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知念拎着兩瓶好酒來到了許長青家。
原本許長青家添置了彩電之後,家裡時時刻刻都站滿了人,可是自從爺爺奶奶家有了彩電之後,他家就冷清了下來,畢竟他是村長,有官威在的,村民們儘量不到他家湊熱鬧。
“四大爺,我來給你拜年來了。”許知念笑盈盈地走進來,把兩瓶酒放在了村長家的八仙桌上。
許長青瞄了一眼,見是十二塊錢一瓶的松花江大麴,眼中閃過驚喜的神色,平時這麼貴的酒他可捨不得喝。
“來就來唄,還拿啥東西呀?”許長青假客氣,拉着許知念進屋坐。
“這是我爹孃的心意嘛!”
“替我謝謝你爹孃,回頭啊,我去看看我叔和我嬸子。”
許長青所說的叔嬸,就是許知唸的爺爺奶奶,只不過因爲親戚遠,平時並不怎麼走動,這句話也不過是客氣罷了。
“除了給您拜年,我其實還有事兒呢。”許知唸的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有啥事兒?你可別再讓我給你發雞蛋了,張桂蓮之後可找我鬧過一回,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我這心臟受不了。”
“四大爺,這回是好事,我是來幫你解決燃眉之急來了。”許知念明明是來求人的,可話道了她嘴裡,方向就不一樣了。
“我?我有啥燃眉之急。”許長青一直自視甚高,覺得自己當個村長和大隊長已經夠委屈的了,至少目前,他沒感覺哪裡有什麼燃眉之急。
“燃眉之急,就是咱們村目前最大的困難啊,四大爺,我聽說,你想連任?那你可得努力,幫村民解決眼前的困難啊,急村民之所急,想村民之所想,纔是好乾部。”
許長青看着許知念那稚嫩的面龐,忍不住笑了:“看你說得一本正經,那你說說,咱村裡現在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民以食爲天,咱村都是農民,年收入的主要來源不就是地裡那點東西嗎?可年年下來了收成,都要交公糧,剩下的不多,這一點,是農民的活泛錢,可今年不同往年,現在花生玉米高粱全都降了價,因爲豐產,產量太大就賣不出去了,賣不出去,村民手裡就沒錢,這難道不是最着急的事兒?”
許長青有些驚訝,他以爲許知念只是一個小丫頭,什麼都不懂,沒想到她卻說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四大爺,你現在還沒感覺,因爲村民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中,可過了年就要開春了,買種子、買化肥、花錢僱播種機,這些事一張羅起來,處處都要用錢,而且家家戶戶都有孩子,孩子一開學,學費也讓人愁得慌,到了那時,如果手裡的農作物還沒有出手,你說,他們是不是得來找你這個負責人?”
許長青聞言,馬上緊張了起來,說道:“你從哪兒聽說的,這些糧食真降價了?我怎麼只聽說,黃豆漲價了?”
“黃豆確實漲價了,可咱們村種黃豆的才幾個人啊,黃豆漲價,肥得也是個別幾個人,大多數不是還靠別的作物活着麼?咱得想辦法,帶動村民們把不好賣的糧食也賣出去。”
“對對對,是這麼個道理。”許長青感覺許知念說話頭頭是道,自己不知不覺就聽進去了,甚至很期待這小丫頭能告訴自己解決的辦法。
“其實我有個門路,只不過我還是個小孩,張羅起來人家也不聽我的,所以我就來跟你商量商量。”
“有理不在身高,英雄不分大小,黑貓白貓,只要能抓住耗子就是好貓,有啥辦法你就說嘛。”
“我想來個捆綁銷售,家家戶戶都列上一個清單,把自己家今年準備出售的農作物和重量都列出來,來一個打包銷售。”
“啥?打包銷售?”
“對,這樣的做法效率最高,到一家就能把他家所有的糧食都收走,也不怕有賣不出去的糧食剩在家裡。”
“可是,賣給誰呢?”許長青又皺起了眉頭:“以前都是自己趕集賣,你說要打包,打包給誰?”
“向陽糧油商店,公家的,今年存量不足,正好給了我們賺錢的機會,公家收購,大夥都可以踏踏實實地,錢絕對不會差,而且,有多少要多少,但是有一點,質量一定要保證,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粕麩皮子,可甭想往裡混,到時候抽查出來質量不好,就砸了咱們村的招牌。”
“這一點你放心,我親自監督,那些不好的直接讓他們篩出來。”
聽到這句話,許知念心裡踏實了——她的合作伙伴答應入夥了。
既然上鉤,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了。
“不過,四大爺,還有一個要求。”
“啥要求?”
“凡是家裡種黃豆的,黃豆一定要全數打包在裡面,否則,不收,另外,咱們村一共一百五十戶,末位淘汰,報名最晚的十戶,不收。”
“這是啥要求?”
“人家就這麼個要求。”
“行,都聽你的。”許長青雖然一知半解,可他明白一件事——把這次賣糧食的事兒操辦好了,他在村民心裡的地位,可就穩穩的了。
“那您這就去大喇叭通知吧,讓家家戶戶都統計出來,一定要儘快,到後面,可就輪不上了。”
從許長青家出來,許知念也沒閒着,徑自走到了大槐樹底下。
這裡是村民們平時嘮嗑的聚集地,甭管春夏秋冬,總有幾個不怕冷的在這哆哆嗦嗦地說話。
東家長西家短的,東北人嘛,農閒的時候要麼打麻將,要麼嘮閒嗑,總得找點事兒做。
不出意外,這些人議論的正是許知秋和許知文帶回來的兩個媳婦兒。
“要說,還是知秋有能耐,我聽說,這次帶回來的姑娘是糧油店經理的獨生女兒,他要是做了這家的女婿,這一家子都跟着雞犬升天了。”
“是啊,此話不假,一開始我還尋思看許知秋帶人回來是打腫臉充胖子,沒想到人家爹都上門了,八字有一撇了,說不定人家就是來訂婚的!”
“哪像程月娥家那個老大,看着就不是正經人,帶回來的那個更不正經,看着都寒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