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妖精護衛艦在絢爛的爆炸中被徹底摧毀了,幽深的太空又一次被吞噬一切黑暗所主宰。
“那艘航母的位置,陳志?”董成看着監控屏幕,卻沒有發現那艘巨型戰艦的身影。
陳志停頓了一下,然後開口說:“我正在追蹤它。現在它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離開,四十五度方向。看樣子是逃跑了,要追擊嗎?”
“不用了,瓦朗謝納號的情況也不好,而且,我們的任務只是巡航。”董成說道,“把目前的情況通知後方,告訴正在趕來的友方艦隊,這邊的戰鬥基本結束了。”
董成靠坐在椅子上,目光遊離在指揮室的上空。剛剛過去的激戰,曾在這裡上演了一幕幕驚險刺激的好戲。先是做出玉石俱焚的衝撞架勢,跟着一個不差毫釐的從敵方航母身旁擦邊而過,再來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讓敵人護衛艦發射的粒子束打擊了他們自己的航母,回頭又打了個時間差,把自己的核彈準確的擊打在敵艦身上。一氣呵成,連環妙招,最後,擊毀了黑妖精的兩艘護衛艦,趕跑了那艘巨獸航母。
誰也不能否認的這是漂亮的一場勝仗,全艦上下,軍官士兵都爲他們代理艦長的卓越指揮拍手叫好呢。可是,作爲艦艇總指揮官的董成,卻在激戰過後心底涌起一種無法說清的情緒。
難道是因爲雷茵·哈斯塔,那位黑妖精契約者,分別時的話語,彷彿還在耳邊。
“別期待與我的太快重逢哦,不是惹了大麻煩,短時間內,我是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的。”
在那位可愛的契約者眼中,這次的事件,算不算大麻煩呢,董成想着。還在斯利德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由於藥物的刺激,他曾經可以與雷茵交換彼此的感知,但那顆霜凍星球陷入內亂後,他就在也沒能感受到黑妖精的存在了。
“報告長官,剛纔得到我們救援的那艘難民船正在和我們聯絡。”圖拉朗的報告打斷了董成的思緒。
董成把目光收回到眼前的屏幕,那個流動的人形又出現了。利用靈言之力,董成和他們通過心靈溝通明白了這些阿米巴難民的意思。
“他們希望得到我們的指引。他們對這個區域一無所知,也不敢貿然行事。”代理艦長董成對圖拉朗少尉說道,“我命令他們向我們靠近,一直跟着我們行進。”
上次和他們對話時,聽他們說到,黑妖精們有一項瘋狂的計劃,要逼着這些阿米巴人加入其中,好像還牽連到一艘人類古老的戰艦。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代理艦長繼續深入的詢問着,可雙方的文化存在巨大的差異,董成發現自己很難完全理解阿米巴的意思。
黑妖精想要登上一艘詛咒之船,可他們缺乏對抗詛咒的技術,而求助於阿米巴族人。對抗詛咒的技術?那又是什麼,結束了與阿米巴族人的交流,董成依然沒有頭緒。
經過戰火摧殘的瓦朗謝納號繼續修復和整理,董成知道此刻陳志他們正帶着維修工人在盡力搶修,麥悠和圖拉朗他們也督促着士兵們修復炮臺和重型武器的基座。
初次巡航,就遭遇了一場大戰,就使得戰艦受到了創傷,不知海軍有關方面會怎麼想呢。那個不可一世的大艦長呢,會不會說,讓那個膽大妄爲的小子走開吧。想到這裡,新任海軍中校皺了皺眉。
“怎麼,有什麼不開心的地方嗎?”陳志走進來,看見董成這樣一幅表情,不禁問道,“你是還在惦記着那艘逃走了的航母去向嗎?”
“暫時還顧不上想那個呢。”董成對朋友說出了他的憂慮,“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是,咱們的巡洋艦看上去有點不太妙呢。”
“這倒是,艦艇的損傷,從表面上看,一時還不能完全診斷清楚,就怕內傷嚴重啊。”陳志也覺得這是個問題。
董成對戰艦的擔心是有道理的。瓦朗謝納號在遮蔽區巡航變得有點艱難了,雖然它逃過了滅頂之災的撞擊,但僅僅是和那個龐然大物擦邊而過,也給它的船體帶了重大的損傷,更何況之前它還硬生生的遭到了敵艦的攻擊呢。
瓦朗謝納號巡洋艦遭受的創傷太大了,戰艦的引擎像一個重病在身的病人一樣,勉強掙扎着運轉,支持着戰艦慢慢的向前航行。
董成把遭遇黑妖精三艘戰艦和這場遭遇戰的情況向星區作了詳細彙報,把戰艦目前的損傷也報告了上級。
很快,星區的命令下達了,讓他們中止巡航的任務。畢竟,保證瓦朗謝納號的修理和補給纔是當前的首要任務。
代理艦長董成的首次航行,就這樣結束了。他們小心翼翼的把戰艦駛進了最近的太空修理站——“搖籃”。
“搖籃”是一座巨大的人工天體。從本質上說,它是一個裝有引擎的巨大金屬平臺。平臺的面積超過一平方公里,它的影子足夠遮住三艘護衛艦。所以,對於一些小型艦船來說,它就像母親的懷抱。來到這裡,就像嬰兒進到了襁褓中安睡的“搖籃”。
可是,對一艘艦長差不多兩公里的巡洋艦來說,卻有點太小了。
平時,這個太空站可以同時對六艘護衛艦進行整修,上下甲板各三艘。可現在,一艘瓦朗謝納號,就佔據了它的全部。
金屬平臺的表面安裝了很多吊手、腳架,以便進行修理工作。補給管道、傳送帶和貨櫃車也源源不斷地將物資送上瓦朗謝納號。根據太空修理站的初步檢測,要完全把這艘巡洋艦修理好,還需要最少三十小時。
黑妖精的炮火打擊並沒有給這艘巡洋艦號留下致命傷。而在這次己經被稱作“董成迴旋作戰方式”的非常規行動中,它卻差點徹底完蛋了。
董成瞄了一眼掌上電腦上長長的修理清單。百分之十五的電力系統需要更換——當大量戰術核彈在近距離爆炸時,它們被電磁脈衝熔掉了。反應堆需要徹底大修。冷卻系統和閥門都被高溫熔化了。有五組超導磁場系統也需要替換。
最麻煩的還是瓦朗謝納號的腹艙甲板。當修理人員將檢查後的情況報告給董成時,他真有點坐不住了。立刻親自駕駛一架太空梭,去看看他在戰鬥時的一連串異乎尋常的指揮調度,給這艘船帶來了什麼。
眼前的境況讓董成震驚。如果說,原來的瓦朗謝納號是一個俊美的小姑娘的話,那她現在已經完全被毀了容。董成心裡想到唯一的詞就是——慘不忍睹。
當時,瓦朗謝納號在一瞬間偏離航向,經過黑妖精的航母時,確實是與它發生了擦掛。董成那時就知道肯定會損壞艙腹甲板……只是,沒想到有這麼嚴重。
記得剛登上這艘巡洋艦時,圖拉朗少尉就驕傲的告訴他,戰艦配備有近兩米厚的優質陶鋼護甲。可董成把這層護甲完全磨穿了——每一寸每一分。創口周圍的金屬護甲彎曲變形,呈鋸齒狀。操縱着小型推進器的修理人員正忙着將受損部分切割下來,以便換上新的外殼。
戰艦的底甲板如鏡子般光滑平整。但董成知道平整的外觀並不足信。如果當時瓦朗謝納號的夾角傾斜哪怕只有一度的話,那麼,兩船相撞的巨大力道就會把他的戰艦削成兩半。
要是那樣,就會像黑船2309號與海拉號交匯時一樣,董成想着。現在的瓦朗謝納號,還算萬幸。對自己駕駛的第一艘戰艦損傷心疼不已的代理艦長,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說。
心情有點壓抑的董成回到自己的艙室裡,一點點回想着首航以來的種種經歷,用心總結分析着自己在指揮上的得與失。
廖卿突然跑了過來,她問道:“去看了受損的艦體?感覺如何,一次勇敢的行動,所付出的代價。”
“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看到這樣的情況,我真覺得,當時要是差一點,那就完蛋了。”董成說道。
“不會影響你以後的決斷吧。”
“我想不會。”
“那就好,跟我走,就等你了。”廖卿帶點小神秘的樣子對他說道。
就這樣,還沒好好想一想的董成,就被他的副艦長廖卿拉去參加軍官午餐會。
海軍的後勤保障工作一直很不錯,董成每次搭乘他們太空船時,對這點都深有體會。瓦朗謝納號雖然是一艘中型艦艇,他們的軍官餐廳也是小有規模的。
長長的餐桌上已經擺放好了飲品和各種菜餚,每位軍官們的面前都放上了一杯低度的香檳酒。
董成一進入餐廳就受到軍官們的鼓掌歡迎,這倒是讓敢於冒險,不畏強敵的新任海軍中校有點不知所措。
“哈,怎麼樣?是我安排的。”廖卿得意的說。
“這是爲什麼?剛剛的小勝嗎。”董成問道。
“什麼小勝?我們以一艘巡洋艦之力,擊毀了黑妖精的兩艘護衛艦,還傷了他們一艘航母,最後又把它趕跑了,這怎麼說也是一場大獲全勝呀。”天才少女廖卿的眼睛裡閃着快活的光彩,興奮地說着。
“好了,謝謝你的費心。”董成笑了笑,他也不忍打擊這個年輕副手的情緒,只好走到桌子的最前端,拿起擺好的酒杯,舉到胸前,對他的同僚們說道,“謝謝大家的全力支持,爲我們取得的勝利,爲我們的瓦朗謝納號,乾杯!”
“請大家盡情用餐。”坐在長桌另一端的廖卿有模有樣的做起了女主人。
海軍的軍規對午餐飲酒有嚴格的規定,大家只是象徵性的飲了半杯,就開始進餐。由於剛剛打了勝仗,衆人的情緒都表現出了輕鬆和愉快,很快的,人們忍不住又議論起來,回味着剛剛過去的一幕幕緊張場景,戰鬥中的種種細節,現在都被大家一點點的提了出來,甚至船體在劇烈震動時每個人的狼狽相,都成了衆人大快朵頤的佐餐品。
只是餐會的氣氛,有些微妙,比如圖拉朗一直沒有和自己說話,他甚至有些刻意的躲着自己,董成想着,他抓住一個機會,快步靠近那位情報主管。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圖拉朗少尉?”
“不……我是說……”圖拉朗的神情有幾分掙扎,最後還是說道,“好吧,是大艦長髮來的指令,董成中校。”
圖拉朗的稱呼變了。董成立刻明白其中隱藏的意思:“我被解除代理艦長職務了?”
“是的,長官,大艦長要求您立刻去見她,由廖卿女士接任代理艦長,在維修完成後率領瓦朗謝納號繼續巡航。”圖拉朗少尉又以不符和海軍禮儀的小聲音說道,“大艦長閣下的語氣聽上去很不好,祝您好運。”
接着,他立正,向董成行禮:“曾經能與您並肩作戰,是我一生的驕傲。”
“是的。曾經能與您並肩作戰,是我們一生的驕傲!”參加宴會的其他海軍軍官們,也是一樣立正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