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三味

午後的陽光慵懶的灑落下來,帶來些許暖意,便如無聊的趴在桌案上,慵懶地看着窗外幾株秋菊的許仙,享受這難得的清淨。

野蜂飛舞,幽香暗送。

忽然一聲悠長清脆的鐘鳴響起,室內猛地安靜下來,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走進室內,腋下夾着書卷,丰神俊逸,眉清目朗,好一個翩翩公子,正是曾經的江南第一才子,如今的書院教員韓逸軒。

韓逸軒走到堂前,目光如往常般在堂中掃過,神色忽然一動,視線停留在靠窗處的那道身影上,不禁微感愕然,旋即嘴角就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傢伙居然來上課了?還真是少見啊!

憑心而論,許仙大概在這滿堂人中是學子最不用功的那個,但偏偏他的才情天賦爲衆人最高。

目光在許仙身上停留片刻,便就收回,開始教授今日的內容,但今天堂上的氛圍卻有些奇怪,往日裡聽課十分用心的學生此時卻顯得極是心不在焉,鬼鬼祟祟,不時低頭向桌案下看去。

韓逸軒終於逮到一個機會,將幾名動作大的學子抓了典型,各自從桌案下掏出一本書,殺雞儆猴道:“教室乃讀書明理之地,怎可看這種無聊文章!你們幾個,抄錄論語百遍,三日後送予我書房處。”隨意瞅了書中內容幾眼,竟發現都是同一篇文章,心中不禁輕咦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

許仙收回視線,憑藉過人的目力,早已看清那幾人看的都是蘭書坊新出的一期小說冊本,看的內容還真就是自己寫就的《三俠五義》,不禁暗自嘀咕一聲,難道自己這書已經到了這般受歡迎的程度了?打定主意,放學之後去蘭書坊中看一看,畢竟這關乎自己的掙錢養家大計啊!

正自晃神間,就聽韓逸軒道:“漢文,你來回到這個問題,孟子有云……”竟點名要許仙回答問題。

許仙不由一愣,這才起身,自是一番侃侃而談,他雖然許久沒來上課,但憑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以及修行之後的一顆明慧道心,於讀書一道極爲精擅,若用兩個字來形容,大概就是所謂‘天才’了吧!

韓逸軒聽許仙說罷,只覺條理清晰,見解獨到,竟無太多疏漏之處,心中不禁暗自驚訝,原本他打算藉着這個機會敲打許仙一番,畢竟明年就是秋闈試,切莫因爲江南第一才子的名頭就得意忘形,驕傲自滿。如今看來,大概沒有這個必要了。

很快,一下午的時間匆匆而過,書院放學之後,許仙本想直接去蘭書坊,卻被韓逸軒叫住,邀請他去煙雨樓赴宴,同行的還有孔攸,郭遠鈞等,都是平日裡相熟之人。許仙見衆人情緒高漲,倒也不好掃了他們的興,便就答應下來。

湖風撲面,沾衣不溼,煙雨樓中,衆人飲酒作樂,好不痛快。宴是小宴,只有相熟的七八人,韓逸軒雖然是衆人的教員,但也不是古板之人,因此氣氛倒是十分熱鬧。

這麼一羣讀書人坐在一起,說的最多自然還是儒林的事,等到宴散,天色已經黯淡下來,昏昏暝暝,夜空中升起一輪月廓。湖邊各處酒樓也點起了燈籠,搖曳的光芒映得湖面如鏡。

衆人散去,許仙藉口有事慢走一步,本來想去書坊,但看看天色,這個時候大概已經關門了吧!輕輕一嘆,就欲過湖而去,去白府中找白素貞,但沒走幾步,就見韓逸軒負手站在湖畔,遙遙望着湖上之景。

許仙走上前來,好奇道:“韓先生,你怎麼不回去?”

韓逸軒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轉頭看向他,笑道:“你看這西湖之景如此美麗,若不多賞片刻,豈不可惜?”

許仙心知這位前江南第一才子平易近人,並不自持身份,故意打趣道:“韓先生回去晚了就不怕嫂夫人責罰嗎?”

韓逸軒聞言不禁苦笑道:“哪裡有什麼嫂夫人……”一番交談之下,許仙這才知曉韓逸軒至今尚未娶妻,放在古代可謂是一枚標準的大齡剩男,真是白白浪費了他這俊朗的外表。

心裡不免惡趣味的想到,這麼多年來,無數個寂寞的夜晚他一個‘老男人’是怎麼度過的?莫非又是麻煩五姑娘……

許仙疑惑道:“韓先生你若想娶妻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吧,爲何……”以他的條件,若然放出話去,不知道會有多少小娘爭相倒貼。

韓逸軒只是笑而不語,臉上卻添了幾分落寞之色,並非是他不想娶妻,只是心裡既有一人,又如何放得下別人?但那人現在又在何方呢?亦不知此生能否再相見。

依稀記得他年幼之時,被一夥兒賊人擄去,幸好有那道身影,若非她仗劍相救,自己早已命喪在那個雪夜了吧!縱然過去這麼多年,仍就清晰的記得她的樣貌,紫衣空靈,發間夾着一隻彩蝶,宛若仙靈。

收拾思緒,他看着許仙,語重心長道:“明年這個時候就是秋闈了,漢文你雖然才情非凡,但也不可大意。科舉試終究不同於吟詩作賦,可休要令朝中那位失望啊!”

許仙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禁輕啊一聲,驚訝道:“你知道了?”

韓逸軒哈哈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笑道:“這是院長託我轉交給你的,剛纔只顧着飲酒卻是差點忘了。”

許仙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周景瑞的來信,韓逸軒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了!”言罷也不等他回話,轉身向着城內走去。

許仙目送韓逸軒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這才招手喚來一支烏蓬小船,付了船資,穿過西湖,向着對岸的錢塘縣劃去。

白鹿書院中,蘇採玄負手站在竹舍前,忽有腳步聲傳來,小徑處轉過一道幽影,正是韓逸軒。來到蘇採玄面前,恭敬行禮道:“老師,信已經交到許仙手上了。”

蘇採玄點頭,淡淡笑道:“好,你去吧!”轉身向竹舍中行去,風中卻傳來他的聲音,“以後可與許仙多多親近……”

韓逸軒聞言不禁一愣。

……

蘭書坊中,李正興看着面前的許仙,滿臉興奮道:“漢文,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的這本小說真的成功了。不,應該說是大獲成功!”

不過短短几日時間,蘭書坊中印刷的幾千冊小說卷冊就售賣一空,到現在仍是供不應求,休看只有這麼幾千冊,這還僅僅只是首印的數量罷了,十分保守。且放在讀書人並不普及,大多數人還是隻會寫自己名字的古代,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尤其是李家的蘭書坊只在杭州府內開設,這只是一府之內售賣的份額。

而這一切,顯然都是因爲許仙的那本《三俠五義》,可謂是開創了乾朝武俠類小說的先河,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全新故事,十分新奇,自然在坊間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前堂已經來了四五波前來購買最新卷冊的人,自然全都失望而歸。這些天以來,李正興早就令手下的印書作坊加緊印製,如今市面的書量還遠遠沒有達到飽和。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另一方面的因素,畢竟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版權保護法,要不了多久,坊間就會多上一大批盜版書籍,到時候書坊的銷量會大幅下降。

同時許仙也得知了另外一個消息,李正興的蘭書坊規模越開越大,已經不滿足於僅限於杭州府一地,打算向着臨近的蘇州境,乃至首府臨安延伸,他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將自家的書坊開遍大乾朝每個州府。

既然要擴展規模,一個好的名字自然極爲重要,蘭書坊就顯得有些落於俗套,李正興便詢問許仙有沒有什麼好的想法,畢竟眼前這個年輕人可是貨真價值的江南第一才子。

“書坊名字?”

許仙沉吟片刻,忽然張口道:“不如就叫三味書屋如何?至樂無聲唯孝悌,太羹有味是詩書。”

李正興聞言拍掌大喜道:“好一個‘至樂無聲唯孝悌,太羹有味是詩書’,賢侄出口成章,果然大才!書中三味,唯有讀者自知,就叫三味書屋!”

臨走之時,許仙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坊主,您原來不是曾經推薦給我一本叫《遊俠列傳》的小說嗎?不知此書的作者是誰?”

他之所以對這本書還有印象,是因爲書裡除了典型的書生美人的故事外,還有類似的武俠情節,現在他的牀頭還有李正興送來的厚厚一冊。

李正興聞言臉色不禁一紅,支支吾吾,卻說不出話來。

許仙見狀不禁一愣,驚訝道:“不會就是坊主您吧!”

李正興老臉一紅。

許仙忍不住哈哈一笑,邁着大步向坊外走去,難怪李正興會臉紅,他可是記得那本書的作者叫什麼“男人一枝花”,如今被他當面認出,能不臉紅嗎?!

一場秋雨一場寒,風雨飄零中,杭州的空氣裡也漸漸多了絲絲寒意,縣令楊大川被調到了其他地方當差,新上任的青天大老爺據姐夫李公甫說是個忠厚老實之人,不過許仙從未見過就是了。

生活一如往常的平靜,許仙過着家、書院以及白府三點一線的生活,一天裡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修煉,修爲愈發精進,但從萬象境到元神境本就是大境界的提升,會有一個極大的跨越,凝練元神卻非是一日之功。

而除了修煉之外,他閒暇時就會取出那柄自女子手中奪來的寶弓,識念沉浸其中,研究內中的的那道神秘陣法,久而久之,竟然頗有收穫,只是陣法一道何等精深,想要將那弓中的陣法吃透,不知還要到何時。

他也好奇的緊,那紫色的門戶之後,到底封印着什麼?

當然他也沒忘了在閒暇時間寫寫小說,半個月時間,就大概賺了幾百兩銀子,這還只是第一冊的收入。倒讓他頗有些驚喜,畢竟從穿越以來,家裡就靠着百草園的收入在支應,哪裡見過這麼多的銀子。

一時間,驀然生出一種暴發戶的感覺來。

小青看着許仙一臉傻笑的看着擺在桌子上的銀錠,不由翻了個白眼道:“不就是幾百兩銀子,看把你樂的……”

許仙也不生氣,搓了搓手掌,笑道:“這可都是錢啊!對了,要不我以後辛苦一下,多寫點兒?先定下個小目標,比如說我先掙它一個億……”

小青看着一副財迷相的某人,不禁沒好氣道:“我看你呀,是掉錢眼兒裡了!”

白素貞只是微笑不語。

許仙看着眼前的青白二女,笑道:“有了這些錢,先買個大宅子……”開始爲未來規劃起來。

白素貞疑惑道:“爲什麼要再買宅院,難道住在這裡不好嗎?”

許仙道:“不是不好,只是仇王府畢竟原來死過不少人,總有些不吉利。再說了,這些東西都是素貞你以法力幻化的,哪有真的自在……”言罷又自言自語道:“然後再送你跟小青幾樣首飾,買一個扔一個……”

敖鸞在一邊聽着,雙眼放光道:“我,我要吃糖葫蘆!”

許仙大手一揮道:“好,咱吃一串扔一串……”

白素貞忍俊不禁道:“好啦好啦,瞧你說的,人家有錢人也沒有像你這樣糟踐東西的!”不禁白了他一眼,風情萬種。

許仙聞言嘿嘿一笑,不再玩笑,他也就是過過嘴癮而已,哪捨得這麼浪費啊,如果被姐姐知道的話,估計要把他的腿打斷吧!

而果然不出李正興所料,隨着他這本小說的火爆,坊間開始有大量盜版出現,不止如此,還出現了一大批跟風之作,諸如什麼《四俠五義》,《七俠八義》等等,嚴重影響了後續銷量。否則的話,許仙手裡的分成還要多上不少。

秋葉一點一點的泛黃,凋零,宛如枯葉蝶,鋪滿了院落。一眼望去,小池泛波,落葉隨流,滿是蕭瑟之氣。

冬天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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