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1章

秦淮最大的妓院。翩香樓。

其實,翩香樓本不叫翩香樓。但因爲有了翩翩姑娘之後才改的名。原來的名字早已沒有人記得,因爲在翩翩姑娘來之前,這是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妓院了。所以,翩香樓的媽媽此生自認最有眼光的事情,就是發現了翩翩姑娘。

翩香樓的一間房間。薰香緩慢地繚繞在房間裡,帶這些奢靡的氣息。一個身着豔服的男子坐在桌邊,他的面前跪着一個黑衣人。

“稟座上,人已進城。相信片刻就會到了。”

“嗯。”座上的男子點了點頭,忽然起身,下一個瞬間已掠至門邊,一把拉開了房門。一個身影就這麼跌了進來。幸好他閃得快,要不然可就要撞上了。

冷眼看着從地上爬起來整整袍袖的青年,絲毫沒有被人抓住的人該有的表情。

青年整好衣襟,朝他彎腰一揖,道:“小生江陵晉子考,字閱殊。小姐有禮了。”

來人不是晉子考又是誰。話說晉子考離開了河邊,但靈機一動,這翩翩姑娘總得回去吧!何不來個守株待兔,省時又省力。所以當晉子考來到翩香樓,趁媽媽不注意溜到了聽說是翩翩姑娘的房間處。誰想纔剛到就被人給發現了。可是……可是眼前這個美人是誰?想來翩翩姑娘也不過如是吧!

一身豔麗的衣裳,果然只有美人才穿得出如此奪目的豔色……只不過怎麼美人穿的是男裝呢;面如冠玉,兩道英氣的眉斜飛入鬢……似乎過於英氣了些……沒關係,果然是個特別的美人。

“美人,美人……”已呆若木雞的晉子考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說出口了。

“你說什麼?”

果然,美人就是連嗓音都這麼地與衆不同,帶點磁性……磁性?!晉子考總算回過神來,看着眼前冷若刀鋒的美人,這才注意到眼前美人的身量比他還高些,體型比他還結實一點。顯然那腰枝絕不是什麼纖盈不堪握的柳腰。暗想自己怎麼能男女都分不清,可是,這人長得還真是好看!

“你、你是何人?”望着不知何時抵上自己脖子的匕首,晉子考嚇得面無血色顫聲道,“君、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們讀的是聖賢書,不能……不能……。”匕首又逼近了些,還沒出口的話徹底胎死腹中。

“你是晉子考?江淮晉子考?”

晉子考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答道:“正是小生。”末了,大着膽子問了句:“公子貴姓?”問完就後悔了,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去,怎麼就管不住自己呢。

“我是花殺。”沒想到花殺居然真的回答了。

“花、花殺!你、你、你就是江湖第一美人花殺?!”晉子考激動地叫了出來。

花殺的眉忍耐似地抖了抖,雖然很想一刀就讓眼前這個白癡閉嘴。他斜睨了身後已經抖得不成樣子的屬下一眼。很好,都站直了。

“你聽過我的名字?”花殺的臉色緩和下來,溫和如煦地問道。俊邪的臉上不自覺地帶上了笑意。

“當然。”晉子考忙不停地點頭。花殺已然將刀收了回去,拋給了身後的下屬。晉子考好不容易喘上來的一口氣,卻因爲擡眼看見花殺的笑臉有沒喘上來。

“原來他跟你提過我啊。”

可下一秒花殺伸手扼住晉子考的咽喉,面無表情,不,並非面無表情。俊邪的臉上泛着森冷的殺氣,一點一點地收緊手指。

晉子考努力地試圖掰開花殺的手,但又豈是他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掰得開的。晉子考艱難地發着不明意義的咕噥,這人變臉怎麼變得這麼快。乾脆不要叫花殺,改名叫花臉得了。可是快變臉的應該是他自己纔對,一張臉已經開始泛青,一口氣沒上來就要暈過去了。

一隻摺扇破空襲來,打在了花殺的手背上,有藉着那力道飛回了它的主人手裡

。一個溫和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堂堂殺神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有失身份吧。”

明明是溫和如山間溪水的聲音,卻好似能聽到金石之音。你看過那溪澗之石嗎?平緩清亮的溪水之中那靜靜地躺着的棱角分明的石頭。這聲音就是那清和如水,中有澗石。隨時能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花殺臉色明暗不定,看着從門外進來一襲素衣的男子瀟灑地展開摺扇,扇面上只有四個字——嘆盡風塵。

素衣的男子隨意地走上前來,衣袂帶起的風好似皆化作了風流一般,賞心悅目。但花殺知道,這風流可隨時能要了人命去。

看似平淡無奇的素衣,其實上面是有鏽花紋的。在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光線下,好像有云在上面流淌而過。

素錦雲紋袍,藍田玉綬帶,嘆盡風塵扇。來人不是佔盡了天下風流的姬無雙又能是誰!

晉子考死裡逃生,拍着胸口咳嗽着。好不容易等面色緩和過來,這纔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無雙兄!”晉子考大喜。天無絕人之路,他鄉遇故知啊!人生還有比這更幸的事嗎?!忙奔過去一把拉住姬無雙的衣袖。

“功名啊。”姬無雙點點頭算是應了一聲,試圖把晉子考的手從自己的衣袖上撥下去。

花殺已經整理好臉色,對晉子考道:“功名?你不是和我所你叫晉子考,字閱殊嗎?”

晉子考慚愧地拎起衣袖拭了拭額際,道:“那個……小生的確姓晉名子考,字功名。但……閱殊也是我的字,我自己取的字。”轉臉對姬無雙道:“都說了不要叫我功名!”

姬無雙無奈道:“你不讓我叫你子考,功名也不讓叫,那讓我喊你什麼?喂嗎?”

“你可以稱我爲晉兄!”晉子考義正言辭地說道。

“這怎麼行!你我又不是那陌路人。我們好歹還是有些關係的,怎麼能這麼生疏呢。”姬無雙帶着點興味的口吻說道。

“不用套近乎。我們沒什麼交情!你也可以叫我閱殊啊。”

“閱……殊……?”姬無雙嗤笑一聲,“好一個閱盡人間殊色。可是難聽死了!我不要叫。功名多好啊,世人皆爲功名哪!”

“好聽你個頭!”晉子考徹底拋棄了讀書人的風度和斯文,“俗!簡直俗不可耐!”

“咳咳。”

忘自說這話的兩人看向被他們忽略在一邊的花殺。晉子考這纔想起殺人兇手還在一邊,一溜煙閃到了剛纔還在和他吵架的姬無雙身後。拉着姬無雙的衣袖道:“無雙兄!看在我們倆關係匪淺的份上你可一定要救我!”

“閱殊兄,我們好像沒什麼交情噢?”姬無雙故意板着臉說道。

“那……那種話是誰說的!”晉子考義正言辭地大聲說道,絲毫不知道汗顏二字怎麼寫。

“姬兄,我們是不是能談正事了?”花殺的聲音冷冷地傳了過來。

姬無雙心情愉快地搖着摺扇走到桌邊坐下。晉子考連忙跟了過去。雖然花殺好像已經沒有要對他動手的樣子了,但防患於未然嘛!

“是,倒差點忘了正事。”

花殺也坐了下來,瞟了姬無雙身後的晉子考一眼。

姬無雙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不打緊,他非是江湖中人。”

花殺點點頭,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青城派被滅門不是我們七殺教做的。”

“哦。”姬無雙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而是問了一句:“你可知綺羅香?”

“當然知道。這是我們七殺教的□□之一。”花殺雖不知姬無雙的用意,卻還是回答了。“青城派並不是被這□□毒死的,我知道。”

“不錯。他們確實不知死於□□,但青城派掌門張鐵杉的屍體手裡卻緊緊地攥着綺羅香。這,君座可否給個解釋?”

花殺眼神一凜,低頭思咐起來。這綺羅香,就連他自己也不可能輕易拿到。就他所知,這張鐵杉並不是教裡的人,也不是教中安插在各門派裡的臥底。難道……是教中某人給他的?又爲什麼要給他?這和張鐵杉被滅門有何關係?

“我不知。不過,你們名門正派又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是我們七殺教做的?”

“沒有。”姬無雙坦白道,“這正是我在這裡的原因。你們爲了洗清嫌疑,也應該配合我,好給江湖人士一個交代。”

“哼!那是你們名門正派的事。我們七殺教可沒有興趣也沒有必要給你們一個交代!”花殺帶人離去,臨走還拋下一句:“我們七殺教敢做敢當,說沒做過就沒做過!”

姬無雙只是鹹鹹淡淡地說道:“下月十八,青城派,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