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叫花生怕張老九家的豬肉一下子賣完了,其實光是把那頭豬清理乾淨,也要費時費力,哪裡是一下子搞得乾淨的?
“叫花,你跑這麼快做麼子喲,別摔到田埂底下去了。”張起高看到張叫花一路快跑,喊了一聲。
“起高叔,我不會告訴你的。”張叫花說道。
“誰不曉得老九家殺豬啊?桂鳳嫂這幾天差不多在村子裡家家戶戶敲着鑼喊了。”張起高笑道。
“啊!”張叫花猛然一停,手中瓦鉢裡的豬血差點沒全部濺了出來,“你們都曉得啊?”
“你這壞小子,還準備一個人吃獨食哩?我告訴你,你快點回去喊有平來稱肉,來晚了,就只剩下豬毛了。”張起高曉得張叫花的心思,故意急張叫花。
果然張叫花跑得更快了,不一會功夫便已經跑到了園藝場。
“娘!快點去桂鳳嬸子家稱肉去!他們家殺豬了!”張叫花還沒進屋,就大聲喊了起來。
“曉得了,你慢點……哎呀,你個臭崽崽,我叫你慢點呢,你怎麼連個門檻都不跨呢?”
張叫花進門的時候,忘記跨門檻了,結果一腳踢到門檻上,摔了個狗吃屎,但是即便這樣,手中端着的一瓦鉢豬血竟然穩穩地落在地上,瓦鉢裡的豬血一點都沒有濺出來。
劉蕎葉連忙跑過去將張叫花扶起,拍了拍身上的灰,“沒摔痛吧。”
“還好還好。不然就可惜了。”張叫花卻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摔着了,反而擔心瓦鉢裡的豬血倒出來沒有。跑過去一看,一點都沒有浪費,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褲子在水泥地面上磨破了一個口子,膝蓋上也似乎擦掉了皮,可是張叫花一點都不在意。
“娘,趕快去桂鳳嬸子家稱肉啊。不然去晚了,可就沒得吃了。”張叫花連忙拉着劉蕎葉的手就要往外走。
“他們家那麼大一頭豬,至少也有一百多斤肉,平均每戶能夠分一兩斤,你想吃多少都能夠買得到。你急什麼喲?我昨天就跟桂鳳嬸子說了,我們廠子裡食堂要多稱一些肉。你爹過兩天去鎮上買個冰櫃回來,專門給廠子食堂存肉。廠子裡的師傅們說,咱們梅子坳的生活太艱苦,大半個月都吃不上一回肉。以後在冰箱裡存一點肉。這樣廠子裡的師傅就是天天吃肉也能夠辦得到。”劉蕎葉心疼地看着崽崽,曉得這傢伙嘴饞了。
“那我先過去看老九叔割豬肉去了。”張叫花蹬上了自行車飛快地出了門。
劉蕎葉也只好放下手頭的東西出了門。
張老九家圍了不少人,老老少少,跟過年一樣。
“老九,你膽子大,還沒過節,你把豬給殺了,要是沒人買你的肉,看你家呷得完麼?”張積旺說道。
“積旺叔,你這就是老思想了。咋的?不過節就不能吃肉了?如今還能跟過去比麼?過去過年殺一頭豬,還要挑到街上去賣掉大半,現在誰上街去不稱幾斤肉回來?待會,只怕你比別人稱肉還稱得積極一些。”張起高笑道。
“這倒是,現在家家都有閒錢了,也不是吃不起肉。就是這肉買回來放不了幾天就壞了,起高,你在茶葉廠賺了那麼多錢,怎麼不見你去買臺冰箱呢?你要是買了冰箱,我就把肉放到你家冰箱裡了。我不佔你便宜,電費我來出。”張積旺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冰箱太貴了,還特別吃電。咱們梅子塘的電費從來不低於一塊錢一度,一臺冰箱一天要兩度電呢,一個月下來至少也要六十塊錢。一年就是千把塊了。你夠買兩頭豬了。這還不算冰箱的錢。”張起高肯定私下裡盤算過。
張積旺一聽,連忙搖頭,“那還是算了。我覺得把肉用罈子封着,放到井裡也能多放個幾天。再說,以後老九要是經常殺豬,一次買那麼多肉乾嘛?”
農村裡的電,電站只送到變電站,出了變電站,線路上的損耗都是要平攤到村民頭上的,另外營電員的抄電錶、收電費的工資也要從村民的電費中來。這樣一來,村民的電費就算到一塊多錢一度。有些家裡貧困的,甚至還在用煤油燈。
“咱們梅子坳也就有平家用得冰箱。茶葉廠那麼多員工,沒有冰櫃可不方便。”張老九擡頭說了一句。
“這話在理。有平要想買冰箱,多少個也買不窮他。”張家旺也點點頭。
叮鈴鈴,張叫花騎着車來到了老九家的院子裡。
“叫花,大夥剛剛還在說,讓你家趕緊去買個冰箱。有了冰箱,以後就能夠天天吃肉了。夏天還有冰棍吃哩。”張起高大聲說道。
“我娘說,過兩天就讓我爹去縣裡買。等兩天就有冰箱了。以後茶葉廠食堂裡就天天有肉了。”張叫花說道。
“叫花,你問一下你爹孃什麼時候再做竹筒,就等着去你們茶葉廠吃肉了。”張積旺笑道。
“積旺爺爺,你家的錢都用瓦罐裝起埋牀底下,你還怕沒肉吃啊?”張叫花笑道。
“臭小子,你什麼時候曉得我家的錢埋在牀底下了?莫不是你什麼時候躲在我家牀底下發現了?”張積旺也不明白張叫花是怎麼曉得他家的錢藏在牀底下的地洞裡,牀底下的泥土拍得緊緊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而且張積旺埋錢的時候,都是短時間不會去動的。別人就算是躲在牀底下,也不可能發現這個秘密。
“那天我從你們家經過的時候,聽到紅英奶奶在那裡跟你說,牀底下的錢要不要挖出來曬一曬,可千萬別讓錢發了黴。”張叫花笑道。
“積旺叔,你家真是要得,錢都發黴了。”張大雲也從外面走了進來。
“大雲也來了啊?”張積旺很是奇怪。按說張大雲家窮成那個樣子,應該是沒有錢稱肉的。
“我娘眼睛剛好,我想稱點肉回去,讓爹孃嚐嚐鮮,還是過年的時候吃過肉哩。”張大雲咧着嘴笑。
“你們不曉得,其實大雲今年賺的錢不比我們任何人少。茶葉廠做什麼事情,都有大雲的份。有平兩口子也是特別照顧大雲,大雲做的工最多。現在三女嬸眼睛好了,萬來叔的腳也走得路了,以後大雲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還有大雲茶葉山的茶葉,長得也是飛快的,到明年應該就可以採茶葉了。以後,大雲不會比別人差。”張起高說道。
“多虧了叫花,把我爹的風溼病治好了,以前腿上的毛病也差不多治好了。現在我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去做事哩。”張大雲動情地哭了起來。
“大雲總算是熬過來了,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我這幾天也去周圍幾個村子好好轉轉,保準給你物色一個又漂亮,又賢惠的好姑娘。保準是黃花閨女。”張積旺經常走南闖北,十里八鄉的,誰家裡有好姑娘,他都是門清。說起來跟張叫花家也有些關係。劉蕎葉就是張積旺在風水橋做活的時候給張有平物色的。
“大雲,趕緊把積旺叔請回去,好酒好菜準備着。保準積旺叔給你下力去物色個好姑娘。”張起高笑道。
“要得要得,積旺叔,待會去我家喝酒去。回頭我就去先義叔家打壺酒。”張大雲也是個爽快人。
張積旺嘿嘿笑道,“一壺酒你就想打發我啊?可沒這麼容易。今天就算了,我今天自己家也稱了肉。你爹孃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你也是個仁義的孩子,因爲父母,到現在都還打着光棍。你這樣的孝子要是打一輩子單身,除非老天瞎眼了。你也莫急,我好好物色物色,保準給你找個合適的。”
“積旺叔,我不急呢!”張大雲憨憨地笑了笑。
“大雲,那是你還沒嚐到味,等你將來討婆娘嚐到了味,看你還急不急?”張起高笑道。
這個時候張老九也已經把豬肉給開了邊,“叫花,你家要稱好多肉?”
“我也不曉得。我娘不是跟桂鳳嬸子說過麼?”張叫花不知道張老九是故意這麼問叫花的,就是想看看叫花的反應。
“那你是要多稱一點,還是少稱一點呢?”張老九又問道。
“夠吃就行了,不然剩下的,用來薰臘肉啊?我家竈膛上還掛了一架子的臘肉呢。”張叫花可不爭多,就是嘴饞想吃肉而已。
一開始還擔心這麼大頭豬,肉賣不完,沒想到村子裡你一斤我一斤,光是梅子坳就賣掉了一小半。如果加上張叫花家買下的一角肉,已經是去掉了一大半。還有好幾個組沒來人稱肉呢。等另外幾個組的趕過來,張老九家的豬肉一下子賣了個精光,最後還有來得晚的,自然是沒趕上了。梅子塘跟以前確實是不一樣了,生活慢慢改變了。
張積旺提着一斤肉,上面還添了一截肥腸當搭頭。他急着趕回家,把埋在牀底下的瓦罐起出來,轉移一個地方。都怪家裡老太婆愛多嘴。幸好這一次是叫花聽到了,要是放別人聽到了,事情就糟糕了。但是今天,叫花把這事廣而告之,牀底下自然是不能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