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有無數種不同的色彩】
【而黑暗是相同的】
【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生命都是一顆小小的星球】
【雖然微渺,卻也發着光。
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於一週前的傍晚。
直到現在,我仍然能過清晰地回憶起故事所發生的場景。那個時候,初春的寒意還沒有完全消散,即將匿沒的斜陽穿過小巷和樹梢,灑下一籮筐金色的光斑。
我獨自行走在石牆邊的小路上,灰黑色的牆體上還殘留着歲月風蝕而導致的模糊又斑駁的刻痕。
日子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天,傳說中高三黨緊張忙碌的氣息在我身上壓根感覺不到分毫。我胸無大志,也沒有夢想一類的東西,預計懶癌晚期,成績更是差的令人髮指,唯一的奢求就是快點混完高中三年順利拿到畢業證回家,用老師的話說就是,我已經放棄自己了。
我已經放棄自己了。
我有點無奈地這樣想。藍色的帆布鞋踏着不久前剛剛被春雨洗滌過的石板路,大片的灰色調在我眼前一掠而過,交織着背景音樂一樣的陰鬱能量。
直到那一點亮色出現的時候,灰色的進行曲戛然而止。
一棵大概有指甲蓋大小的四葉草宛如綠寶石一樣鑲嵌在斷裂石牆的縫隙中,柔弱而又堅韌,仿若一個夢幻的奇蹟。
【四葉草啊…】
【好美。】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腳步。
——就算是被自己放棄的存在,也沒有理由不渴望奇蹟啊。
“幸運的四葉草啊,請賜予我實現願望的力量吧。”我輕輕觸碰着幽然的綠色,喃喃自語。神聖的綠寶石在微風中輕輕顫動着,彷彿應允了我的請求。
“我想要…吃不完的零食!看不完的漫畫!畢業當天男神的告白!”我即將被壓抑致死的自嗨模式瞬間啓動:“全班第一名!還有…名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嗯,世界真美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驀然響起。
“對呀對呀!世界真美好…臥槽!!”
我下意識回過頭,一個淺色短髮的高挑少女正帶着令人不舒服的神情,玩味一般的望着我。
“付雪莉!”我登時感覺心頭有黑壓壓一羣草泥馬奔騰而過。
面前這個女生,在我心中一直是傳奇一般的人物。班裡的男生都會在私下管她叫“冰雪女王”,“冷麪美女”之類的,而她那與性格極不相稱的火爆身材更是引得無數關注的目光。印象中她並不是一個多麼用功的人,卻能夠在每一次的考試中穩排班級前十。彷彿對她而言,努力刻苦根本不是什麼成功的決定性因素,她天生就是聰慧的,並且擁有一種足以讓我羨慕至死的,與衆不同天賦。
而我!居然把那種愚蠢的極度接近羞恥ply的自我yy給她聽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簡直丟臉到家!丁曉雨啊丁曉雨,你丫的他麼作什麼大死在大街上衝四葉草許願!這下不好了吧!傻了吧!出糗了吧!
我的小靈魂呈世界名畫吶喊狀狂呼,然而雪莉卻沒有一絲要放過我的意思。
“你剛纔說什麼?你——也想考大學?”她伏過身子,將重音放在奇怪的地方:“那請你告訴我,大學這個詞,用英文怎麼讀?”
“你…”我瞬間沒反應過來。
“你什麼你?”
“我…”
“我什麼我?”
雪莉的目光盛氣凌人,彷彿兩束噴薄的火焰,呼拉拉地將我周遭的一切燃燒殆盡。
“我——我不會啊!”
在雪莉如炬的目光下,我泄氣地繳械投降。
“切,你還算是個高中生嗎?既然這樣的話,那就不要做白日夢了,回家啃書吧。”雪莉似若無趣地勾了勾嘴角,輕巧地將書包搭在肩上轉身離去,最後仍然沒有忘記輕蔑地補上一刀:“祝你好運。”
於是。
悠長的小巷中,又只留下了我一個人。
樹梢上的光已經消失了,夕陽隱沒在緋紅的天際,夜幕漸漸降落下來。
這是什麼節奏!我他麼被鄙視了!被紅果果地鄙視了!
我咬牙切齒地回憶着雪莉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最終得出這樣的結論。
可惡!可惡!不會又怎麼樣阿!學渣什麼的也特麼是有尊嚴的!!
我心中無數的怨念匯聚成奮發圖強的星星之火,但是預想中的燎原之勢還並沒有出現,它就在頑強地堅守了兩天之後徹底熄滅了。
我依然過着吃吃睡睡偶爾神遊的頹廢生活,當日的不甘已經在各種打擊下變得淡然,如今的我,正趴在牀上,呆呆地望着存在手機裡兩個月前偷拍到的南笙的照片發花癡。
我怎麼能真的奢望你的告白呢?
我想。
但是,我今天要說的不是這個故事。能夠給我帶來終身心理陰影的那個人不是南笙,也不是雪莉,而是——
“曉曉!”
劃破天際的疾呼將我從幻想帶回了現實,我迅速從牀上爬起來,用一張晚娘臉面對那個聲音的主人。
“喲呵,又在做不切實際的幻想。”
窗臺上的女孩瀟灑地甩了甩櫻粉色的長髮,有點發白的校服鬆鬆垮垮地搭在她身上,衣角被風揚起來,露出黑色的超短裙。
“李向薇!”
我忍無可忍。
“難道不是麼,男神級別的人物怎麼會搭理你這個廢柴女呢?”向薇嫺熟地從窗臺上一躍而下。
“你爲什麼又擅自翻我家窗子進來?!”
“因爲你沒有給我門的鑰匙。”向薇氣定神閒。
“…你能稍微…要點碧蓮嗎…”我幾欲吐血。
“哦哈哈哈哈哈。誒呀曉曉,你完全忘記了重點呢。”這貨居然開始轉移話題。
“上次考試你一科都沒及格,曉曉。”
“哦。”
“下禮拜第二次模擬考。曉曉。”
“哦。”
“你最近幾天的作業都沒寫。曉曉。”
“哦。”
“哦你大爺啊,你這種態度怎麼可能贏過雪莉!”向薇終於炸毛。
“你說啥…上次…我二百多分的綜合成績啊…”我繼續翻身躺下。“你覺得贏過雪莉那種事真的有可能?”
“對,有可能。”她毫不猶豫,緊接着我的話說。
“完全不覺得。”
我將白色的被子拉入懷中,心卻突然毫無徵兆地顫抖起來。
依稀記得現在是高三的後半學期,窗外的陽光已經變得迷離,離門前大槐樹很遠的地方,紫色的牽牛花在校園裡翩然肆虐。黑板上的倒計時急速地變換着,樹梢上的新綠席捲着春日的清風。
許久之後,向薇在沉默中開口了。
“曉曉,要相信奇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