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撒腿就朝屋裡跑,汪姐他們也跟了過來,楊阿婆躺在牀上,已經昏了過去,我媽就在牀旁邊,使勁搖楊阿婆。
“咋了,我不就說兩句話你咋還給我裝上了,醒醒——”
“你放開她。”我頭皮發麻,跑過去把我媽拽開,貼了貼楊阿婆的鼻息,道:“芳芳,你趕緊去通知楊老闆,汪姐,麻煩你去幫我叫輛車,馬上送楊阿婆去醫院!”
兩人答應着分頭跑了。
我咬咬牙,背起楊阿婆就朝外面跑。
“孫靜,你等等,我咋辦?”媽在後面追。
“你愛去哪去哪!”
我揹着楊阿婆到門口,汪姐找了三輪摩托過來,她幫着我把楊阿婆放到車廂,想要跟我一起去醫院,我攔住了,目光指指屋子,又看了看我媽。
汪姐先是愣了下,跟着在我手上用力摁了摁,“放心。”
我點點頭,讓師傅開車,我們直接去了醫院。
楊阿婆第一時間被送進去搶救,我在搶救室門口等着,沒多久,楊老闆也到了。
“是我不,”我攥了攥拳頭,走上前去。
這件事是楊老闆交給我的工作,現在楊阿婆突然出情況,我肯定要負責的。
而且聽芳芳剛剛的語氣,楊阿婆突然昏過去,估計跟我媽還有關係,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偏偏一來還弄出這種事。
我一點準備也沒有,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向楊老闆交代。
楊老闆朝我擡擡手,擡頭看着搶救室那盞紅色的指示燈。
我動了動脣,把剩下的話都嚥了回去,默默站在旁邊,雙手緊緊攥着。
芳芳也走到我身邊,看了看我,臉上都是擔憂。
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搶救室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先是看了看我們,跟着就開始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
我腦袋裡嗡的一下,懵了。
楊老闆似乎也呆住了,定定望着醫生,又朝背後的搶救室看,良久,低下了頭。
“孫靜姐。”芳芳拽了拽我的衣袖。
我心裡也不是滋味,重生以來,這還是我第一次面對死亡,還是一個照顧了幾個月的老人,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
胸膛裡酸酸的,喉嚨口也像是堵了什麼東西。
楊老闆垂着腦袋好久,擡頭看我們的時候,我看到他眼睛裡亮晶晶的,似乎有淚光在閃爍,他對我們說,“你們先回去吧,這幾天我要操持我媽的喪事,合同的事等忙完這一陣再找你談。”
“楊老闆,對不起,我……”
楊老闆沒說話,佝僂着背離開了,我和芳芳從醫院離開的時候,看到楊老闆蹲在牆角抽菸,這一刻的他一點都不像成功的商人,更像一個垂暮的老人。
回去的一路,芳芳都很沉默,耷拉着腦袋跟在我後面。
我心裡也亂,楊阿婆去世,我和楊老闆的僱傭關係也就結束了,這裡的房子楊老闆也不會再租,如果我們還想住下去肯定要自己花錢。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一直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過的挺逍遙,每頓都有肉吃了,也能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可我還是一個沒有家的人。
西虹村的房子從來不屬於我,城裡也沒有我落腳的地方。
我突然有種很強烈的危機感,迫切想要做點什麼。
“這裡是我女兒的房子,我憑啥走,要走的是你,你在我女兒家裡鬼鬼祟祟,誰知道你安了啥壞心眼,趕緊走,走走!”
我和芳芳剛踏進院子就看到我媽和汪姐纏在一起,汪姐想朝屋裡走,我媽不肯,扒着門把汪姐往外推,“又不是你家,你進來幹啥?”
“你這個老太婆跟你咋講不通,說了八百遍了,這裡是宿舍區,這房子跟你女兒一點關係沒有,你當你女兒是賺錢機器呢,這麼大能耐能在城裡買房子,我看你這老太婆在村裡太久腦子壞掉了!”
汪姐也不客氣,纏着我媽。
“你罵誰老太婆,誰是老太婆。”
媽揪着汪姐的頭髮,汪姐也不示弱,跟我媽扭在一起。
我這邊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趕緊跑上去,“媽,你放開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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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看到我來,張口就說,“死丫頭,嚷誰呢,沒看到你媽被人欺負,趕緊過來幫我打她。”
我走過去,一把將我媽拽開,“你夠了沒有,她是我鄰居,你拉着她幹啥?”
“你這死丫頭!”媽伸手就在我胳膊擰了一把,“你咋幫着外人欺負你媽,什麼鄰居,我看你以後要防着她點,你是不知道她剛剛趁你不在,使勁把我往外趕,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她家?”
我十分無語,乾脆不看她,轉身對汪姐說了聲抱歉。
汪姐擺擺手,回自己那屋去了。
我直接朝屋裡走,媽又指着汪姐罵了幾句,又朝門外吐了口唾沫摸,跟了進來,一屁股在椅子裡坐下,端詳着房子,很是滿意的點頭,“我看着這房子倒是不錯,有了這房子,將來興國肯定能在城裡討個老婆。”
媽美滋滋的說着,突然拉着我就往外面拽,“你趕緊走吧,我把房子鎖起來,現在開始這房子不能住人了,住的久了房子顯舊,興國討老婆的時候就不好看了,你也別在這裡住,另外去找個地方,鑰匙我來保管着,省的你惦記着搶回去。”
媽把我和芳芳趕出來,把兩扇門拉上,回頭瞪我,“愣着幹啥,把鑰匙拿來!”
我冷笑着。
媽看我沒動,伸手又擰我,這一次我直接躲開了,眼底都是輕蔑的笑。
“死丫頭,趕緊把鑰匙拿來,我還趕着回去給興國燒晚飯,還有,你身上有多少錢都給我,你那個沒用的哥一個月就給我十塊錢,十塊錢能幹啥,還不夠興國買肉吃,你們兩個沒良心的東西,我當年就不該把你們兩個小崽子帶到林家去,就該餓死你們……”
我媽還在嘟嘟嚷嚷的,說着我和哥多麼的十惡不赦。
我腦袋裡嗡嗡的,有那麼一瞬真想掐死她算了,可這種衝動也僅僅只是一瞬,我還有大好的年華,不該爲了這種不值得的人浪費。
用力攥着掌心平復心緒,我冷冷笑着,“對,哥沒良心,我也沒良心,我們都該死,就你那寶貝的林興國該活着,行啊,他不是能耐嘛,他有本事別花我們的錢,他倒是哪次掙回來一塊錢給我長長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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