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薇真靈成爲楊英的副靈後,李青便決定在幹京長住。
剛好,昔年他第一世的起點也在一國之都,那便在此看一看凡俗。
李青得鳴薇所傳的柔水七段錦,以武入仙,那算是真正的修行之始;今鳴薇真靈剛好在幹京染一世紅塵氣,作轉生之始,當是緣份。
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此間正好。
李青冥冥中有感,或許,他能在幹京感悟上法契機。
既決定長住,那不便再住酒樓,楊玄感激李青救其妻女之命,送李青附近一處宅院,李青就此住下。
住下之後,李青並不請人做飯,僅是寡居,吃喝皆在楊家酒樓。
李青白天在酒樓聽人大談塵世,晚間則帶着英子入戲院聽曲,臨近子時時,英子總會咬李青褲角,示意該回家了。
李青便起身回家。
這般日子,倒也有滋有味。
幹文帝登基三年,大幹動盪不安,四分五裂,但京城局勢穩定,外間紛亂不影響京都繁華。
十一代英子不喜修煉,在這凡俗中,活脫脫一個自在。
楊英出生後,身體健康,但總是莫名之中被嚇得大哭,一日間,不知要哭上多少回,楊玄爲此事焦急不安。
閨女身體無礙,但總是哭,也會將身體哭壞。
楊玄帶着楊英尋到李青,李青未說什麼,但楊玄發現楊英看到英子後,便不哭不鬧,格外親暱英子。
每見一次英子,楊英可保持兩日不哭。
於是,李青上酒樓吃飯時,楊玄總會抱着楊英出現。
只楊玄見李青流連戲院聽曲,不免勸道:“李兄弟年富力強,何必流連煙花之地,不妨取兩房姬妾,若無合適人家,我可幫忙介紹。”
李青一笑:“我僅聽曲賞舞,不過夜。”
轉眼七年過去,李青不再流連聽曲賞舞,轉而在楊家酒樓旁開了一家店鋪。
主營賞曲業務。
由李青在鋪內彈二胡,外人想聽,十兩銀子一次。
昔年李青尋仙求道之時,特學了一首二胡曲孤星獨吟,曾想用壽元將敵人熬死,然後在其墳頭拉二胡,可真被熬死的,僅有那白蓮教教主。
陰差陽錯之下,李青成了白蓮教教主,顧及教主之面,二胡沒拉成,以爲憾事。
如今若有人願出十兩銀子,李青這個元嬰後期大修,願給其彈一曲,可惜無人願,店鋪開門之後,一直無人光顧。
李青只能自彈自奏,二胡之音只停留方寸之間,不出店鋪。
英子聽膩歪了,常去尋楊英玩。
七歲的楊英伴着英子走入鋪中,笑嘻嘻道:“李叔,十兩銀子好多錢的,我父親說,沒人會來聽。”
李青一邊拉二胡,楊英一邊自說自話。
“李叔,英子是仙狗麼?”
“我總是做兩個夢,一個夢中,有一位漂亮的姐姐,揹着一把劍,帶我在山間飛,去了很多我不認識地方,我很開心。”
“另一個夢,我和漂亮姐姐被關在一個黑乎乎的地方,可嚇人了,有黑乎乎的鞭子,在打我和飄亮姐姐,我倒不疼,漂亮姐姐被打得很慘,一直在流淚。”
“我問父親,父親說黑乎乎的地方是地獄,我不懂地獄。”
“父親又說漂亮姐姐是壞人,她做了壞事,在受罰,打她的是善惡之鞭,所以她疼,而我是好人,鞭子打我不疼,讓我莫怕。”
“我不知道什麼是善惡之鞭,也分不清好人和壞人,但我覺得漂亮姐姐與我是一樣的人。”
“每次做夢我還是害怕,不願見漂亮姐姐哭,也怕那鞭子,只看到英子時,我纔不怕。”
“我覺得英子的牙齒,能把那善惡之鞭咬碎。”
這番話,楊英說過許多次,李青未回覆過。
……
春去秋來,三年再過,楊英十歲,越發懂事明理,楊玄請了先生專門教她琴棋書畫和女工。
只楊英性子不同,對各種事自有一番見解,常與先生爭辯,逼走幾任先生。
近幾年,世道一直在變化,京城逐漸不穩,不復往年繁華。
幹文十一年,先天宗師顧伏年入京,手持其父人頭,自述其父謀害先帝有罪,也自請罪,願助幹文帝清理各路叛賊。
幹文帝自登基後,掌控京畿兵馬,只因無先天宗師鎮軍,只能穩定京都局勢,無力剿滅四方反王。
如今幾路反王蠶食地盤,逐漸圍向幹京,隨着時間推移,幹京淪落爲早晚之事。
今顧伏年弒父表忠,又爲先天宗師,幹文帝大喜,決定主動出擊,蕩平各路反王。
天下反王以鎮西王爲首,本有七路,十三年內鬥,只剩三大反王,另兩爲懷王和楚王,皆佔有廣大地盤。
其他小型叛軍不知數量。
顧伏年領京畿大軍出擊後,不到一年,便擊潰懷王叛軍,收復大量失地,幹京百姓振奮。
只好事不長。
今顧伏年正在領軍攻伐鎮西王,鎮西王麾下也有先天宗師存在,最近前方來報,言顧伏年被先天宗師偷襲,身受重傷,朝廷前方大軍軍心不穩。
無風不起浪,顧伏年若出事,大軍將敗,京城人心浮躁。
幹宮之內,幹文帝看着顧伏年的軍報:“聖上,鎮西王軍中,似有先天之上的存在,臣不敵,當早做準備……”
楊家後院,十歲的楊英和父親請的教書先生較上了勁,言道:“今國家動盪,學文不足以救國。”
“我要學武,要麼入軍當女大將軍,要麼成爲女俠,闖蕩江湖,行俠仗義,快意恩仇!”
夫子聽得如此離經叛道之言,氣得鬍鬚炸起,直呼:“荒唐,教你學文是讓你明事理,知禮節,女子言何救國,還女俠、女大將軍,你這弟子,我教不了!”
說罷,夫子拂袖而去。
楊英看着夫子離去背影,眼中閃過狡黠之色,她其實不僅想習武,還想修仙!
京城未有仙道傳聞,但楊英知道,世上有仙人。
英子就是一隻仙狗,甚至李叔也爲一位仙人。
李叔有大本事,楊英自幼知曉,只李叔從不對她表露什麼。
當年母親早產,她和母親性命不保,京中名醫束手無策,英子以一滴血將她和母親救活,雖然母親沒幾年便病故,但她活得好好的,且一直無病無災。
這等手段,非武道所有。
加之,楊英自身的經歷,也頗爲玄奇。
自出生起,楊英便做着奇怪兩個夢,夢裡有一個漂亮姐姐。
一年前,楊英一次夢中甦醒,發現身體內住了一個小人,那個小人,正是那漂亮姐姐。
這種玄之又玄之事,發生在她身上,更加證實世上有仙法。
幾年前,楊英很依賴夢中的漂亮姐姐,但現在對漂亮姐姐有一絲害怕,害怕某一天,漂亮姐姐將她吃了,然後她死了,漂亮姐姐就成了她。
於是,楊英想求武尋仙,即是爲發現身體內的小人秘密,也爲自保。
楊英自我想着,便見楊玄氣沖沖從外跑來,直罵道:“伱一個女娃,習什麼武,當什麼女俠,將來嫁得出去嗎?”
“學好琴棋書畫,學好女工,你舅舅如今爲三品大員,經他給你介紹一個官宦子弟,保管你能嫁個好人家,一生無憂。”
楊英努嘴道:“大幹都要沒了,父親讓我嫁給官宦子弟,豈不是將女兒送進火坑,只有習武,方能保護家人。”
楊玄被楊英的大逆不道之話嚇得不輕,連忙道:“你小聲點,此等話也敢亂說,若被有心人聽去,你舅舅也保不住我楊家。”
“大幹好着呢,如何會沒!”
楊英自顧自道:“我都聽說了,顧宗師受傷,軍心不穩,一旦敗退,幹京難守,再說,這些日子,酒樓生意如何,父親又不是不知。”
“一批又一批城中百姓,往外逃。”
“你!”楊玄訝然,沒想楊英小小年紀,知道這麼多。
楊英繼續道:“父親只管和我作個約定,若是大幹在,我便讀書學女工,將來嫁個好人家,不然,我要習武!”
“真是寵壞你了。”楊玄搖頭一嘆。
楊玄雖取了幾房姬妾,但僅有楊英一女,寵愛甚重,如今拿其無辦法。
幾日後,父女達成約定,大幹在,楊英乖乖讀書學女工,大幹不在,楊英可習武。
世事變化的天平,傾向於楊英。
半年後,前往傳來消息,顧伏年再遭先天宗師偷襲,一戰而死,鎮西王叛軍攻大幹軍營,朝廷大軍大敗。
顧伏年之子顧如峰收整殘軍,擁兵自立,與鎮西王言和。
顧家本是鎮西王下屬,當年顧相謀害先帝,也爲鎮西王指使,今顧如峰求和,鎮西王因故交和要入京爭帝,同意言和。
只此時,楚王搶先一步,揮軍殺入幹京,自領攝政王,扶先帝之子上位,改元光武。
幹文帝在楚王入京前,便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