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兒,你今天……”秦氏孤疑地看着貝思甜。
朝夕相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貝思甜的性子,以往一句話都不敢說,現在說話就能說的這麼順溜?
何止是順溜,簡直是大有氣勢!
秦氏沒念過什麼書,這‘氣勢’兩個字還是從孩子他爹嘴裡聽來的,因爲說的是她大兒子,她便記住了。
貝思甜便知道秦氏沒那麼好糊弄,不過她依然打算用這件事做筏子。
“娘,是我不好,我若是早點聽你的站出來說話,你今天就不會受這麼多委屈了,我哪會想到他們會這麼欺負人……”貝思甜只得做出一副受了刺激的神情。
可不是這麼欺負人嗎!
都帶着人堵到家門口了,今天貝思甜要是當着大傢伙的面給張連巧道了歉,這臉面算是徹底丟盡了,以後走哪都讓人笑話,還有什麼臉在村裡待下去!
秦氏一聽,心中的疑惑便散了,好在不是一灘爛泥,只要還知道反抗就行!
“小甜兒這是幡然醒悟啦!好事!大好事啊!”羅安國背靠着被子垛笑道。
今天這事,別說貝思甜受刺激,就是羅安國都受刺激,人家都欺負到門口了,就仗着秦氏一個瞎老婆子攔着,還得以死相逼,他一個老爺們卻是個攤子,只能趴在牀上透過窗戶探頭,這滋味,若不是小甜兒有了變化扭轉了局勢,他這心裡一時半會是過不來的。
“爸別這麼說,要不是娘平日裡總是教我,剛纔我也說不出那些話。”貝思甜忙說道。
這邊管母親叫娘,卻管父親叫爸,這一點貝思甜也是適應了一段時日,總是開口就想要叫爹。
“厚積薄發!厚積薄發!看來瞎老婆子天天窮唸叨也是有好處的,哈哈哈。”
羅安國這麼說全是爲了安慰秦氏,秦氏那點墨水,哪能影響的別人厚積薄發,倒是小甜兒這孩子,看來是繼承了他父親。
秦氏一聽也樂了,眉宇間的陰霾散去不少,羅安國一看,更是開心,這麼多年了,自從大兒子陣亡的消息傳來,秦氏就再沒露出過笑容。
這時候羅安平揮着鞭子趕着羊回來了,進門發現秦氏居然在笑,就看愣了。
“臭小子,看什麼看,栓頭栓好了沒,要是跑了一隻羊,我扒了你的皮!”秦氏沒好氣地瞪了小兒子一眼,罵罵咧咧地說道。
“拴好了……”羅安平轉頭看向貝思甜,吃了一驚,“姐,你咋坐起來了,楊叔不是說讓你躺着嗎?”
“沒事,坐會身子骨還鬆散些。”貝思甜笑了笑,等腳傷好了每天還都要起來走動幾步,這樣纔有利於傷勢恢復。
“差不多就躺會,你那點底子誰不知道,還是踏實聽人家楊五郎的好。”秦氏白了貝思甜一眼,起身抱起羅安國向外走去。
“娘,我給你帶路。”羅安平連忙上前拉住秦氏的一角帶着向外走。
秦氏也不拒絕,不帶着她還能走偏了?自己家生活了這麼多年,門檻在哪還不知道。
羅安平把秦氏帶到那屋之後就顛顛跑回來了,將揹簍裡的草拿出來放在炕上,然後趴在炕沿上仰頭笑道:“姐,你要的東西。”
貝思甜驚喜地看着手中的回羅草,有了這個草藥,可以迅速消掉腳脖上的紅腫,到時候她就可以下地走動走動了。
“平安,謝謝你。”
羅安平一怔,起身撓了撓頭,“啥叫謝謝?”
貝思甜心思都在回羅草上,隨口解釋道:“別人幫了你的忙,這時候就要說謝謝。”
羅安平小嘴一扁,“姐,我是別人嗎?”
貝思甜一愣,轉頭看去,才明白羅安平話裡的意思,不由好笑,這孩子還挺敏感,“姐說錯話了,一家人不需要說謝謝的。”
羅安平這才展開笑容,嚷道:“姐,你還要啥,明天放羊我還給你採去!”
貝思甜微微沉思,隨即問道:“有筆墨……有筆嗎?”
看來想要改掉說話習慣,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
羅安平先是搖了搖頭,隨即眼睛一亮,跳下炕,轉頭向東屋跑去,頭也不回地喊道:“你等會姐,我給你找去!”
羅安平去那屋開始翻大紅櫃子,惹來秦氏一頓嚷嚷。
不多時,羅安平便又跑了回來,身後跟着秦氏的叫罵:“別淨是聽她的,她那點底子懂個啥,薅一把豬草回來就說能治病,你別跟着她瞎折騰啊!”
羅安平充耳不聞,將手裡的黃皮鉛筆和一把小拇指長的藍色小刀放在炕上。
“姐,聽我娘說,這是我大哥以前上學的時候用的,小刀雖然繡了,但是還能用,一會我給你削尖了!”羅安平說着,重新拿起來,獻寶似的開始削鉛筆。
“姐你不知道,以前我哥可貪玩了,這種小刀攢了一大把,用繩穿起來掛在褲腰帶上,結果有一次解手的時候丟了,給他心疼的,在外邊轉了好幾天也沒找到!”
“說的你好像親眼看見過一樣。”貝思甜笑道。
她和羅安平,都沒有見到過羅旭東,羅旭東,便是她那個死去的丈夫。
“死小子,瞎叨叨啥呢?”廚房裡頭傳來秦氏的喊聲,“過來給我幹活來,一個個的,還都當起活祖宗來了!”
羅安平嘿嘿一笑,撓撓頭放下已經削好的鉛筆跑了出去。
貝思甜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出神,秦氏似乎不太願意讓人在她面前提起羅旭東,這是爲什麼?
貝思甜搖搖頭,在紅色橫格信紙上開始畫畫,將她目前急需的幾種草藥都畫了出來,經過一個多月的交流,她想要的草藥都有,功效也都差不多,只不過名字有些出入。
貝思甜將回羅草放進搗藥罐,自己搗了起來,這是原主的嫁妝,原主偷偷埋在外邊才攢下來的嫁妝,後來知道要來羅家,就打算留着將來嫁給羅旭東的時候用,結果連人都沒等回來。
除此之外,原主就帶了一身滿是補丁的衣裳來到羅家,活活像個小乞丐。
那時候原主十二歲,被賣到羅家當童養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