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瞪起眼睛，盯着黑妖精看了一刻，直到她的眼睛裡露出了畏懼之色，才問道：“還有什麼？”
嘉莉往座椅裡縮了縮身子，半天才小聲說道：“我……我有點餓了……能不能讓我先吃點兒東西。”
原來是這麼點小事呀。董成清清楚楚的記得，在正式用餐時嘉莉一口也沒吃，只喝了點水。那時她只顧惶惶然的東張西望了吧。他帶着戲謔的口氣逗弄着半吊子黑妖精海盜，說道：“妖精們也需要吃東西嗎，我以爲你們喝水就能活着呢？”
“當然需要！不吃東西的是太空獸人，我又不是那種綠皮怪物！”嘉莉小聲發出不平之鳴。
是的，你不是綠皮怪物，而是黑皮怪物，董成想着。銀河聯邦通常將大部分外星人都視爲人類的敵人，黑妖精或者太空獸人對許多人來說沒有什麼區別，什麼皮什麼形都一樣，都是應該看到一隻消滅一隻的怪物。
董成最初對待嘉莉的方式，也是基於這種思維慣性，他不由分說的嚴厲壓制，對這樣一個顯然還是小女孩的埃蘭來說，確實有點過分了。
“爲什麼在餐廳的時候不好好吃飯，對人類廚子的手藝不滿，還是有什麼特別的口味偏好？”他和顏悅色問道。
“我……我用不慣刀叉。”
“難道你更喜歡筷子？”
“我一直都是用手拿着的……”嘉莉說道，“我以前真的不知道用餐是這麼麻煩的事情……”
“好吧，我讓人給你送點吃的過來。”董成評論道，“沒受過什麼教育的小女孩。”
“我纔不是小女孩！我已經活了超過三百年了。”董成只是挑了一下眉毛，黑妖精就急忙改口說道，“其實是一百三十年……好吧……我只有十三歲……我對你說了實話了，請不要懲罰我，很多同伴都不知道我的真實年齡呢。”
“你很怕我？”董成問道。
“是的，我還從未如此害怕過……”
不知道爲什麼，他又想起了原木護衛師長藍元的話，此刻正好用來教育她：“懂得害怕是好事，無所畏懼有時會帶來糟糕的結局，人必須懂得畏懼。”
“這可不像膽大妄爲到劫持海軍戰艦的軍方人士會說的話。”黑妖精有點不服的說道。
董成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引得黑妖精“嚶”的一聲叫了出來。然後接着教導她：“膽大妄爲的海盜也知道害怕，何況是軍人。軍人畏懼的東西，本來就很多。越有知識的人，畏懼的東西越多。不知道吧，所以要多接受教育。”
“還是說人家是沒受過教育的小女孩嘛。”嘉莉的腦袋瓜倒是轉的挺快。她嘟起嘴，小聲的說了句：“你也不像受過教育的樣子嘛。”
“嗯？”董成覺得嘟起嘴的小女孩還是挺可愛的。
“你可不太像受過教育的軍官，那個時候你太兇了……”嘉莉回憶當時的情況，全身不由自主的發抖。當時的痛苦讓她的身體都有了記憶。
“那時你是我的敵人，士兵就應該對敵人毫不留情。”董成說道，“現在你是我的俘虜……”
“不對。”嘉莉打斷了他，“我們是劫持海軍軍艦的共犯。”
黑妖精很聰明，董成想着，用手掌按住額頭說道：“你說的對，我們是共犯。作爲共犯，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爲什麼不把這身怪異的衣服都脫了呢？”
“啊？都脫了！”嘉莉發出怪聲尖叫，她抓起艦長辦公桌上的書本向董成丟去，然後雙手交叉護在平坦的胸前，結結巴巴的說道，“脫……脫……衣服……我還很小……沒有經驗……連我的同族都沒人對我感興趣的……”
“你難道還想穿着這樣的衣服？”董成接住嘉莉拋來的書本，又放回桌上。
“我……”
“或者，我應該去把真正的寶萊斯艦長也請過來，和她一起研究一下。”
嘉莉的臉騰的紅了起來：“還要三個人一起，那可是大人們才知道的世界啊……”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董成覺得黑妖精的思維在錯誤的方向上越走越遠了，趕忙叫停，“我是想讓你換上正常的海軍制服，就算是依靠靈能，穿着過於怪異的衣服也會讓周圍的人感到不適吧。”
“是這樣啊。”小黑妖精鬆了一口氣，“所以我基本都不出門，避免與外人接觸啊。”嘉莉說道，“我纔不要換衣服。”
“老實聽話。”董成說着，把手伸向了嘉莉。
黑妖精嚇得一動不動。
董成先把嘉莉尖耳朵上的耳釘一個一個摘下來，接着取下來她的釘刺腕輪和項圈。他把取下來的飾物放到了嘉莉的手中，說道：“現在能走了嗎？”
黑妖精點了點頭。
“那剩下的，回自己房間換去，等我在見到你的時候，必須換上海軍制服。”董成說道，“還有，不要想多餘的事情，也不要做多餘的事情，老老實實的，我們一起去找你的姐姐。”
董成還是覺得給黑妖精有限的自由，讓她僞裝艦長，總不能限制她的活動吧。
把嘉莉·愛麗絲打發去更衣後，董成開始思考怎麼撬開真正的朱迪·寶萊斯艦長的口了。和那位海軍上校交鋒的第一回合，他就覺得女艦長挺難對付的。
寶萊斯艦長是銀河聯邦的海軍上校，自然不可能用對付敵人的方式拷問。如果黑妖精用炸燬戰艦這樣的威脅都不能讓她開口的話，又該用到什麼方法呢？
我需要知道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董成想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坐回到艦長座位，通過艦上的信息終端搜索朱迪·寶萊斯的過去。
很快的董成有了一些有趣的發現，這些發現讓他立即走出了艦長辦公室，進入佔據運輸艦發動機區域那個成爲臨時監牢的艙室，去找那位再次被囚禁的艦長。
他到那裡的時候，蝦米似乎正在安撫海軍上校朱迪·寶萊斯。“老大，有新的指示？”他問道。
董成指着門口對蝦米說道：“我有點事情，想和寶萊斯艦長單獨談談。”
“單獨談談？”蝦米似乎還想討價還價，被董成狠狠瞪了一眼，纔不甘心的退了出去。他在臨走前還不忘向女艦長揮揮手。
於是，室內又只剩下董成和寶萊斯艦長了。上次在艦長室，兩人最後不歡而散。而這一次，掌握足夠資料的董成胸有成竹。“我真是不明白，您爲什麼不願意合作，艦長女士，你可不是一位循規蹈矩的海軍軍官。”他開始了交談。
“我看過您的履歷，讓人驚歎。您的升遷經歷中充滿了波折，像是一條正旋曲線，有着波峰和波谷，令人驚歎的升遷和各種抗命帶來的降級。您絕不是一位墨守成規，唯唯諾諾的人。爲什麼這一次突然如此的遵紀守法了？”
朱迪·寶萊斯上校眼睛依照慣例向上挑着，沒有說話。
董成笑了笑，用一種理解的表情接着說：“您的能力在整個海軍是出類拔萃的，我仔細看了介紹，您的軍旅生涯中真是屢建奇功，令我十分敬佩。”
女艦長正眼看着，依舊一言不發。
董成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架勢說：“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星區司令部爲什麼把您這樣一位出色的海軍上校，派來管理一艘剛剛交工的小小運輸艦。是不是，在這艘船上有什麼新式裝備？如果，不是軍事機密的話，還請告知一二。”
朱迪·寶萊斯陡然變臉，恨恨的說了句：“那是他們有眼無珠，嫉賢妒能！”
她上鉤了，董成想着，繼續順着說下去：“您完全應該當上主力艦的艦長，可他們卻只把您派到布隆德比號來？以您的個性，絕不會安於現狀的，您會積極爭取機會，對吧？”
女艦長大大的深褐色眼睛裡用理所當然作了回答。
“於是，有人來幫助您了。幫助您回到您該做的位子上？那個主動伸出援手的人就是冰子彈軍團的澤維爾，對吧？”董成繞道了女艦長的身後，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說道，“你在趕來風之冬要塞之前，稍稍停了下來，是爲了和澤維爾會面吧。黑妖精們大概也是趁着那個機會扒上布隆德比號的。”
“那一次很有意思的會面，對吧？您就不再堅持您一貫的原則了，爲了一隻稍微大一點的破船，您就聽話了。當年的猛虎收起利爪變成一隻乖乖的小綿羊了？把一貫的驕傲扔在腳下了。”董成的聲音就在寶萊斯的耳邊迴響着，“想想吧，爲了一隻破船，您……”
“夠了！不是什麼破船，是一艘戰艦，一艘主力艦！你懂嗎？”朱迪·寶萊斯怒氣衝衝的打斷了董成的話。
董成質問道：“爲了這個，一艘主力艦，你就聽信了澤維爾的許諾，參與了冰子彈團針對惡業的行動，對吧？爲什麼你不顧公平正義，要這樣做？”
“因爲你們是一夥對自己人舉槍相向的惡徒！”
“那是因爲某些所謂的自己人總是在背後對我們開槍！”董成終於忍不住發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