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貝加爾湖畔

在韓冰心目中,那個失蹤三年的傢伙就是個小強,別人都死絕了他都得還剩兩口氣。所以他從來沒認爲師戰真的回不來了,老媽去世讓他很傷心,幾個毛子兄弟死了,他依舊傷心。如今就要離開天狼城,離開重生後一直生活十五年的天狼洞,這同樣讓他傷心。

最傷心就是大哥不在身邊,明明一起來的,現在一個人離開,這傢伙頭影不露,站在天狼洞外,仰望天元一五年的第一場雪,韓冰忍不住吶喊:“師戰,你個王八蛋!死外邊就別回來了——!”唉,怨婦不一定都是女人。

此刻遠在數千裡之外的貝加爾湖邊,下了兩天的大雪終於停了。太陽像個電力不足的燈泡,灰濛濛掛在遙遠的南方天邊。一個被厚厚熊皮包裹嚴嚴實實的男人,鑽出了圓頂冰屋。望着冰封的湖面,連打了幾個噴嚏。

用皮袖子胡亂擦了擦鼻子,回頭招呼後邊幾百個跟他一個德行的弟兄,所有人騎上馬背,順着流進湖的已經凍結實的河面,向着南方艱難走去。前面開道的是六十多匹巨狼,馬隊中間跟着大羣馴鹿,拖着爬犁,爬犁上堆着牛皮、羊皮、海豹皮,還有幾個爬犁上,躺着的是人和狼。

人馬聲消失半天之後,風雪在天黑之前再度降臨,掩蓋了雪地上踏出的各種印記,也掩蓋了貝加爾湖畔,那滿地的屍體。

這個冬天過年時候,最初的三王碩果僅存的葉大成被請來天狼城,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過回春節。這是葉楓的主意,政務院全體也都同意,看着韓天王整天愁眉不展,還經常站在天狼洞平臺上望天,甚至有一回夜裡爬上山頂,向北遙望。

大家都知道這是韓王在想念師大帥,覺得需要做點什麼讓天王開心。於是策劃了冬季運動會,搞了拔河、溜冰、打地鼠、冰雕、冰釣等很多項目,請來葉大成就是爲了人多,熱鬧。

葉楓也一直小心翼翼陪着韓冰,入冬之前葉飛搞的那破事,她趁機發了一通脾氣,韓冰可是想辦法哄着她,沒有一點不耐煩。滿滿的關愛姑娘自然體會很深,現在她要用自己的柔情,融化情郎躁動不安的心。所以處處加小心,時時賠笑臉,變着法跟韓冰聊天,想辦法解除韓冰心中的煩悶。

有姐妹慫恿她趁機搞定韓冰,姑娘想了想沒有答應。其實倆人現在住在一個房子裡,雖然分住兩屋,但人吃五穀雜糧,難免得病。韓冰體格好,很少得病。葉楓在阿鹿造反事件之後,得了一次感冒,被韓冰照顧三天。照顧當然是住在一個屋裡方便,於是韓冰就住在姑娘房裡。當然這點自制力韓冰還是有的,炕也夠大,倆人各睡一邊,秋毫無犯。

自那以後葉楓就經常感覺不舒服,沒辦法,韓冰就得經常陪護。什麼事就怕形成習慣,時間長了,倆人就住在一個炕頭上。但是始終相敬如賓,一個炕頭一個炕稍,界限分明,大概在葉楓心裡,韓冰就是後世網絡上形容的:禽獸不如。

那兩年韓冰經常帶兵出征,排解心中怨氣,也是爲了樹立軍中形象,所以一年在城裡住的時間有限,葉楓也沒得多少機會。

這些日子韓冰心情不好,每晚都睡的很晚,躺炕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想着還有什麼忘記了,還有那些準備工作不夠完善。他睡不着,葉楓自然也睡不着。白天泰山倆媳婦說的話,到底還是起了作用,姑娘終於鼓起勇氣,挪到韓冰身邊。

伸出一隻手,從後邊抱住正轉過身,背對着她的韓冰。韓冰身上一震,隨之就放鬆下來。丫頭的心意他很清楚,發生點什麼也是遲早的事。但現在不行,可是倆人這姿勢他也不能把人推開吧,那就這麼着吧。

見韓冰沒反對,葉楓又靠近些,把頭埋在韓冰脖頸上,細細體味身邊這個還算不上男人的大男孩身上的味道。韓冰沒有轉身,只是用手握住葉楓伸過去的小手,擡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深更半夜,葉楓感覺自己又發燒了,臉熱的燙人,連韓冰都感覺到脖子後邊傳來的熱流。

耳後吹氣如蘭,姑娘髮梢不經意的刺激他脖子發癢,什麼準備工作,什麼架橋鋪路,此刻全都飛到九霄雲外,連他自己都要飛起來。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倆人相偎相擁,誰都沒有說話。韓冰感受着後背傳來的心跳,與自己的心跳交錯一起。想起一首歌,心裡默默吟唱:

每一次對望,你的眼睛深藏着我的眼睛

是不是我的淚將流自你的眼中

每一次牽手,你的掌紋重疊着我的掌紋

有沒有我的故事在你的手中

每一次擁抱,你的心跳交錯着我的心跳

能不能用我的愛情證明你的愛情

前世的愛情已經過去快三十年,那重疊的掌紋和交錯的心跳已經漸漸淡忘,這一晚剛纔的感受,又讓他想起曾經的心動感覺。過去的屬於另一個時空,腦海中有個聲音在提醒他,珍惜身邊這份真情,這纔是你這一世唯一能夠證明的愛情。

於是韓冰慢慢轉過身,扭頭深情凝視枕邊的女孩。這時候葉楓已經不知所措,緊閉着眼假裝睡着了,身體因爲緊張蜷縮在一起。粗重的呼吸和那幾可耳聞劇烈的心跳,暴露了她假寐的事實。多虧天黑屋子也黑,只有炕下爐竈裡燒的柴火,依然露出微光,還不足以看清姑娘的表情。

韓冰沒有破壞這暗夜裡的和諧,一隻手輕輕擡起葉楓的頭,把右手伸過去穿過她的黑髮,枕在姑娘脖頸下邊。曲臂把葉楓的頭摟過來,靠近自己胸膛,隨後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調整一下姿勢,兩手抱着葉楓舒服的閉上眼睛。

看看韓冰沒有其他動作,姑娘漸漸放下心來,雖然距離終極目標還有距離,但是能夠躺在情郎懷裡,這已經讓姑娘極大滿足。於是輕輕扭了扭身子,也換了個舒服姿勢,擡眼滿目含笑地望了望枕邊人,重新合上雙眼,摟着韓冰慢慢睡着了。

爐竈裡的火苗突然歡快起來,這個夜裡,也只有它才知道,這一刻愛情真的降臨了。

有了葉楓的陪伴,韓冰心態太正過來很多,冰上運動會被他改成冰雪節。除了運動比賽項目,還增加了冰燈,製作了冰車,滑梯,雪橇,以及韓冰上一個童年最喜歡的耍冰嘎,一根木棍兒,綁一截麻繩,一小段圓木,削出一個圓尖底。麻繩纏住冰嘎,在冰上猛地一抽麻繩,冰嘎就在冰面上立住並飛快旋轉。這玩具絕對簡便易學,老少咸宜,玩上就容易讓人樂不思蜀。一大幫男女穿着皮袍子,在冰面上抽耍冰嘎,遠看就像狗熊跳集體舞,場面蔚爲大觀。

在冰雪節最後那天夜晚,所有人聚集在大野地裡,周圍堆着雪人和冰雕,襯着熊熊篝火,分外迷離。衆人又唱又跳,在雪地裡追逐翻滾,不一會兒就變成打雪仗,分不清誰和誰一夥,見到人就用雪團打就對了。等大家都累了,站着坐着,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喜笑顏開。

這時,突然不遠處場地外邊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閃出點點亮光,然後亮光漸漸升起,一個一個光點連成一片,紛紛飄向夜空。休息的人們無不驚奇於這個發現,都很莫名其妙,以爲是神靈的法術。這時韓冰和葉楓攜手走出來,手裡還拿着一個紙口袋。只見葉楓將紙口袋抖開,下邊用麻線連着一個薄木片。木片上有塊沾着油的一小團羊毛,韓冰用篝火裡一小條木棍,引燃了羊毛團。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那口袋居然慢慢自動撐開,直立起來,過一會兒,葉楓鬆開手,那口袋竟然冉冉升起,向着天上飛去了。

一個孔明燈,讓韓冰收穫了全城人的崇拜,站在旁邊的葉楓都與有榮焉。先前遠處的是近衛軍士兵,按照韓冰安排,在黑暗中放起孔明燈。就像魔術一樣,不明原因的奇怪事物,總是容易勾起人們的好奇心。等大家都提起來胃口時,韓冰再揭秘,給人以恍然大悟的感覺。雖然揭秘,但大家仍然不明白爲什麼紙袋會升上天。

這已經不重要,反正只要是天王做出來的,都不奇怪。韓天王可是說了,放燈之前一定要許願,願望會升上天庭,神仙能夠知道你的心意,很可能幫助你實現願望。別人信不信不管,反正葉楓放燈的時候是虔誠地許了願的,許的什麼內容當然不能說出來,因爲韓大忽悠後邊還說,許願只能心裡默默許,說出來,人多嘴雜,怕天神聽着煩,到時候天神不幫人們實現願望,那不是很糟糕。

人們只要能參與就會滿足,於是上百個孔明燈接續升起。葉大成也親自放了一個,而且祈願時候相當虔誠。跟着大忽悠學着雙掌合十,豎立胸前,低着頭想了好一陣,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願望。毛團都快燒完了才放出去,等放了出去纔想起來還有幾個願望忘了說,急着忙着找韓冰,想再點一個。

可惜那麼多人,只有幾百個燈,哪裡還有第二個給他。於是後來天池噴發以後,大成常常後悔說,那一晚忘了跟天神說這事了,直到臨死之前都沒忘,要不是韓冰握着他手說噴發是因爲天太冷了,天神想給人間送溫暖,不信等他上天可以親自去問,把大成再次忽悠過去,沒準這傢伙會死不瞑目。

相信這一晚,會讓所有天狼國的人,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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