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真人細細講過之後,沈昕娘忽而擡手將自己手中那顆紫光盈盈的丹藥往前一送。
紫陽真人不可置信的伸出手,那顆圓滾滾的丹藥就那麼咕嚕嚕滾進了自己的手裡,似有淡淡藥香瀰漫,“沈娘子這是?”
“送給你了!”沈昕娘說道,“不過。不要給他用。”
沈昕娘指了指一旁的黃帥印,輕緩說道。
黃帥印臉上一紅,立即梗着脖子粗聲說,“我纔不稀罕!我纔不要!小人之心!”
“原本瞧這丹藥品質上乘,是想要給他用的……”紫陽真人卻是喃喃說道。
沈昕娘輕笑,轉身又入了丹房。
按照紫陽真人所講的煉丹需要注意的事項,並且回憶自己在師門之中聽聞過的方法,原本研究好的配比,重新開始煉製。
只是她如今使用這丹爐,並非道家精密的丹爐,也非在靈氣充裕之地,好在靈氣可用黑白泉水的靈氣來彌補。丹爐上的欠缺,卻也只能湊合了。
她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漸漸熟練,並控制好各項措施之後,爆鼎的事情倒未在發生。不過出丹率一直並不叫人滿意。
天色漸晚,紫陽真人師徒兩人來了走。走了又來,來回幾趟,也不見沈昕娘再從屋裡頭出來。
連王府中送來的飯菜都在一旁放着,冷掉也無人問津。
丹心和金香在外頭守着滿面的急色,卻知曉娘子脾氣,不好打擾。直到方琰從外頭回來,沈昕娘也都沒有露面。
“王妃呢?”方琰正院之中不見沈昕娘,便蹙眉問道。
底下人連忙引着王爺去了沈昕娘專門挑的那偏僻的院落。方琰還未走進院子,恰遇上從裡頭出來的紫陽真人師徒兩人。
方琰蹙眉,臉上不悅盡顯。
“王爺您別怒,貧道雖在此,可這大半日,連沈娘子的衣角都沒見着!”紫陽真人立即笑着說道。
方琰冷眼看他。沒有理會。上何東巴。
紫陽真人拱了拱手,帶着自己那不孝徒,退了一步,讓方琰先行。大約是記掛着沈昕娘,方琰倒並未與他開口,邁步就越過兩人去。
偏僻院落中的東廂門依舊緊閉,金香和丹心兩個幾乎從不離身的丫鬟守在門外頭。
方琰不明所以的上前。
“王爺!”兩位丫鬟連忙行禮。
方琰的目光卻是落在一旁已經冷掉的飯菜上,他擡着下巴看了看那飯菜,“怎麼回事?”
“回,回稟王爺,”丹心看了金香一眼。金香低着頭不說話,她只好硬着頭皮道,“娘子用罷了早飯,就一直在裡頭忙活,到現在,滴水未進,粒米未食呢。”
方琰好看的眉宇微微凝滯,“這是做什麼呢?”他好奇又不乏擔憂的看了看緊閉的房門。
丹心呃了一聲,不知該如何解釋。
方琰又上前一步,立在門口輕緩喚道:“昕兒?”
房間裡頭傳來輕微的砰的一聲,方琰緊繃的神經好似被彈了一下,他不等裡頭人應聲,便擡腳踹開門。
還未邁步進去,就被裡頭的情形給嚇了一跳。他那一向清新利落的昕兒。如今這是怎麼了?渾身又髒又狼狽,連那淨白的小臉兒之上,也盡都是黑黑的道子。
沈昕娘將爐鼎內的丹藥取出放涼,數了一數,臉上有幾許失落神情,“還是這麼少啊?”
“你在做什麼?”方琰反手將門關上。
沈昕娘擡頭看了他一眼,輕笑了笑,原本她的笑容最是美好,如晨露朝華,可如今笑臉髒兮兮的十分狼狽,這笑容便多了些憨直的味道,“煉丹啊!”
方琰一滯,“煉丹作甚?掌門人不是說過,外丹含金石之顧,不可依賴,唯有內修方是正道麼?”
沈昕娘點了點頭,衝他勾了勾手指。
方琰疾步上前,她在他耳邊,聲音輕微道:“我自然記得師父的話,這丹藥不是爲我煉製,而是爲旁人。”
方琰眼眸縮緊了一下,“虞泰?”
沈昕娘點了點頭,“有此上好丹藥,虞泰定無法再害人了。”
她語氣輕輕緩緩,他卻聽得眼眸緊縮。
“便是如此,也不至於要廢寢忘食吧?”方琰擡手輕撫了撫她有些凌亂的頭髮。
沈昕娘搖頭,“一頓飯兩頓飯的倒是小事,黃帥印不能在王府之中耽擱太久,且如今我耽擱一日,那些無辜少女豈不是要多受一日的痛苦?”
說完,她將煉成的丹藥放在一旁木匣之中,重新稱量金石藥物入鼎爐之中。
這一切都不避諱方琰的視線,唯有向鼎爐中加黑白泉水之時,她遮掩了下自己的動作。
方琰的視線被木匣之中的丹藥吸引,並未注意。
他上前嗅了嗅那盈盈似有紫光流轉的丹藥,語氣有些遲疑道:“虞泰謹慎之人,這丹藥若是有異,他豈會上當?且他身邊五大護法,如今雖已經不合,卻並未離開,若是分辨出這丹藥對身體無益,他怕是也不會服用吧?”
沈昕娘專注於手上的動作,好似並未聽聞到他的話,眼神專注的看着鼎爐,一絲一毫的動作都不敢大意。
瞧見她專注神情,方琰也不好再出聲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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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那沈娘子能出丹一顆已經十分不易,她仍舊煉製,待靈氣精力用盡,還能成丹麼?”黃帥印在客房院中低聲問紫陽真人道。
紫陽真人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鬍子,擡眼觀天,淡笑不語。
“師父……”
“誰是你師父!”紫陽真人哼了一聲,“這小娘子年紀不大,這執着的勁兒倒是不小,連飯都顧不得用,眼看夜深,卻也不肯罷休,真真是廢寢忘食。”
“煉丹豈能是廢寢忘食就能達成的事情?不是最講究機緣,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自然之道麼?”黃帥印又問道。
紫陽真人點了點頭,“我看這小娘子,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了。”
黃帥印聞言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天時地利乃自然所賜,她又如此執着,斷然沒有不成的道理。”紫陽真人緩緩說道。
沈昕娘在這屋子裡煉丹,自然將屋子裡無用的東西都清了出去。方琰立着陪了她許久,只覺有些疲累,沈昕娘卻仍舊是那般專注的樣子,雙目緊緊盯着鼎爐,沒有片刻的分神,他亦不敢打擾她,便自己轉了一圈,尋了把胡凳來,坐在一旁,靜靜守候着她。
亦不知過了多久,輕微的爆裂聲,讓他從迷迷糊糊中驚醒過來,他睜眼看去,沈昕娘正從鼎爐之中將丹藥取出。
她髒兮兮的小臉兒之上,有些驚喜的模樣,便是這般狼狽的小臉兒,竟也有些奪目的光彩。
“終於成了五丹!”沈昕娘朝他笑道。
方琰起身,“夜深了,去休息吧?”
沈昕娘連連搖頭,“你明日還要上朝,快去歇着吧,我適才太專注,竟忘了你還在這兒,你莫要陪我熬着了。”
方琰垂眸看她,“你都不累,我如何能累?”
沈昕娘勾了勾嘴角,“我不累,可你肩頭的責任比我重啊,不要守着我了,去睡吧。”
方琰卻是搖搖頭,“你若不肯去休息,我便不擾你,你只管忙你的,我看着你就好。”
他說完又在胡凳上做了下來。
沈昕娘見他執意如此,倒也並未勉強,依舊忙碌着手裡的活計,只是好似動作都加快了些許。
她的眼神更爲專注,煉丹乃是耗費精神力也耗費體力的事情,她專注之下,卻全然不覺得累,腦中不斷地提醒着自己,還有那些個無辜的少女在水深火熱之中,她更抓緊一些時間,或斜她們就能更早的脫離虞泰魔抓。
須臾的功夫,她回頭看向守候着她的方琰之時,方琰已經微眯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昨夜她回來,就瞧見他眼中滿是紅紅的血絲,定是熬夜疲累所致,昨晚他又那般不節制,兩人一直到天亮都沒睡上什麼覺。
自己倒還好,畢竟有靈泉水相助。體內好似有源源不絕的能量。可他……
沈昕娘輕手輕腳的靠近方琰,步履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她來到他近旁,擡手輕輕撫在他肩頭。
原本這樣的動作,他習武之人必定能夠察覺,但大約是太累了,他只輕哼了一聲,連眼睛都沒睜開。
沈昕娘引動自己左手手中那股力量,將一股暖流緩緩渡入他的體內。
溫熱舒服的感覺,好似縈繞在方琰周身,他略微蹙起的眉頭有漸漸舒緩之勢,俊逸的面龐上,褪去凌厲,好似愈發溫潤起來。
沈昕娘見他神情舒緩,便收回了手,又回到鼎爐旁邊,專注於自己的事情,一日這般耗神下來,她也累了,雖有靈泉滋養,**的精力卻也有限。可她興奮的神情,心中對那些無辜女子的掛懷,卻讓她沒有片刻的鬆懈。
方琰不知一夜之間自己被驚醒了幾回,只知外頭夜色都不是那般濃重,隱隱約約已經能看到東方天光之時,沈昕娘才輕緩道:“夠了。”
他立時睜眼,看着被她捧在手中的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