這麼泡了大概兩天後,他們將這瓷片取出來,這時候幾片瓷器已經光潔如新了,上面的一些小衝不見了,不過還殘留着一些鏽跡,這應該是填埋過程中碰到了什麼金屬物質導致的。
他們又把瓷片放到濃鹽酸中,讓濃鹽酸緩慢地溶解了那鏽跡。
這個時候,他們把那幾片瓷器仔細地擦拭過後,又小心地修位對齊,再用大漆仔細粘好。
當終於完工後,兩個人看着眼前這洪武釉裡紅纏枝牡丹紋瓷盤,心裡不由發出讚歎。
胎質堅硬細潤,造型典雅大方,線條流暢自然,顏色更是瑩潤透亮,這就是洪武釉裡紅的美,是在破碎中凸顯出的優雅,是在歷史中突圍而出的古樸,是經受了磨礪和歲月考驗後的厚重。
因爲曾經在歷史的雲煙中破碎,曾經在現代挖掘機的粗暴中逃生,這份破碎的美孱弱卻堅韌,猶如陳年老酒,愈久而彌新。
兩個人對視一眼後,都感覺到了對方從心底散發出的喜悅。
玩瓷片,能得到這樣的收穫,不說其中巨大的經濟利益,只說如今破碎重圓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就足以讓兩個人爲之心神搖曳,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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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鐵生對於蒐羅的這些瓷器自然也很滿足,和初挽一起挑了一些典型的,親自帶着過去景德鎮了,在民工眼裡的垃圾,在景德鎮柴窯裡,這就是無價之寶。
初挽拍了一些照片,傳真給了刀鶴兮。
照片傳過去後,刀鶴兮的電話立即打來了:“哪兒來的?”
初挽笑盈盈的:“撿了大漏,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刀鶴兮略沉吟了下,道:“下個月吧,我過去大陸。”
初挽:“在忙什麼?”
如果是之前,她自然不會輕易問這些,不過現在和刀鶴兮慢慢熟了,話題也就自然而然親近了。
刀鶴兮:“最近珠寶公司和內地合作比較頻繁,我研究了下內地的政策,打算在廣東辦一個珠寶加工廠。”
初挽:“怪不得之前你好好的跑去新疆,原來早就看中了,是特意去考察原材料的吧?”
刀鶴兮道:“也不全是,我確實對尼雅遺址感興趣,想去看看。”
初挽笑道:“行,那你到時候過來吧,我撿了不少寶呢,以後,你想做什麼瓷器,咱都有學習範本了。”
刀鶴兮:“好。”
兩個人又隨口聊了幾句香港古玩市場的情況,便要結束話題。
誰知道刀鶴兮卻道:“你需要買什麼嗎,我可以順便幫你帶過去。”
初挽略有些意外,她覺得刀鶴兮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心裡裝的不是琴棋書畫就是商業版圖,現在竟然問起這種問題。
不過她還是想了想:“也沒什麼特別需要的。”
刀鶴兮:“你不是懷孕了嗎,那我隨便買點東西吧?”
初挽:“……行,那我提前謝謝你了。”
這樣的刀鶴兮讓她有些陌生,太人間煙火味了。
初挽順便也挑揀了幾件,拿給嶽教授看,嶽教授看到後,驚歎不已,問起來,之後臉上表情就有些複雜了。
他是一方面驚歎於這碎瓷片,一方面遺恨文物局竟然不管管。
初挽道:“這也沒法管,這麼多碎瓷片,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以及庫房,他們就算收了,誰來整理挑揀誰來保存?好好的瓷器他們都未必能收藏好,這種碎瓷片,哪能看在眼裡?”
嶽教授聽着,何嘗不明白初挽說得有道理。
不過他到底是不捨,在屋子裡來回踱步,面色沉重。
初挽也沒多想,誰知道過了幾天,她抱着一些資料過去請教嶽教授,中間嶽教授查找一本古籍,嶽師母過來,說:“老嶽也不知道怎麼了,最近天天偷偷摸摸往外跑,回來後一手泥,我說最近也沒什麼挖掘任務啊!”
初挽疑惑:“一手泥?”
嶽師母:“何止一手泥,連皮包都弄得一身髒,鼓鼓囊囊的,我心想這是幹嘛,有什麼機密還得瞞着我!”
初挽正要繼續問,誰知道嶽教授從書房出來了,手裡拿着一本書,皺眉看着嶽師母:“你在這裡嘀咕什麼呢?”
嶽師母便沒太好氣:“我和初挽說說話不行嗎?”
嶽教授:“我們談正事呢,你忙你的去吧!”
嶽師母瞥了自己愛人一眼,到底沒說什麼。
之後,嶽教授便詳細地給初挽講起她的論文,初挽自然認真聽着,細緻地做筆記,偶爾問個問題。
等聊差不多了,嶽教授喝了口水潤潤嗓子:“還有什麼問題,你隨時給我打電話,這篇論文你好好寫,正好我們最近要出版一套考古研討合集,打算把你這篇放進去,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初挽點頭,心裡卻想着剛纔嶽師母說的話。
她隱隱有個猜測……
嶽教授留意到她的目光:“怎麼了?”
初挽忙道:“沒什麼,我想着我打擾老師挺久了,我先回去了。”
嶽教授頷首,又囑咐說:“博士生的課程,實踐課程少了,倒是偏理論研究多,你這方面不是問題,我給你提的這些書,你多讀,讀了記筆記,回頭給我聊下。”
初挽自然點頭。
等她走出嶽教授家的時候,琢磨着這個事,想着剛纔嶽教授的表情。
嶽教授一向清高,是不屑於去搜羅什麼瓷器的,更不屑於去撿漏。
這種挖掘出來的碎瓷片,他作爲一個考古工作者,自然更不可能去拿。
但是現在,他也忍不住了,跑去工地撿了??
撿了,又不好意思讓人知道,連自己愛人都瞞着,就這麼偷偷摸摸撿?
初挽突然就想笑。
誰想到嚴肅正經的嶽教授竟然會幹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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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鐵生將碎瓷片拿到了景德鎮後,便乾脆陪在那裡一起折騰,聽易鐵生意思,張育新看到那些碎瓷片幾乎眼睛都在發光,簡直如獲至寶,現在他已經瘋狂癡迷地研究那幾片碎瓷片。
“現在還沒開始燒,不過我覺得有譜了。”
初挽聽着,也很欣慰。
她對張育新有信心,她相信一個到了九十年代依然固守着柴燒窯的老人,心底一定存着一份不同於常人的堅持。
他沒見過自己太爺爺,但是初挽卻覺得,他比任何人都適合去傳承太爺爺的衣鉢
他比自己純粹,比王永清固執,他有着倔強的牛脾氣,永遠不會低頭的高傲,以及手藝人的寧折不彎。
所以,張育新既然要堅持,那她就要送他一程,讓他綻放出的一點微芒照亮這個世界。
當下她也和易鐵生提起,不要給張育新壓力,慢慢來,慢慢琢磨。
盛世的瓷,就該有從容的心態,在寬裕的環境中去思考,去雕琢,慢工才能出細活。
易鐵生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現在不是我們急,是他急,他就跟瘋了一樣一直在盯着那幾片瓷。”
初挽見此,也就不說什麼了,一個人內在的迫切追求,是外界緩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