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康弘賣了個破綻,引得雲動照着他的思路而行,他先是一刀從右至左橫擊雲動的小腹,被他躲過,他的竹刀靈動的一轉,自下而上,自左而右,削向雲動的脖子,這時他身子左側,右肩對着雲動,身子正在扭轉間,速度快捷無倫,哪知這時雲動將來不及迴轉的竹刀一鬆,任它掉落在地,而空出的右手指如鷹爪,力透指尖,急如閃電,使出一招分筋錯骨手,抓向柳生康弘的肘部,左手食指中指並指如劍,戳向柳生康弘的右肋。
此時柳生康弘肘部一沉,躲過了雲動的分筋錯骨手,但他身子依然還是微側,雲動的攻勢已經擋住了他身子繼續迴轉,右肋的完全暴露給了雲動,但他的劍指並沒有戳中那軟肋之處,而是手指一勾,勾鬆了柳生康弘的腰帶,登時柳生的衣襟敞開,白色的腰帶掉落在地上。
雲動搶步上前,拾起腰帶,彎腰躬身雙手託舉,敬獻柳生康弘流主的面前。
“前輩武功高強,逼我棄劍,原是已經勝了,雲動敬佩,心服口服。”
在J國,武士道盛行,武士在其十五歲行成人禮的那一天,會得到家中長輩授予的一長一短兩把精心打製的***,長刀爲打刀或叫太刀,是主兵器,短的叫肋差,是備用武器,在武士殉道時也用於切腹。武士以刀爲榮耀,刀表達了武士的精神,是武士的生命,棄刀是對武士精神的一種褻瀆,是可恥的,除非在戰鬥中刀受到損傷,否則絕不輕易棄刀。
但云動可沒有這些顧忌,他不是扶桑人,不信奉武士道,在他的眼中,刀就是一件武器,是一種工具,能用則用,無用則棄,不受那些信念的束縛,所以他在柳生那凌厲的一刀之下,選擇了棄刀,從而反敗爲勝。
柳生康弘故顯破綻,引誘雲動出手,然後將其制服,可他千算萬算,漏算了雲動棄劍這個環節,最後被其逆轉取勝。
柳生康弘怔怔地呆立,腦海中思緒波動,雲動的棄劍對他的觸動很大,身爲扶桑當今一代劍道大師,他咋遭逢這種情況,一定會思考其中的奧妙,當相通了其中的環節,他倏然哈哈大笑,臉露讚許之色。
“雲桑,你非常機智,反應迅捷,不拘泥於套路框疇,才能選擇這樣的招數,令我茅舍頓開,受教良多,非常感激,多謝了。”
柳生康弘身爲扶桑一代劍客宗師,贏了固然增光添彩,但輸了卻能如此坦然相對,行事光明磊落,氣度胸襟讓在場諸人不禁暗挑大拇指,深感敬佩,絲毫沒有落了大家宗師的風範。
雲動依然手捧着那白色腰帶,躬身以對,柳生康弘走上一步,臉上微微一笑,單手輕輕一託他的手臂,伸手取過腰帶,這次竟是受了他這一禮。
佳惠子看到昨天被幾個小流氓打得狼狽不堪易了容的淺井正一,現在叫做雲動的人居然能打敗自己的父親,深感驚奇,在她的眼中,自己的父親就是她的偶像,沒有那個男人能取代他的位置。可今天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華夏人居然能擊敗父親這樣成名的劍道宗師,令她不敢置信,一雙妙目落在雲動的身上,一時竟出了神,久久沒有挪開。
在場的這些武術名家、碩德耄宿們,見這個叫雲動的華夏人竟然擊敗了柳生康弘,不禁臉色大變,看來鬆井賢二所言非虛,此人端的是厲害得緊,不是易於之輩,大家心中躊躇,一時都不在出聲,面面相覷,坐等觀望。
百地光夫面色凝重,看了川上秀男一眼,川上秀男也在百地光夫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憂慮,他們看到雲動不驕不躁,並非鬆井所說的那樣狂妄,並且禮數有加,他們擔心三場比試下來,雲動如果全勝的話,對扶桑的武術界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雖然這樣的比試無關政治與國家聲望,可一旦外界知道了此間正在發生的事,就可能引起譁然,造成許多的不良影響。
百地光夫與川上秀男知道,柳生康弘與他們的武功不相伯仲,現在看來自己上去也未必討得什麼便宜,所以才面有難色,這比武較技是己方提出的,可現在大殿之上比柳生武功更高的幾乎沒有,其他人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不會輕易開口上場。
大家正觀望等待之際,只見一人站起身來,走到大殿中央,看着雲動,深鞠一禮:“雲桑,你的劍術我們大家都看到了,我等歎爲觀止,深感佩服,柳生君雖然輸了,但我想他應該悟出了一些道理,這應該是他在這場比試當中受益了,於他的劍道修爲大有裨益,其實,比武較技,無關生死恩仇,那就不必太過執拗,從中學習,提高自身的修爲,這纔是最重要的,柳生君,你說是不是這樣!”
衆人一看此人,大約五十歲上下,中等身材,皮膚微黑,鼻直口方,面目祥和,身着黑色空手道道服,腰繫一個赤色腰帶,腰帶華美精緻,大家都認得,此人正是扶桑空手道的名家松濤館船越枝良,他是J國段位最高的範士,赤帶九段,赤帶十段的範士目前空缺,因此以他的段位最高。
柳生康弘微微一笑:“船越君深知我心,多謝。”頜首致禮。
兩人惺惺相惜,都是慨然一笑。
百地光夫等衆人聽他這樣一說,不覺心中愧然。是啊,自己還是太過看重勝負輸贏和那華而不實的虛名了。此間環節一旦想通了,心中不覺登時釋然。
船越枝良接着說道:“今天大家齊聚這伊賀谷上野城,可能被某些人的話所矇蔽,說有什麼狂悖之徒,口出狂言,要單挑扶桑各流派的武術高手,其實這樣的話咋一聽起來,就感覺刺耳,細細一想,又覺好笑,試想有誰敢如此誇口,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是公然樹敵,想要置身於無盡的紛爭之中麼,如果真有這樣的人,不是瘋子就是癡傻之人。”
船越這番話說的毫不留情,直指鬆井賢二,一點面子都沒有留,鬆井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發燙,正欲反駁。
船越又道:“從剛纔雲桑與柳生流主切磋來看,雲桑乃內斂修性,明理養德之人,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站出來說這樣的話,只不過是不想讓一些人所矇蔽,被人利用而已。另則見雲桑武技過人,一時技癢,百地城主又安排了三場比試,故此我也想向雲桑討教一二,也想從中領悟些武學真諦,還請雲桑多多關照。”
雲動暗歎:公道自在人心。心中感激,面帶敬意地說道:“前輩洞若觀火,明查秋毫,雲動感激不盡,前輩既然有意,我豈敢不從。”
船越眉目一展,面帶笑意:“好,那我們就過上幾招,以武會友,點到爲止。”
雲動抱拳行禮:“固所願也,不敢請而。”
轉身依然來到下首,兩腳並立,以拱手式向船越枝良表示自己的恭敬、禮讓,四平八穩,氣定神閒。
船越枝良掌拳相交,面帶微笑,一個標準的空手道起手式。
雲動單掌一劃,擺了一個“請”的姿勢,船越枝良口誦“得罪了”,腳下騰挪踏位,搶上幾步,右拳平出,直擊雲動左胸,這是虛招,左腳一擡,踏向雲動的右膝,右拳化拳爲掌,劈雲動的左肩頸部動脈,動作迅疾似風,變幻無窮。
雲動沉肩墜肘,撐膝圈檔,不急不躁,明快有力。兩人拳掌相交,赫赫有聲。
一個使得是正宗的內家拳,虛靈穩健,柔中帶剛;一個是傳統的空手道,簡練明快,氣勢威猛,且都是身似蛟龍,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竟交手碰撞十餘次之多,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內家拳講究的是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以氣使力,如臂使指,似剛實柔。
而空手道講究的是;掌、劈、砍、削、踢、蹬、鎖、拿、摔、拋等,制敵手段簡單實際,花招甚少,講究一招制敵。
船越年已五旬,但腳法靈動,動作迅猛,開手圓,閉手擋,一時間,在船越的凌厲攻勢之下,雲動竟然有些招架不住,連連後退。
他心中思忖:內家拳與這空手道有相近相通之處,我何不用外家拳試試。
意隨心生,手中開始變化,一改內家拳綿柔變幻,使出了至剛至堅的外家拳通臂拳,拳路剛猛凌厲,大劈大搓,虎虎生風,以硬擊柔,剛勁有力。頓時反守爲攻,氣勢如虹。
果然船越在他洶洶氣勢之下,開始轉攻爲守,兩人又鬥了二十幾個回合,船越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腳法已顯凌亂,被雲動踏中宮,一個力衝中拳,直擊船越右胸,那罡風撲來,船越只能側身避其鋒芒,哪知雲動化拳爲掌,橫拍船越的小腹,眼見躲不過了,船越停身不動,深吸一口氣,準備運氣硬接他這一掌,哪知雲動掌風一滑,竟從他的心口處擦身而過,將他的衣襟帶起,微微晃動。
這一招,場上大多數人沒有看清,而百地光夫、川上秀男、鬆井賢二與柳生康弘等幾個大家看在眼裡,都駭然失色,對雲動能如此的收發由心而暗暗心驚。
船越枝良自是深曉這是雲動手下留情,當下收招停式,哈哈一笑。
“雲桑,果然好功夫,佩服佩服。”
雲動欠身一禮:“前輩,承讓。”
船越擺了擺手:“拳怕少壯,你剛開始以內家拳與我交手,沒有顯出你的優勢所在,而半途變招,以外家拳相搏,頓時打開局面,思維細膩,靈活多變。這纔是取勝之道,好,好。”
他也如柳生康弘一樣,不以輸贏所困,滿臉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