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楊老闆這話問的十分奇怪，我和他之間應該已經算兩清，何況我媽畢竟害死了他的母親，再如何，他對我總歸應該有怨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神情中看上去竟然有愧疚的成分。
真是奇怪。
我實在想不透這其中的緣由。
“還湊合吧。”我說。
楊老闆嘆了聲，又問，“我能爲你做點什麼？”
這話就更奇怪了。
我也更糊塗了，小聲提醒，“楊老闆，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我媽她，”
“事情都過去了，我聽說你被玻璃鋼廠宿舍管理方趕了出來，現在只能住招待所，我在城裡還有一間房子空着，你可以搬到那裡去住，還有你的生意，放手了也好，以後我每個月給你五十塊，你一個人在城裡開銷不會太大，五十塊應該夠了……”
“楊老闆，”我越聽越覺得奇怪，直接打斷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沒、沒有。”楊老闆眼神閃爍，“既然你暫時不需要我幫忙，那我就先走了，等你有事的時候就來找我。”
他說完，也沒等我答應，轉身就走。
我始終也不明白楊老闆的意思，只是覺得他應該有事瞞着我。
或許，跟楊阿婆的死有關，難道她不是我媽捂死的？
想到這個念頭，我心裡突然驚了一下，很快又覺得不可能，芳芳是不會騙人的，可楊老闆對我的態度……
真的是很奇怪。
我一時半會倒也想不明白，乾脆也就不去想了。
放了寒假在家，我也沒地方去，就想去汪姐的鋪子看看，那邊我已經好久沒過去了，我打算先在門口看看情況，如果影響還是很大，那我就不進去，如果影響沒那麼大了，那我就進去坐坐。
旁邊那十個坪米我畢竟也花了三百三十塊，總要把本錢掙回來。
我過去的時候差不多十一點，正好是飯點，我也是算着時間去的，因爲這個時間段大家都在吃午飯，去買衣服的人應該不多。
果然，我到那邊的時候，店裡沒什麼人。
汪姐看到我也是很開心，“小孫，你可好些日子沒來了，快進來坐。”
“孫靜姐！”芳芳也很驚喜的跑過來。
說起來我們三個雖然年紀不一樣，可交情還是不錯的，如果不是我媽的事，我也不會不來這邊。
我走進去，看了一圈沒發現李哥，汪姐對我說，“豆豆不是放寒假嗎，爺兩到公園玩去了。”
聞言，我也鬆了口氣，我倒不是怕李哥，就是不想因爲我影響汪姐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小桌子上擺着午飯，一個排骨湯，另外一個辣燒豆腐，旁邊放着兩個碗。
汪姐說，“你吃了嗎，沒吃就添碗飯，就是菜少了些，你湊合對付一下。”
“給我來一碗吧。”我也的確沒吃午飯，一個人懶得煮。
芳芳給我撥了碗飯放在面前，坐下就悶頭吃飯。
汪姐眼神指指芳芳，“小姑娘還自責呢，覺得是她害了你。”
“沒有的事，真相是咋樣就該咋樣，我也不怨誰。”再則，如果一味只是呆在宿舍那邊，我也不會有這麼強烈的危機感，更不會刺激我尋求改變，甚至是想要買間房子在城裡落腳。
雖然現在我手裡的錢還遠遠不夠。
可我堅信，這一天不會太遠！
“你呢，鐘點工的生意黃了，你現在做啥呢？”汪姐問我。
我笑笑，“也沒弄啥，就從給你這裡分的錢花着，也夠了，我每天上學放學的，用不了幾個錢。”
汪姐突然把碗往桌上一摔，“我也是想不明白，你說誰把你媽做的糊塗事傳出去了，要說這事知道的人也不多，怎麼就弄得大家都知道了，硬生生把你好好的生活給毀了，我是越想越來氣！”
我也一愣，不知怎麼就想起楊老闆愧疚的樣子，一口飯在嘴裡嚼了半天也沒嚥下去。
“咋的，你知道是誰傳出去的？”看我這樣，汪姐問。
我搖頭，“我也不清楚。”
汪姐又嘆了一聲，“你說這叫什麼事，還有樓裡那幫女人，如果不是你帶着，她們能每個月掙幾十塊，可現在呢，除了趙姐也沒人說你一句話，虧我早前還覺得這些女人性格挺好，全他媽是白眼狼！”
她們的事我也知道些，趙姐偶爾會來找我，給我送些水果什麼的，順便說一說宿舍樓裡那些女人的事。
王淑芬她們幾個合夥弄了箇中介，沒錢找門面，就在員工宿舍大院門口弄了個小招牌，畢竟這一行也做了幾個月，能接到些活。
開始幾天每個人一天也能掙兩三塊，得意的下巴都快飛到天上去了，可緊跟着問題也來了，她們爲了掙更多錢都搶着出去打掃，家裡壓根不留人，客人來了連個招呼的人也沒有，她們倒是託保衛科那邊的人幫她們留意，可一分錢不給，人保衛科肯每個客人都幫她們留下嗎。
堅持不到一個禮拜就沒活了。
她們也打算留個人在家裡，可留在家裡的那個人就不能出去幹活，不出去幹活就沒錢，誰都不肯留在家裡，鬧了好幾天，最後她們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幾個人輪流留一天呆在家裡接活。
本來以爲這樣就沒問題了，可誰知道剛輪了一圈問題又來了，有人在家接的活多，有人接的少，她們就互相怪責，後來直接鬧翻了。
現在王淑芬她們就在家呆着。
我對這些人是一點憐憫也沒有，聽完也只是冷冷笑了下，很好不是嗎？
她們不是嫌我摳門，說我剝削她們嗎，現在自己接活就知道不容易了吧！
“她們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考慮問題，這樣的人……跟誰都合作不來，只能呆在家裡。”我吃着飯，淡淡道。
汪姐也說，“可不是，這些人就活該在家被男人罵。”
吃過飯，我幫忙收拾了碗筷，這才得空打量起店鋪來，我那十個坪米相當於荒着，平時就早上芳芳過來賣把菜，其他時候簾子都拉着。
倒是汪姐這邊生意特別火爆，尤其快過年了，大家都辛苦了一年，自然要犒勞自己買件漂亮衣裳什麼的，何況，汪姐這邊新出的棉衣款式的確是新鮮。
汪姐對我說，“忙過這一陣，我打算找家服裝廠合作，今年的冬裝就賣的不錯，開了春春裝上市，春裝價錢畢竟比棉衣便宜，到時候肯定能賣得更好，就憑我們這幾個人做不出那麼多，產量上不去，哪來的銷量。”
我心裡爲汪姐敏銳的捕捉商機的能力驚歎，“這個想法很不錯。”
汪姐說，“到時候還要麻煩你跟我一道過去，說到底我該感謝的人還是你，如果不是你有那麼多新鮮的衣服樣子，我也掙不了這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