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第33章沈烈講羊絨

當晚冬麥回到家, 想想這事,拋卻那小小的不舒服,其實心裡還是很喜歡的, 不過她小心地掩飾着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她和陸靖安可能性並不大, 但是, 陸靖安走出這一步, 能和自己那麼說, 她很高興。

她也想嘗試一下,和陸靖安去看電影,也許能成, 也許不能成,怎麼着都行。

她和林榮棠離婚後, 也不是沒有相親的機會, 但她心裡存着結, 不想相親,怕被嫌棄, 也怕面對不堪,現在好了,她可以和陸靖安去看電影。

不必抱有太大的期望,但是可以努力爭取,就當是一次相親。

她特意翻了翻自己的衣裳, 找出一件最得體的來

她的這些舉動, 到底是被她娘看在眼裡:“你今天怎麼了?”

冬麥:“沒什麼啊, 不過現在天眼看暖和了, 我也想把應季的衣服給挑出來。”

她娘聽着, 也就沒多想,反而隨口和她說起閒話來。

“你現在也應該相親了, 今天你嫂子說了她孃家的一個,倒是沒結過婚,挺好的一小夥子,就是家裡窮點,不過我想着,窮點沒什麼,只要踏實過日子,比什麼不強?”

冬麥隨口笑着說:“娘,算了吧,我現在一心忙着掙錢,暫時沒那心思。”

她現在還不想和家裡提起陸靖安,知道這個未必就真能成,萬一說了,娘抱有期望,最後沒成,白白讓家裡人難受而已。

好歹再多瞭解瞭解,有些把握,再說別的。

胡金鳳卻是嘆了口氣:“你說你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啊,你看那個孫紅霞,可真是能耐,現在還相親呢!”

冬麥有些意外:“是嗎?她不是被揪了頭髮嗎,怎麼轉眼又相親去了?”

胡金鳳:“要不說人家能折騰呢!人家養了兩天,就開始琢磨相親了,我聽你孫嬸說,最近人家相了一個不錯的,還說什麼約着去看廬山什麼電影,不過我問到底是啥人家,人家沒說,就說得成了才能往外說。”

冬麥噗嗤一聲笑了:“相親還藏着掖着,誰還能和她搶呢!”

胡金鳳:“誰知道呢,反正她家那事,整天跟做賊一樣,我聽說,她家撈魚的罰款還沒交上呢,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人家也不愁,就那麼混着,村支書去了好幾次,她家成賴皮了。”

冬麥:“這賬估計不好要,又不是過去那時候,還能砸她家的鍋不成,人家死賴着,村支書那裡也沒法。”

胡金鳳:“可不是麼!”

冬麥陪着胡金鳳說了一會子話,這個時候她爹已經給驢喂好了飼料,要燉的雞也宰好了,她忙去接手了,去廚房燉雞。

燉差不多後,竈膛裡塞了一根柴讓慢慢悶燒着,她就回房間睡了。

她得早早睡,明天精神一些,賣完了雞湯就去和陸靖安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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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麥起了個大早,穿上了寶藍和白色相間的條紋毛衣,搭配一件長褲,襯得她腿筆直修長。

她洗臉梳頭,紮好兩個麻花辮後,她猶豫了下,還是拿了兩小塊紅紗帶紮在了辮子髮梢上。

村裡姑娘和年輕媳婦都會這麼打扮,以前冬麥也愛這麼扎,她還可以扎出花樣來,大家都說好看,自從去醫院檢查後,冬麥便歇了這心思,如今想起要和陸靖安看電影,重新紮上了。

紮上後,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其實是很好看的。

或許是隨了她那拋棄女兒的知青娘,她皮膚比一般村裡姑娘白,而且是那種怎麼曬都曬不黑的白,大太陽底下烤着的時候,只會烤得從肌膚裡滲出紅潤來,卻不會黑。

眼睛是杏仁眼,鼻子翹翹的,嘴巴比一般人都要紅潤好看,笑起來還有隱約兩個酒窩。

冬麥也知道,林榮棠當時看上自己,其實是看上自己這相貌了,陸靖安請自己看電影,估計也是因爲這個吧。

和陸靖安到底能成嗎,冬麥不知道,也不抱大期望,但她想着,盡力而爲。

稍微打扮好後,她爹已經給她把驢車套上了,她接過來,趕着驢車出門,一出門恰好遇到她嫂子謝紅妮領着滿滿過來,她打算過去一趟孃家,懷着身子騎自行車嫌累,便把滿滿放爺爺奶奶這裡照顧。

她看到冬麥打扮這麼好,倒是愣了下,多看了幾眼,隨即笑着說:“可真好看!”

冬麥因爲之前聽到的那些事,和嫂子說話格外注意,逗弄着滿滿:“嫂,你需要啥東西不,我給你捎回來。”

謝紅妮:“這倒是不用,能缺啥呢!”

冬麥笑笑:“行,那我先去了。”

滿滿很喜歡冬麥,見冬麥要走,揮着小手喊姑姑早回家,冬麥笑着道:“回來給你買好吃的。”

冬麥驢車趕出一段後,謝紅妮還站在那裡看,她覺得冬麥真是太好看了,最近她總想着,自己男人也太疼小姑子了吧,反正有點不舒坦。

但她也知道,肯定沒什麼事的,畢竟都是老實人,自己想這個,也是鑽牛角尖了。

冬麥從村裡趕着驢車出去,走到快半路的時候,卻遇上了孫紅霞。

之前因爲撈魚的事,其實和孫紅霞家有些不愉快,如今見到,冬麥也只是隨口打了個招呼,反正本來就是皮上面上的關係,也不可能交心。

孫紅霞看到冬麥,愣了下,倒是把冬麥上下打量了一番:“今天打扮這麼好看?”

冬麥臉上淡淡的:“就隨便穿穿。”

孫紅霞騎着車子,時不時看向冬麥,冬麥皮膚白,藍白相間的毛衣顯得特洋氣,襯得她皮膚更白了,下面兩條腿又長又好看。

其實如果說身高,她和冬麥差不多,但冬麥皮膚白,瘦,而且腿長,怎麼看怎麼顯得比她洋氣也高挑,而且特別明豔,就是人堆裡你一眼就能看到,然後下意識覺得,這女人真好看。

孫紅霞看着冬麥,多少有些不自在,便隨意搭話說:“你最近買賣挺好的?”

冬麥:“還行吧。”

孫紅霞:“那你慢慢趕路,我有點事,我先走了。”

說完,騎着車子,狠蹬了幾下,就騎遠了。

冬麥便有些疑惑了,她覺得孫紅霞好像有點心虛。

孫紅霞做什麼都理直氣壯,遇到什麼事,就好像別人欠她一樣,說實話,冬麥對此並沒什麼看不慣,反而是佩服人家,人家做事就是“敢”,啥都敢。

但是現在,她竟然一臉心虛的樣子,甚至剛纔騎車子離開那架勢,像是要逃。

冬麥暗想了一番,自己也沒什麼好被她坑的,倒是不用擔心。

到了公社,豆腐腦孟哥和孟嫂看到她,像是鬆了口氣,很是熱絡地過來打招呼,幫着她支起攤子,還建議她弄一個簡單的煤炭爐子。

“就那種簡單的,能提着走的,到時候安置在街面上,可以熱一熱,這樣不怕你的肉湯涼了,買賣就能更好了。”孟嫂這麼說。

冬麥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她見過人家的那種爐子,是燒炭的,她想着或許可以自己做一個,就讓自己哥哥做,用家裡廢棄的鐵皮水桶。

不過她又想着,現在馬上要開始春耕了,家裡的驢車肯定得用,到時候她沒驢車了,一切就白瞎了,而她現在雖然掙了一些錢,可距離給自己置辦這些,還很遙遠。

所以很多打算,現在也只能想想,摸着石頭過河,能掙多少是多少。

這個時候生意也陸續上門了,老主顧陸續過來,也有的問起來今天有魚湯嗎,聽說沒有挺失望,雖然雞湯好喝,但他們更愛魚湯那一口,當然也有些覺得雞湯挺好的,比較滋補。

陸靖安也來了,剛看到冬麥的時候都呆了一下,嘴裡喃喃:“今天這麼好看。”

冬麥抿脣笑了笑。

喝雞湯的時候,他時不時擡頭看,弄得冬麥有些不好意思。

喝完了,他給冬麥五毛錢,冬麥沒要,陸靖安還是給,冬麥便低聲說:“再這樣我以後不給你喝了。”

陸靖安笑了,笑得時候臉上好像有些紅,之後便忙上班去了。

冬麥忙着買賣,心裡卻想着陸靖安,她出門的時候,還想着陸靖安挺好的,自己應該努力抓住這個機會,現在見了陸靖安,又覺得,自己不能生孩子,這不是禍害人家嗎?

就算人家願意,人家不嫌棄,但自己忍心嗎?

正想着,就聽到身後一個聲音:“發什麼呆呢?”

冬麥一回頭,就看到了沈烈。

那次他幫了自己,又說最初見自己覺得自己好看,她挺尷尬的,不知道怎麼應對,後來他應該也覺察出來,就走了。

再之後幾天不見,冬麥那種尷尬的感覺已經淡了很多。

她便順手給沈烈盛了一碗湯,又拿了一個燒餅:“給,吃點吧。”

沈烈:“吃過了。”

冬麥:“那就喝點湯。”

她硬給,他也就沒拒絕,坐在那裡喝了,不過喝的時候,時不時看向冬麥。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冬麥今天的打扮,還看到了冬麥髮梢上綁着的紅紗條,烏盈盈的頭髮,紅豔豔的紅紗條,襯得那身段纖秀,也襯得小臉白淨,怎麼看怎麼惹人。

這幾天他也聽了一耳朵閒話,知道她其實不是江家親生的,她爹孃是城裡人,扔下她不要她了。

他聽到這個,便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她和普通農村姑娘確實不一樣,那是骨子裡的不同,但又覺得心疼。

冬麥卻沒注意沈烈,她還在想着陸靖安的事,以及陸靖安請自己看的電影。

她想起來這電影很熱門,好像是新上映的,便隨口問:“你看過《廬山戀》嗎?”

沈烈有些意外,不過很快笑了,他眼中泛起熱切來:“沒看過,聽說這部電影挺紅的,縣裡也是剛要播,公社裡也拿到了片子,今天頭一天開始放映。”

說完他注視着冬麥:“你想看?”

冬麥連忙搖頭,她實在是想陸靖安看電影的事想多了,才隨口說的,便解釋:“不想,我就是聽人提起,聽說挺熱門的,隨便好奇下,我對那個可沒興趣。”

說完這個後,她就開始後悔了。

她實在不該在沈烈面前提這個《廬山戀》,提了後,人家一問,她只能說謊了,她和陸靖安以後不見得怎麼着,她實在不想把自己和他看電影的事張揚得天下皆知,自己爹孃都瞞着呢,更不要說外人。

沈烈他人雖然好,但怎麼着也是林榮棠的好朋友。

到時候兩兄弟喝酒,人家拍着肩膀說,你前妻,就是那個冬麥,她和公社裡一男的看電影去了,到時候這麼一傳,她這事又成不了,那才叫丟人呢。

雖然她感覺沈烈不是這種人,可萬一喝了酒的,一切都說不好,許多事,也不是故意要說,就是那麼隨口一提才傳出去的。

可其實她並不想故意說謊騙人家沈烈啊。

冬麥便有些不是滋味,她扭過身去,低頭洗碗。

沈烈起身過來,伸手幫她一起洗碗。

冬麥不好意思了,搶過來,不讓他洗:“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你今天沒事嗎?”

沈烈:“沒什麼事,那批樹苗該送的都送完了,就差找公社裡要錢了,不過要錢這個事也不急,他們公社內得走流程。”

冬麥:“那你催催,這都不好說,你不催,人家不當回事,可能耽誤你更長時間。”

沈烈:“好。”

冬麥又隨口問:“這倒騰樹苗是不是挺掙錢的啊?我們村裡都說,你估計掙了不少?”

沈烈無奈:“也沒那麼多,樹苗都是選好的採購,採購了等人家挖出來,就得在二十四小時內趕緊運過來,爲了保證樹苗的存活率,這裡面要下不少功夫,其實公社給的錢也就一般般,肯定是掙,但要說掙不少,真不至於。”

冬麥倒是能理解:“別人都以爲多好的買賣,其實只有自己親自經手才知道,處處都需要錢,不一定哪裡就是損耗。”

沈烈:“對。所以幹完這一票後,我再尋覓點別的事,慢慢積攢着,積攢多一些本錢,我就跟着路哥那裡幹羊絨了,這個纔是正經買賣,以後能掙錢。”

冬麥:“這個還是得偷偷摸摸啊,萬一被逮住,不是得罰錢嗎?”

沈烈:“現在羊絨是管制商品,不過凡事得看長遠,以後經濟要改革,國外需求量大,國際市場前景看好,這一塊大有希望放開。”

冬麥聽着迷糊,好奇:“爲什麼?國外需要這個?”

沈烈解釋說:“山羊絨在國外叫開司米,最開始的時候流行是因爲喀什米爾批肩,後來到了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國外一些知名設計師開始設計羊絨衫,那玩意兒奢侈,有錢人都喜歡,一下子就成了時髦,我們國家現在還管制着,是因爲政策的慣性,還來不及改,但是從長遠來看,國家要改革,要開放,這一塊也會像別的商品一樣慢慢放開。”

冬麥只知道有人搞羊絨賺了錢,但是從來沒聽到這個,她認真地聽沈烈講。

沈烈看她感興趣,便繼續說:“這對有錢人來說,是好東西,時髦洋氣,有錢人當然喜歡,需求量並不小,這其中山羊絨最受歡迎,號稱軟黃金,而山羊絨咱們這裡少,主要是來自咱國的內蒙古、新疆還有西藏幾個地方,目前我們國家要倡導對外開放,要在國際貿易中佔到一定的地位,以後肯定要利用山羊絨參與國際競爭,爲咱們國家創外匯增收入。”

冬麥聽得雲裡霧裡,沈烈說的那些詞,其實好多她都不太明白,但是她卻明白了一件事,沈烈挺懂這個的,他看好這個,是一個將來能掙大錢的買賣。

她心思便有些活動,將來自己有希望做這個嗎?

但也只是一想罷了,這個要很多本錢,還需要對行情對技術非常瞭解,自己肯定不行。

她感慨地看了一眼沈烈:“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沈烈笑:“在部隊時候,閒的時候就得學文化知識,做剪貼報,看得報紙和書多,瞭解得就多,再說我知道咱們陵城有搞這個的,對這方面也多留意。”

冬麥聽了,便暗想,看來看書能增長不少知識,她以後沒事,也應該多看書,多聽廣播。

說話間,冬麥有客人過來,沈烈見此,便先騎着自行車走了。

他騎着自行車,直接過去了公社的電影院,打聽了下,知道今天恰好是《廬山戀》放映的第一天,大家都在搶着要看 ,說是這電影很不錯。

公社裡的電影院不正規,所謂的電影票就是給一個小紙條,上面寫着場次。

他便湊過去,問人家還有電影票嗎,結果人家老大爺一聽,粗聲說:“早賣光了!”

沈烈皺眉,揣着兜,並不想就這麼離開。

恰好看到有拿着電影票的年輕人,就過去問人家,電影票轉讓嗎,人家自然不轉讓,不過沈烈這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又找了幾個問,總算有一個,說是可以賣,不過想賺點差價。

沈烈二話不說,給了人家錢,拿到了票。

是下午的場次。

沈烈捏着那兩張票,笑了。

他是想着,到時候冬麥正好賣完了她的雞湯,可以過來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