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四娘子認人不明,如今曉得郎君人品太差,所以不屑與您相見,您倒是沒有自知之明得很!”金香可不怕他,擡眼便笑着諷刺道。
公孫蘭立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着面前這讓人分外好奇的一幕。
“她呢?”秦冉沒有理會金香的話,倒是垂眸看着沈四娘問道。
沈四娘搖搖頭,沒有吱聲,像是根本不想和秦冉再開口一般。
“你姐姐呢?”秦冉微微提高了聲調,又問了一遍。
沈四娘依舊搖了搖頭。
“我家娘子去哪兒,關你什麼事?”金香氣憤道。
秦冉逼近一步,沈四娘立即倉惶退了一步。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一般。
公孫蘭有些看不過眼,原本以爲兩人是舊識,這裡沒有自己插話的地方。可如今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嘛。
“郎君這是做什麼?調戲良家小娘子?”公孫蘭轉身,擋在沈四娘跟前。
秦冉眉頭微蹙,“這是我家裡的事!”
“這是在宮裡,家裡的事,就回家說去!我可不管你們家裡是什麼關係,入了宮,就只論宮裡!”公孫蘭笑着說道,可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客氣。
秦冉皺眉,“四娘?”
沈四娘低頭垂眸。就是不開口。
“還不走?宮裡也敢闖入登徒子?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揍你?”公孫蘭擡起食指,灑脫帥氣的蹭過鼻尖。一臉挑釁的看着秦冉。
秦冉無奈輕笑,“你揍我?”
公孫蘭輕哼一聲,“不怕打不過你,只要咱們一動手,這四周的禁軍暗衛必定一擁而上。我是小娘子,我可不怕丟人,就是不知道郎君被人當登徒子抓起來的時候,會不會給家裡丟臉了?”
秦冉被噎的一陣無語,拂袖轉身。臨走,又深深看了一眼沈四娘,這才離開。
聽聞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身上那種讓她熟悉又陌生的氣勢也漸漸抽離。
沈四娘彷彿失了力氣一般,腿一軟,就向地上跌坐而去。
金香眼明手快,連忙攙扶住她。“四娘子。沒事沒事,他走了!”
雖然沈四娘在秦冉面前依舊軟弱,但金香卻覺得她進步不小,若是以往的沈四娘一定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秦家少主了吧?不管她家娘子待不待見秦家少主,她也會不由自主撲上去。
如今倒是不同了!沈四娘也在以自己沉默的方式維護着自家娘子呢!
金香扶着沈四娘在一旁食案後頭跪坐下來。
公孫蘭輕揚着嘴角,“你們姐妹,性格倒是很不同。”來鳥華圾。
沈四娘緩了口氣,纔開口,“姐姐性格堅韌,我若有姐姐一半,也滿足了。”
公孫蘭微微搖了搖頭,“各自有各自的好處,不必太過勉強,來,喝點茶,登徒子不必怕!”
此時的沈昕娘正同方琰走在曲曲折折的迴廊裡。
五步一亭十步一閣,宮中建築,繁複精妙。若有閒暇,沉醉其間倒是妙不可言。
“我從不曉得,你對生意也如此有興趣?”方琰行在她一側,輕聲問道。
沈昕娘停了片刻,纔開口,“能介意讓我達成目的的事情,我都有興趣。”
方琰聞言,側臉看她,眸色深沉,意味不明,半晌,他才嘆了一口氣,“那爲何我的幫助,你從來沒有興趣?”
沈昕娘擡眼看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誰說的?”
方琰腳步微微一滯。
迴廊間安靜的只有三人的腳步聲,丹心爲了不發出太大聲響,甚至是掂着腳尖在走路。
方琰和沈昕娘側臉,四目相接之中,讓迴廊間的氣氛都變的有些微妙。
“你不是已經幫我了麼?”沈昕娘輕緩說道。
方琰眉頭微蹙,“是麼?”
“關於靈山,關於沐靈的前因後果,原本應該是藏在你心中最深處的秘密吧?”沈昕娘說,“可你,沒有保留的告訴了我。”
方琰片刻靜默不語。
迴廊裡三人站定,沈昕娘和他,四目相望。
卻有忽然而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廊間的寧靜,和迴廊外的聲聲鳥語。
“齊王爺怎麼還在這兒呢?忙着同美人相會,連朝中正事兒都不管了麼?”虞泰上前,臉上頗有幾分玩笑的意味。
“怎會,我同美人說的可是正事兒!”方琰也笑着說道,“乃是爲聖上召見相請,於私下,何時相見不行?也不會有人來打斷,何需在宮中?”
虞泰輕笑一聲,目光落在沈昕娘身上,“沈娘子女子之身,這膽識倒是叫人不能小覷。如今成了坐擁南市十里長街半條街的大商賈,後頭又有齊王爺保駕護航,真是生活無憂啊?”
沈昕娘漆黑的眼眸淡淡看他,沒有接話。
虞泰倒是自顧自說起來,“聽聞沈娘子前些日子,前往了平壤的三賢秦家?不知娘子這一去,爲公爲私啊?”
“我的小妾,國舅倒是關切得很?”方琰語氣帶着不悅。
虞泰笑了笑,“先是因着齊王爺才關注,如今到發現沈娘子真是有意思。不怕王爺笑話,我對沈娘子還真有興趣,只是不知王爺舍不捨得割愛呀?”
丹心聞言,立時氣紅了臉。
虞泰的女兒都和娘子一般年紀了吧?竟然當面說這種話?真真不要臉!
雖然在他們這種身份,互贈美人小妾,老夫少妻實在不算什麼事兒。可娘子豈是他能夠調戲的?丹心將自己牙根兒咬的生疼,恨不得上前給那虞國舅幾個耳光。
“國舅說對了,我如何能捨得呢?如此妙人,我寶貝還來不及!”方琰冷臉說道,“國舅還是省省心吧!”
虞國舅笑了笑,“齊王爺不像是能纏綿於兒女私情的人,如此捨不得割捨,看來是沈娘子太過與衆不同了。”
“既是兒女私情,私字便可看出,有沒有情因人而異。”方琰冷諷道,“得看對着誰,對着有些人,有請也變無情。”
虞國舅笑了笑,目光上下打量過沈昕娘,眼眸越發深邃看不清。
方琰伸手攬過沈昕孃的纖腰,帶着她先行一步,往聖上殿中而去。虞國舅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頭,目光如蛇一般,冰冷又緊隨不放。
聖上在延慶殿內殿尊位高坐。
方琰沈昕娘和虞泰前後進了殿中,殿內已經有幾位巨賈在了。
見齊王和國舅入內,先到的巨賈們紛紛起身,拱手行禮。
秦家老爺也在,朝齊王和虞泰行過禮之後,他悄悄靠近沈昕娘,以同輩之禮,拱手相迎。
沈昕娘連忙福身還禮,“秦家老爺!”
虞泰的目光落在秦青山身上,眼中頗有驚異之色。秦青山乃是三賢秦家的族長,三賢秦家家大業大,所謂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皇帝輪流坐,世家百年立。
這些世家大族的族人便是見到朝中權貴,也頗有幾分傲氣。秦青山對一個小娘子這般客氣,實在是很難不讓人生疑。
虞泰眼睛微眯,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有道理。
沈昕娘朝秦家老爺還了禮,秦青山倒也沒有再糾纏,兩步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小皇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上,擡手讓衆人坐落,稚嫩的目光掃過衆人,在沈昕娘面上多停了片刻,也越了過去。
“借萬壽節,請衆位前來,乃是朕代表朝廷,褒獎衆位,支持朝廷開發南市的舉動。除東西二市,南市昌榮,勢必能帶動南市百姓的生活,日益精進……”小皇帝面無表情的說道。
像是提前背好的詞,就是鼓勵商賈們好好配合朝廷,促進南市的開發和後期的建設,不但與他們自己的生意有利,也要讓利與百姓們,共同富裕,纔是正道,云云。
商賈們前來入宮道賀,壽禮自然是少不了的,朝廷倒也不摳唆,減免了部分的賦稅,商賈們也紛紛起身道謝。
頗有些官民同喜之意。小皇帝說完提前備好的說辭,便賜了衆人殿中宴飲的資格。
宮人們魚貫而入,引着衆位商賈到自己的席面上。
小皇帝這才迫不及待的見目光落在沈昕娘身上,瞧見她漆黑的眼眸似也正看着自己,小皇帝分外高興,朝她揚了揚嘴角,擠了擠眼睛。
怕叫旁人瞧見,他又立即恢復一臉正經的神色。
沈昕娘垂眸,雖臉上沒有笑容,眼眸中卻十分清亮。
她隨宮人來到自己的席面旁,跪坐下來,丹心在跪在一側,卻見食案上沒有擺筷子。
丹心詫異左右看去,見旁人的食案上皆有筷子,“娘子,是他們忘了放麼?”丹心低聲問道。
沈昕娘搖頭,“不必急,等等看,不會真的忘了的。”
丹心便沒有吱聲。
待冷盤擺上食案,果然有宮女跪坐一旁,手持一雙精緻的象牙筷,夾了冷盤中的小菜放到沈昕娘面前白玉盤中。又將自己手上瑩白的象牙筷放在沈昕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