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麼？”黑衣人副手看向腐爛的那片樹林，問。
“追不上了，已經跑遠了。”首領面沉似水，卻是擺了擺手，止住底下人動作，咬牙說。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對方掌握某種遠距離逃遁的能力。
周圍植被複雜，又容易潛藏，想要追，困難重重，還要耗費大量時間，他們顯然消耗不起。
“沒想到這附近竟然還藏着兩隻蟲子！”
副手憤憤說，隨即扭頭掃向隊伍。
幾個感知系強者憤憤愧疚低頭，垂手而立。
“算了，哪裡有完美的行動？一些小意外，影響不大，只是不確定那到底是什麼。
如果是精靈，倒是沒關係，反正語言不通。
如果是人類修士……基本沒可能是官府的人，至於非法散修……
有幾個身上沒有揹着罪孽？聽到也就聽到了。”
首領皺眉分析，隨即眉頭舒展開，說，“不要耽擱時間，立即出發，追趕使者團！”
“是！”
衆人齊齊稱是。
……
……
“咳咳！”
森林某處。
空氣浮現波動，隨即，兩個身影從中躍出，跌落在地。
被江葉拉扯着從瞬移中脫離的顧城剛一落地，便咳嗽起來，吐出一口滾燙鮮血，噴在地上。
“你吐血了！”
江葉從地上爬起，臉蛋瞬間煞白。
“沒事，只是擦了一下，問題不大。”顧城吐出一口血後，神態萎靡不少，衝她笑笑，溫聲說。
“讓我看看傷口！”
江葉不停，急忙爬過來，強硬地按着男友，看向後背。
只見顧城後背偏下位置，衣服已經焦糊一片，像是被火燒過一般，溶出拳頭大的一個傷口。
裡面的皮膚也潰爛了一片。
紅色、黑色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撕拉~”
咬着牙，用兩隻纖手撕開衣服布料，江葉死死咬着嘴脣，小心翼翼用指尖摸了下傷口，顧城當即痛哼了一聲，卻又咬牙忍住。
“對……對不起……”
江葉紅着眼睛連連說道，然後猛地一拍腦袋，從隨身攜帶的揹包裡翻出一瓶治療藥劑。
這也是他們爲數不多的儲備藥劑之一。
擰開。
倒在手心裡，揉開。
淚水漣漣地按在傷口上，抹勻。
一陣清涼，傷口開始結痂，然後脫落，藥劑的效果極好，或者說，看上去恐怖的傷痕其實遠比她想象中更輕一些。
等一瓶藥劑完全消耗光，傷口也露出了新肉。
江葉終於放下心來，然後扶着男友的肩膀嗚咽。
“好了，我就說問題不大嘛。”顧城笑着拍了拍女友的肩膀。
黑衣人首領的攻擊來的太快，太狠，即便是江葉在意識到暴露之後第一時間開啓了瞬移異能，依然差點被濁氣腐蝕，還好顧城關鍵時刻用後背擋了下，這才逃出來。
“以後不許這樣！”趴在肩頭的女聲悽楚嗚咽。
“……好。”
又安慰了一陣，眼看傷勢的確並不嚴重，加上江葉本就是個冷靜果斷的女子，擦了擦淚痕，兩人才收斂心神，有些後怕地想起之前的事。
多少有些巧合。
在程林久久不歸後，兩人商量了下，開始沿着世界樹枝幹向中心緩緩前行，速度不快不慢，本來只是在林間休息下，卻意外發現有一羣人過來，兩人就暫時收斂起息躲藏起來，沒想到竟然聽到了這般隱秘的交談。
心驚之下，氣息不穩，這才被發現。
如今眼看着沒人追來，纔算終於放下心。
“那些人不簡單，向我們攻擊的，最低也是四品，甚至有可能更高！”
顧城有些後怕地說。
“的確是這樣，這麼說，這羣人肯定不是普通散修，竟然打起了襲擊使者團的主意，還真是夠瘋狂。”
江葉也點頭。
說完，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忽然沉默下來。
一個問題忽然擺在他們面前。
這顯然是個非常緊急的消息，一旦被這羣人得逞，恐怕十三司與精靈族的建交真的要毀掉，到時候兩邊若是開戰，損失難以估量。
要不要……將消息通知出去？
精靈一方不用想，語言都不通，若是通報，只能選擇十三司。
可是……他們的身份壓根沒法接觸官府！
他們是非法散修！
還是揹着案子，被通緝的非法散修！
通知十三司無異於自投羅網，可是若事不關己……兩人對視一眼，想到可能因此發生的戰爭，卻是又猶豫不決起來。
他們終究不是那種自掃門前雪的人。
“要不，我去通知十三司吧。”
顧城忽然說。
“你發什麼瘋？不許去！就顯出你心善是吧？別忘了咱們的身份！”江葉猛地拉住他。
“可是……”
“沒有可是，就是不許去！”
“你聽我說，這不是什麼善心的問題，這對我們來說也是個機會，一個上岸的機會！”
顧城忽然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說，“這件事事涉重大，如果能避免，怎麼看都是一件天大的功勞。
或許，我們可以用這個功勞抵消過去的事，戴罪立功。
非法散修終究沒辦法長久，我們現在還能躲躲藏藏，可是再過幾年呢？
等我們以後有了孩子呢？……總要爲以後想想。”
看江葉神態動搖，他又補充道：“只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將消息遞過去，那麼多人看着，功勞怎麼樣都抹不去。
再不濟，也能獲得個申訴的機會。
我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沉默了一陣，在他的熾熱的目光中，江葉終於緩緩點了點頭，被說服了。
只是，下一刻，她站起身，說：“你說得對，這的確是個好機會，只是，要去也是我去！”
“你……”
“聽我說，你身上揹着命案，一旦被抓住，誰知道十三司那幫人究竟會怎麼做？
我的事小，就算那幫人翻臉不認人要抓我，也沒什麼怕的。
再者，我有瞬移，情況不對想跑也容易一些。”
江葉眼神堅定。
“……好。”
……
……
十三司。
車隊的馬達引擎已經熄火，第一輛車載着使者團出發，剩下的人卻依舊與精靈隊伍遙遙對峙着。
在兩方沒有真正建交前，這樣的對峙必然會始終持續。
只是相比於此前的劍拔弩張。
如今氣氛多少鬆緩許多。
“可惜了，我還真想去看看精靈的城市是個什麼模樣。”
車隊前方，十三司司首何狩武有些鬱悶地從衣兜裡摸出一個煙盒，抽出一支，在對面精靈們好奇的目光中點燃，狠狠抽掉半截，語氣鬱悶說道。
作爲探索隊伍明面上的最高長官，他必須留在這裡控制局面。
事實上，爲了表示並無敵意，整個使者團最高戰力也只是十三司的一個副司首而已。
其餘包括何狩武，以及過來助戰的沈山京等人都依舊在這邊等待。
沒有外交官在，大家雖然也有留下翻譯，可是也不大敢胡亂聊天，生怕哪一句話造成誤會耽誤了大事。
所以只能大眼瞪小眼，互相尬着。
“真的很……無聊啊。”
何狩武吐出一口青煙，嘆息。
就在這時候，忽然，附近的一個做偵查的感知系強者陡然扭頭看向某個方向，大喊：“來人止步！”
什麼？
有人？
何狩武捏着菸頭扭頭看過去，其餘數百人也看去。
便只見，在那邊森林中有隱隱靈氣波動傳來，空氣扭曲波動，一個女青年憑空從空中浮現。
然後，在探索隊數百雙眼的注視下。
緩緩，舉起雙手，向隊伍走來。
“嘩啦啦。”
周邊的小翻領瞬間持槍瞄準，江葉卻視若無睹，只是向前走近，當來到一定距離外。
風吹亂她的髮絲，拂過臉頰，吹得衣角輕輕飄動，她鼓起勇氣，迎着槍口，與無數交叉覆蓋過來的靈壓，大聲喊：“有人要襲擊使者團！！”
何狩武指尖菸頭跌落，黑胖子瞪大牛眼：“啥？！”
……
……
王都。
內城。
議事大殿後的某個房間。
寬敞的房屋中，靠近門邊的位置擺着一面巨大的寶石鏡。
精靈族並不出產玻璃鏡，民間普遍與夏國古代般使用銅鏡。
皇城自然條件更好些，所以，便是連鏡子也是使用的切割來的整塊寶石。
“不如玻璃鏡透亮，但也足夠清晰。”
程林站在落地鏡前，隨口點評道。
鏡子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如今，他已經將除開內衣的所有的現代服裝都收入了初始空間。
從衣服到鞋子，全部換上了精靈族本地衣着。
外套則是一件極大，極黑的袍子。
黑袍極大，遮住全身，便是連身形都遮蔽了。
爲了儘可能避免形象泄露，程林不僅要求洛嘉封鎖有關他的一切消息，甚至連鞋子，都故意加高了些。
“這樣，總不會被看出來了吧？”
程林靜靜凝視着鏡中的自己，漆黑如墨，只露出一張臉，在鏡子裡衝着自己微笑。
他的右手捏着那張白色面具，緩緩戴上。
當他戴上面具剎那，鏡子角落裡倒映出的艾露的小臉上神情有些明顯的變化，彷彿瞬間的失神。
“刷。”
撣了撣衣袍，程林將腦後的兜帽拉起來，這下，徹底將頭部也遮蔽住。
有了這多重保險，他纔敢於代表精靈，與十三司的人見面。
“想想要和那些大人物以這種方式談判，還真有些小刺激。”
他笑了。
身後。
艾露輕手輕腳走過來，腦袋微微傾斜，問：“神使在地球不算大人物麼？”
“當然不算了，在地球，我藏得很深。”程林對着鏡子整理自己的領口，將那條綁帶細細地繫好，這才轉回身，以這近乎完全遮蔽的姿態看向大神官，“怎麼樣？能看出之前的樣子麼？”
艾露認真看了幾眼，然後搖了搖頭。
程林微笑，“那就好。”
心滿意足地適應了下新行頭，程林正準備出門轉轉，熟悉下週遭建築佈局，忽然，就聽到門被敲響。
“什麼事？”他問。
一個精靈侍者的聲音從門外鑽進來：“稟告神使，陛下請您速速前往側殿！”
“哦？就來。”程林挑眉，與艾露對視一眼，同時邁開步子，推開門。
由艾露帶路，沿着一條鋪着七彩色調地毯，兩側懸掛精靈藝術家油畫的走廊一路來到另外一間房門。
精靈女孩敲了兩下，拉開門，側身讓跟在她身後的程林踏入房間。
剛一走進，程林便看到了正在側殿中徘徊的洛嘉。
這位精靈王看到程林的新裝束有了一秒鐘的遲鈍，之後直接了當地遞過來一封泛着魔法波動的皮卷，正色說：“剛剛接到前方緊急消息，可能有勢力想要截殺人類使者團！”
“什麼？”程林豁然一驚，急忙上前兩步，接過皮卷，低頭打量。
上面也不知曉是用了什麼魔法，竟然印着一道宛如照片般的圖影。
相比於大殿中斥候們傳回來的觀察圖像都要更生動逼真。
不過看起來，想要驅動這遠程傳送魔法，大概消耗十分巨大，只能用於極緊急的信件。
皮捲上，是現場的畫面。
程林在圖畫中輕而易舉地看到了熟悉的汽車，以及小翻領們。
畫面中央則是個雙手舉起，被十三司小翻領圍攏起來的美貌女孩。
看到這，程林眼睛驀然撐大。
“江葉？是她？通報消息的竟是她麼？”
這真是個意外的消息。
羊皮卷底下還有一行魔法精靈文字。
程林獲得的“精靈語”不只涵蓋了聽與說，同樣也包含文字，他毫無障礙地閱讀起這段文字，並迅速明白了經過。
“竟然有未知勢力準備襲擊使者團，破壞兩個文明的建交？”程林霎時間聯想起了進入投影前跟蹤禾劍時候遇見的那一幕，有了些猜測。
他呼吸急促，當即道：“我們必須阻止這件事！”
洛嘉點頭：“我已經緊急派了高手前往接應，確保使者團生命無憂！”
“做得對。”程林稍稍鬆了口氣，卻依舊坐立不安。
即便已經派了高手前去，可是能不能趕得上？
如果趕不上救援怎麼辦？
又或者，如是襲擊的勢力意外的強大該如何？
沒法確保穩妥，這令程林難以真正放下心來。
如果十三司方面也派高手去救援，怕是可以穩妥許多。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閃了下，就被程林打消了。
如今兩個文明剛剛開始接觸，精靈方面對於這些闖入自家疆土的人類本就警惕非常，絕對不可能允許特理司的高手越過那條“對峙線”，逼近王都。
自己若是強行利用“神使”的身份這樣做，就算可行，也必然會挑動包括洛嘉在內的精靈的神經。
若是陰謀論些，會不會被認爲這本就是人類的自導自演？
爲了防止這些誤會的產生，救援只能指望精靈這邊。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一旦救援失敗，局面必然會變得非常被動，就算救援成功，交流不順暢的情況下，也很可能有誤會產生……這樣，給我配一隻飛行坐騎，我立即趕赴現場！”
程林思考片刻，語氣果決道。
“我也去！”站在他身後的大神官艾露站出來說。
……
……
數分鐘後。
一隻由青鳥組成的飛行隊伍升空而起，在城牆上精靈士兵們的詫異目光中，鳴叫着，“人”字型排開，載着一隻精靈精銳部隊，向人類使者團所在的方向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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