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娘輕笑,連連點頭,“自然是想念聖上的。”
“這話說的真敷衍。”小皇帝嘟囔道。
“妾身還新想了道菜式,打算專門做給聖上的,聖上竟覺得妾身敷衍麼?”沈娘子也故作委屈的說道。
小皇帝一聽,立即喜笑顏開。“好好!還是沈娘子對我最好!待虞淼和公孫陵比試完,我就回來!沈娘子安坐!”以妖記劃。
小皇帝說完,這才起身,在衆多宮人簇擁之下,向正殿走去。
他身邊從來不缺少陪伴的人,應該說他從來沒有孤身一人的時候,可是那在衆人恭敬簇擁之下的稚嫩身影,卻顯得那麼孤獨蕭索。
所謂高處不勝寒,他身邊便是有再多的人恭敬的陪伴着,也是註定了心底孤單渴求溫暖的吧?
沈昕娘這般想着,手不由自主落在的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她的孩子,她一定要給他溫暖,給他最好的陪伴,在她能力之內。也儘量給聖上更多的溫暖吧,他這般喜歡她,不就是冥冥之中註定的緣分麼?既然上天給了這般的緣分,她當儘自己所能的去成全這份緣分。
偏殿之中沒有焦灼踱來踱去的公孫蘭,氣氛顯得舒緩肆意。
可正殿之中卻十分的劍拔弩張,氣氛嚴峻。
公孫陵攻城,虞淼守城。上次對持,虞淼守城已有十局。此次便只再來十局,便可定勝負。
公孫陵額上微微有汗,不知是這正殿裡的暖爐太過溫暖,還是他太過緊張,臨出門,妹妹還拽着他的衣服道,“哥哥一定要贏,你若是輸了,回來就沒有妹妹了,只有一個出了家的姑子!”
他渾身一個激靈。城破——他又輸了。
“十局之戰,城門破五。”蔡相摸着飄逸的白鬍子,緩緩說道,“公孫將軍守城勝五負五,攻城勝一負九。結果已明。”
蔡相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正殿之中,虞淼暗自長鬆了一口氣,對公孫將軍拱了拱手,退開沙盤。
公孫陵的目光卻仍舊落在沙盤之中,他輸了,真輸了,其實沒有到最後一局的時候,他已經知道結果了。他只是沒有想好,要如何回家同妹妹交代?
小皇帝點頭,忽而笑道:“虞將軍鎮守西北邊疆,功勞苦勞皆有,如今家門不幸。出了這般事情,大受牽連,卻能忠心不變,大義滅親之舉,讓朕十分感動,讓滿朝文武大臣也都十分感動。既如此,朕便順從臣意。赦免虞將軍過犯,虞將軍官復原職,繼續爲百姓,爲朝廷效力吧!”
“謝聖上恩典,臣謹記心中,沒齒難忘!”虞淼跪地言道。
聖上讓他起身之時,他向齊王投去感激一瞥,齊王輕笑轉開視線。
“朕先前說過,”小皇帝卻忽而又開口道,“虞將軍若是能贏了公孫將軍,朕還要成全一樁美事!”
此言一出,公孫陵先是一僵,脊背都緊繃起來,要說了!還是免不了要說了!誰說這是美事的?對他來說可一點都不是美事,回到家中他那被他寵壞了的妹妹,還不知道要如何鬧騰他呢!
虞淼躬身沒有說話,齊王輕咳了一聲似乎想開口。
可小皇帝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就立即說道:“公孫將軍家的妹妹,孝賢淑惠,恰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虞將軍多年在邊疆苦寒之地,只顧立業,家還未成,沒有正妻嫡室如何能子孫綿延?朕便成全了這一樁美事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且這也是先前答應給虞淼機會讓他同公孫將軍對峙沙盤的一個條件。此時再來反駁聖上的話,既是沒有顧及聖上的掩面,更是言而無信之舉,齊王只好抿了嘴沒有多言。
虞淼看了公孫陵一眼,連忙謝恩。公孫陵雖面上僵硬,不情不願,但也只能俯首謝恩。
小皇帝卻是實打實的高興,“行了,一直懸而未決的事情,如今總算有個結果了,你們心中想必也都輕鬆了吧?”
“聖上!”齊王這時候倒是開了口,“奏請聖上,賜婚旨意已下,完婚尚需時日,可否請聖上準虞將軍先歸於西北軍中呢?”
小皇帝聞言一愣,想到叔叔先前私底下跟他說過的話,爲蹙了眉頭,他身爲聖上,卻也萬事不能僅憑自己的喜好,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應當先以大局爲重,“齊王說的是,完婚之事多有繁瑣,軍中之事卻不能耽擱。婚期便大致定在一年後吧,虞將軍可先回西北,屆時再返回京中。”
“謝聖上恩典!”虞淼和公孫陵異口同聲道。
這回不僅虞淼鬆了一口氣,公孫陵更是全身都鬆懈下來,總算能夠回去跟妹妹交代了。
小皇帝擺擺手,讓衆人退下。他心裡還惦念着另外一件事情呢,快步來到偏殿之中,看到那個低頭翻書的身影,只覺滿心都被溫暖填滿,“沈娘子!”
小皇帝喚了一聲,沈昕娘擡起頭來,衝他輕笑。小皇帝頓時覺得這一笑,比殿中暖意正濃的爐火更溫暖他的心窩。
“沈娘子說,要給我做好吃的,是什麼吃食?”小皇帝快步上前,在沈昕娘對面跪坐下來,眼巴巴望着她。
“公孫蘭的婚事,聖上定下了?”沈昕娘緩緩問道。
小皇帝聞言一愣,“沈娘子怎麼知道虞淼贏了?”
沈昕娘輕笑,“猜的。”
丹心在後頭,偷偷得意的笑,她家娘子可是會算的,這算什麼大事,娘子這麼閉目稍微一算,還不結果盡知啊?
小皇帝點頭,“定下了,那個上躥下跳的小娘子,就好好在家中偷着樂吧,若不是我給她指婚,她只怕這輩子都嫁不出去!”停了片刻,他又說道,“不過叔叔說,如今讓虞淼回到西北更爲重要,完婚的事等一等再辦。”
沈昕娘點頭,“如此,自是最妥當。”
沈昕娘在小皇帝糾纏之下,來到宮裡的御膳房,食材都是現成的,給他做她小時候在靈山吃過的小食。想來,甜甜色彩鮮亮的美食,小孩子都是喜歡的。
因好幾天都沒有見過沈昕娘了,小皇帝這日便一直纏着她,不讓她走。待她終於乘着馬車離開宮中的時候,竟然遇到了離宮的方琰和虞淼。
兩人騎在馬上,齊頭並進的在宮外寬道上。
瞧見自家王爺,車伕便放慢了馬速,方琰回過頭來,恰瞧見丹心挑起車窗簾子,透過小小的車窗,剛好能看見沈昕娘白皙美好的側臉。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勾起了微微的弧度,整個人都因着這幾分弧度,顯得明媚耀眼起來。
“昕兒。”他忍不住喚她的名字。
沈昕娘在窗內側過臉來,“一同回府麼?”
方琰搖頭,“先去公孫將軍家中,昕兒也一起來吧。”
沈昕娘微微一愣,看到方琰身邊眉頭緊鎖,騎在馬上姿勢都有些刻板生硬的虞淼,心下略明白幾分,便點了點頭,讓丹心放下簾子來。
馬車沒有回齊王府,而是同方琰虞淼一道,往公孫陵府上而去。
公孫蘭正在家裡頭大鬧,“什麼叫我該安心了?不過是拖上一年而已,我有什麼可安心的?”
公孫陵皺着眉頭,腦袋都要被妹妹一直不休的話給塞炸了。可她竟一點不累,仍舊嘴巴不停。
“一年啊,哥哥,一年以後我就不能整日在家陪着你了!沒人能像我這般體貼你了!你就不會想我麼?”公孫蘭瞪眼看着他說道。一旁的丫鬟倒是趕忙上前,低聲提醒公孫蘭,沈四娘不幾日後就要過門了。
公孫蘭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看看我是怎麼做妹妹的?嗯?你喜歡的人,我幫你去問,去打聽!讓你能夠順順利利的娶到意中人,你這做哥哥的又是怎麼對我的?”
公孫陵如坐鍼氈,無語凝噎,他此時此刻真的恨不得妹妹立時嫁出去,可千萬別在家裡這般鬧他了!
公孫蘭正抱怨着,忽聞家僕來稟,齊王王妃同虞將軍來訪。公孫蘭登時愣住,張着的嘴巴都忘了合上,“誰,誰來?”
家僕清了清嗓子又說道:“是齊王同王妃……”
“不是不是,”公孫蘭盯着家僕,“後頭那個!”
“虞將軍。”家僕看了小娘子一眼,俯首說道。
公孫蘭怪叫一聲,“拿掃帚來!不不,掃帚哪裡能將這麼一尊大神掃地出門,去拿我的長劍來!他竟然趕來?我還沒殺過去,他倒先殺到家裡來了!這還了得?”
公孫陵起身伸手將妹妹拉到一旁,“小娘子家,什麼殺不殺的,你給我下去!”
“我不!我的終身大事啊,我爲什麼要下去!你又不是我爹,不是我孃的,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你問過我的意思了麼?”公孫蘭叫囂道。
公孫陵忍無可忍,瞪眼看她,“你想清楚,替你做決定的不是我,是聖上,你有什麼不滿,去宮裡說去!”
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他這妹妹的性子,旁人不清楚他還不清楚麼?那是得哄着來的,若是拱火,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還真敢去宮裡鬧。
公孫蘭提步就向外衝,速度之快,公孫陵竟沒能拉住她。
怕她闖禍,他也慌忙追出門外,公孫蘭跑的飛快,已然出了院子。公孫陵追到院子外頭的時候,卻見妹妹正像旗杆子一般,佇立在外院之中,頗有些盡退兩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