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抽回拿書的手掌,問道:“姑娘可是也要買這本書嗎?”
女子聞言莞爾一笑,道:“既然是這位相公先看中的,小女子又怎麼好意思奪人所愛,相公拿去便是。”
許仙搖頭道:“君子不奪人所好,姑娘若是喜歡,就拿去吧。無非是一本書罷了,下次若再遇到的話我再買下就是。”
他買這本書更多的只是出於好奇,就算不買也沒什麼所謂,萬一人家是真心喜歡的呢?自己反倒不如成人之美。
女子一雙眸子在許仙臉上逗留片刻,見他神色之間並不似作假,這才委身款款行了一禮,笑言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多謝相公了。”笑意淺淺,眼如月牙兒,頓時惹得周遭一衆年輕男子眼色發直。
許仙心中卻暗道:也不知這女子是何來歷,居然這般好看……
縱然他兩世爲人,也未曾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前世那些明星美女們,若是與眼前女子相比,簡直宛如螢火之於皓月,砂礫之於明珠,頓時黯然失色。
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許仙同樣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倒不是心裡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只是單純看到美女時的賞心悅目。
女子素手放下書錢,將書籍拿到手裡,頗爲愛不釋手,臉上亦似明媚了幾分。
許仙本待離去,忽然聽到遠處有人喊道:“好哇,原來你在這裡,這次看你往哪裡跑!”聲音中滿是怒氣。
那賣書的老頭兒聽到這聲音後臉色忽然一變,抖手將包裹一收,把滿地書卷收起,扛在肩上,蹦起來拍拍屁股撒腿就跑,只一眨眼功夫兒就不見了蹤影。
只看得一羣人目瞪口呆。
許仙下意識向前望去,卻恰好同女子的視線碰觸到一起,皆是搖頭一笑。
過不多久,那道聲音的主人到來,卻是個身材發福,穿着一襲青白長袍,看去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兩隻手叉着腰,氣喘吁吁道:“又被這個老東西跑掉了……”
人羣中有人狐疑的看了中年男人幾眼,而後驚訝道:“這不是李掌櫃嗎?您這是……”
原來這中年男子是杭州府最大的連鎖書店蘭書坊的坊主李正興,手底下經營着數十家規模不小的書店,許仙原先買的許多書籍都是從蘭書坊買的。
“這該死的老傢伙不知道從何處得到我店裡的底稿,自己印書偷偷出來賣……”李正興滿臉怒容。
片刻之後,許仙終於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原來似《伶園錄》等書籍都是蘭書坊獨家出版印刷,售價較高,而先前那賣書的老頭兒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這些書的底稿,自己再偷偷找小黑作坊印刷出來賣錢,價格比蘭書坊的要低上將近四成……
簡而言之,就是傳說中的無良盜版商家。
李正興身爲蘭書坊的坊主,早就關注這老頭兒許久,更是前前後後帶人圍追堵截過不少次,不過這老頭兒滑溜的很,每次都能溜走,居然沒有一次能夠逮到的。
“這個年頭居然也有盜版?”
許仙感到大開眼界,沒想到這個時代的人竟然已經有了版權保護意識,不過從某種方面來說,這倒是一種好事,代表的是整個社會階層文明的進步。
蘭書坊主李正興沒有停留多久,就又匆匆追了出去。
天色將黑,衆人漸漸散去,島上逐漸冷清下來。許仙來到岸邊時,泊口處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支小舟,心中不由暗自慶幸,雲鳧島上游人極多,此時又是遊人離島的高峰期,能餘下這一隻竹舟已是幸運。倘若錯過,下一班不知會到何時。
招手喚來船伕,將竹篙一撐,便就推舟入水。
忽然聽到岸上有女聲傳來,“船家,慢走!”
卻是剛纔那購書的女子正站在岸邊,懷抱書籍,秀眉微蹙,面帶焦急之色的向這邊望來。
船伕聞聲道:“姑娘有何事?”
“天色已晚,小女子意欲離島,不知老人家可否帶我一程?”
“老朽我倒是無所謂,只是卻要問問這位相公的意見。”船伕說着就向身邊的許仙看來。
許仙立在船首,聞言笑道:“那就麻煩老丈你將船靠過去,將這位姑娘接上船來。”
船伕道一聲好,重又將船靠岸,待女子上船之後,這才曳舟而去。
女子衝許仙一笑,道:“小女子又要謝過相公了。”顯然是認出了他來,言罷不知想到了什麼,呵呵一笑道:“沒想到又承了相公的情,妾身當真是慚愧。”
看着眼前的女子,許仙心裡同樣有些奇妙難言的感覺,笑道:“不過區區舉手之勞罷了!又何足掛齒,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接連兩次的相遇,不知是否便是傳說中的緣分,而若不是眼前的女子一身紅衣,他幾乎要誤認爲對方便是白娘子了。
只是並非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也不是正確的人,也許只是一場美麗的巧合吧!
夕陽漸漸傾斜,晚霞似火,映得湖面燦如錦織,許仙雖然與美共舟,卻沒有上前搭訕的打算,自始至終,他心裡系掛的也只有那一道身影罷了。
舟上狹仄,身邊有幽幽暗香傳來,兩人偶爾眼神交匯,也只是相視一笑,卻俱都無言。許仙雖然驚豔於對方的美麗,但也僅此而已,總不能腆着臉去詢問人家的芳名吧?!他自問是絕做不來的,大乾朝民風雖然較爲開放,但也還未到這種地步。
許仙立在船首,閒觀湖上之景,雲鳧島上煙氣渺渺,趁着夜色朦朧,宿鳥歸巢,籠着一層悽美的色彩。環顧四盼,唯有水汽茫茫,天地一色,不見人矣。
忽然生出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卻又一閃而逝,回首望去,紅衣勝火。
舟行不久,便就靠岸,兩人走下船來,許仙付了船資,女子衝他盈盈一禮,溫言笑道:“多謝相公恩情,小女子這便告辭了!”
許仙連忙回禮,目送對方漸行漸遠,直至身影消失在晚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