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妮妮一天天長大,阿牛購買奶牛,重開甄原坊的願望越發強烈。他知道,原海清死了,阿花生死不明。他不止一個夜晚在想,阿花如果活着,一定排除萬難,回到甄原坊找自己女兒啊!阿牛固執地相信,阿花一定還活在世間,一定會回甄原坊找妮妮。
如果有一天她來了,奶牛沒了,甄原坊也沒了,阿花會有多傷心。
小林全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虎林,日本人QZ中國的目的越來越明確,他們不會再有時間注意幾頭奶牛的事。
阿牛拿出所有積蓄,從江對面買回來了兩母一公的奶牛,並選擇了一個吉日,重新掛好“甄原坊”的牌匾。他向前來賀喜的人們宣佈了一條甄原坊的規定:產奶量有限,只賣給鄉親!其目的就是拒絕日本人。
此時的中國風雨飄搖,甄原坊重新開張了,但經營狀況比較差。阿牛隻得將生產出的牛奶,做成一些“奶疙瘩”“冰奶渣子”,賣給小孩和那些出遠門的人。
這天夜裡,阿牛剛剛給奶牛添好草料,準備滅燈休息時,突然傳來敲門聲。阿牛吹熄手中的燈盞,趨步來到大門口,低聲問:“誰?”
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阿牛兄弟,我是趙軍武——阿花的戰友。”
阿牛急忙開門。剛開一條縫,一男一女就擠了進來。雖然多年不見,但阿牛一眼就認出,那男的正是趙軍武,他受了傷,一隻手緊緊捂住胸口。女的比較瘦小,吃力地扶着趙軍武。
“怎麼了?”阿牛忙問。
趙軍武說:“遭了小鬼子的黑槍。”
趙軍武左胸至左肩被子彈穿了個洞,雖然用衣服緊緊包紮,但仍滲着血。阿牛到山上打獵,受傷自是難免的,家中常年備有治傷藥,急忙拿出來,重新幫趙軍武處理包紮了傷口。
原來,趙軍武的母親去世,他回老家趙家村奔喪。家中只剩下17歲的妹妹趙阿娣,也就是扶趙軍武一起來的瘦弱女子。和妹妹商議後,決定把家中物件處理完畢,然後帶妹妹去部隊學做衛生員。
不巧的是,趙家村恰好有個日本特務,知道趙軍武是革命軍,應該還是個領導,趕緊報告了日軍。那時候,日軍還不好公然抓人,埋伏在村外趙軍武必經之處。
身經百戰的趙軍武敏銳地感到一種不祥的氣氛,選擇了夜行,避開大道,選擇田埂前行。待日本人發現趙軍武沒有走他們的埋伏圈後,匆忙追趕,胡亂開槍。
槍聲密集,趙軍武還是中了一彈。他強忍疼痛,走了幾百米,確定安全後,才停下來包紮傷口。
此時,已到虎林鎮邊,離隊伍還有幾十裡的路程,自己受了傷,白天行路,容易被發現。他想到了阿牛,決定去甄原坊避一避。
阿牛讓趙軍武安心在此養傷。爲避免泄露蹤跡,白天,阿牛就讓趙軍武躲在後院的地窨子裡。
果然,第二天就有陌生人來甄原坊買牛奶。那人一邊買奶,一邊東張西望。阿牛知道,這人肯定是日本特務,是在查探有無趙軍武的蹤跡。阿牛顯得一切正常,灌好奶後,禮貌地送走買奶人。
接下來幾日,倒無什麼特別情況。趙軍武的傷口也在恢復。阿牛讓他不要着急,慢慢養病。
趙阿娣覺得兄妹倆在此白吃白住不好意思,主動幫阿牛幹活。阿牛則堅決不讓她幹。趙阿娣便和妮妮一起,承擔起做飯的任務。
幾日下來,趙軍武發現,妹妹對阿牛頗有好感,心中便想,阿牛爲人忠厚誠實,若能撮合二人成親,也是給妹妹找了個落腳之處,自己也便放心回隊伍上去。於是私下問妹妹:“阿牛這個人怎樣?”
趙阿娣沒有多想,就說:“很好啊!是個好人。”
趙軍武進一步挑明說:“我是說,你嫁給他怎樣?”
這幾日,她和阿牛相處得確實不錯,對阿牛的印象很好,且和阿牛的“外甥女”妮妮也處得很好,私下裡說過不少阿牛的話題,但她確實沒有嫁給他的念頭。
聽哥哥一說,趙阿娣臉就紅了,想了想說:“人家纔不會同意呢!”
趙軍武見妹妹鬆了口,便說:“只要妹妹沒意見,阿牛那邊,我去說。”
晚飯後,趙軍武專門留下阿牛,說要談點事。趙阿娣知道哥哥要和阿牛談什麼,臉一紅,忐忑不安地和妮妮去了房間。
趙軍武開門見山給阿牛挑明話題。阿牛先是一愣。說實話,阿牛心裡一直裝着阿花,自從阿花和原海清成親後,阿牛便真沒動過再找個人結婚的念頭。這幾日,他對趙阿娣的印象很好,但也沒有動男女之情的心思。
經趙軍武把話挑明,不由陷入沉思,在心底,他認爲阿娣雖然不如阿花漂亮大方,但善於爲他人着想的阿娣,或許更加適合他阿牛。
見阿牛陷入沉思,趙軍武知道阿牛對阿娣是接受的,便進步將軍說:“不要婆婆媽媽的,給個痛快話。”
阿牛見趙軍武有些生氣的樣子,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阿娣看得上我,我願意。”
趙軍武喝了口水:“好!長兄若父,阿娣的事,我做主了。給你們擇個日子,一家人吃個飯,就算成親了。”
十天後,趙軍武的傷已無大礙,他便定了個日子,讓阿牛給阿娣去做了一身新衣服,然後晚上一家人吃了頓飯,趙軍武作爲家長講了話後,阿牛和阿娣便算是結婚了。
結婚對一個人來說是一輩子的大事,阿牛不識字,無法用語言表達內心豐富的感慨,只是一味的傻笑掛在臉上。洞房花燭夜,是簡單潦草了一些,但幸福的日子不拘泥形式,他擁抱着妻子久不能入眠,往事一幕接一幕在腦子裡閃現。窗外的風,刮過山林,穿過房巷,撞在沒有關嚴的牛舍柵欄上,聲音從沒像今夜聽得如此清晰、悅耳。思緒像被打開的棉絮,揚揚灑灑,飄得漫山遍野,他想起了爹孃、想起了阿花、想到了妮妮。當年山東甄家好大一個家族,爲討一條活路和好的前程,像蒲公英一樣隨風而散,“關外的黃金、沃士、人蔘、貂皮”對他們是一個永遠的誘惑。推着小車,挑着擔子,開動兩條腿拓出一條路。“挎槍、騎馬、闖天下,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想起出發前,爺爺的豪言壯語,想到叔伯們的沖天豪氣。
如今大家族的兄弟姐妹是死是活,杳無音信,自己九死一生,光桿一條。想到這,一種傳宗接代的使命感和緊迫感被從心底喚醒、萌芽,並長成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一定要生出一堆的娃,去種地、養牛、挖參,扛槍、做生意.....屋裡的紅燭撲閃撲閃,燃得正旺,燭光照在妻子恬靜的臉龐,阿娣兩個酒窩若隱若現,那麼得迷人,他禁不住在她臉上深深親上一口,一直甜到心底。
第二日一大早,趙軍武便告辭阿牛、阿娣和妮妮,去找隊伍。
阿牛一家子的小日子從此過得平靜。幾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阿娣和阿花的女兒妮妮相處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