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單背影

天元十四年夏末六月三十日,天狼國一片縞素。三年來一直盼望兒子回來的狼媽,終於在這一天,心懷不甘地躺在韓冰的懷抱裡,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天狼洞裡,韓冰呆呆地坐在石臺上,低頭看着這個把自己搶來,又用奶水養大了的老媽。一身灰白的長毛,脖子上還繫着很多年前,哥倆給她做的火狐狸圍脖。

此刻天狼洞裡,只留下一人三狼,韓冰緊緊抱着老媽已經變冷的身體,低頭用臉貼着老媽的臉,暗自啜泣。三匹狼圍在自己身邊,不斷用舌頭舔舐狼媽的臉,嘴裡發出低低的嗚鳴聲,呼喚狼媽“魂兮歸來”。

“你們都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獨行,爲什麼啊,爲什麼都不願意陪我?”

想起十四年的養育之恩,想起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兄弟,想起跟着師長一起失蹤的大毛二毛,戰死的三毛五毛,當初的七匹狼樂隊,如今只剩下四毛六毛和七毛。再想到這三年的艱辛,心裡有話卻無處訴說的煩惱,苦悶的韓冰再也憋不住了,突然間他抱着老媽的身體嚎啕大哭。心酸、委屈、痛苦、孤獨,百味雜陳。痛哭之後就是劇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到最後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去,落在石臺下邊自打哥倆生起來就一直沒有熄滅的火堆上,一陣青煙,空氣中泛起陣陣血腥氣,火焰漸漸熄滅了,洞內一片漆黑,只有洞口進來一束光,映照着韓冰孤單的背影。

沒有天王的命令,所有天狼國文武大員都只能在山下等着。等葉楓被四毛叼着衣角,跑進山洞的時候,直接腿一軟就嚇得坐在地上。只見韓冰背對着洞口,懷裡抱着狼媽,側身栽倒在石臺上。葉楓手忙腳亂地爬到石臺上,伸出手試了一下韓冰的鼻息,終於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等再看到韓冰嘴邊吐出的鮮血,剛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此時的韓冰已經十五歲,是個身高一米七的健壯青年,體重也有七十多公斤,他躺在那葉楓這個女孩可真扶不動。趕緊爬出洞口,喊來在山洞外守衛的泰山等人,把韓冰扶起來,擡到山下王宮裡面的炕上。吩咐人熬煮湯藥,火炕也燒起來,蓋上熊皮大被,讓韓冰能好好休養。

葉楓坐在炕邊,用小木勺把湯藥舀出來,吹的涼一點,再一點點喂進韓冰嘴裡。看着昏迷中的韓冰略顯蒼白的臉,楓丫頭心如刀絞。這些年來,她是距離韓冰最近的人,從一開始跟着學語言文字,到後來學習內政管理,直到三年前,丫頭一直都在韓冰手下,是韓冰手把手教出來的得意弟子。

如今統管天狼國政務院各項事務,尤其這後三年裡,韓冰放手把內政全都交給她,而他自己則瘋了一樣整訓軍隊,四處征討。平時也是挑選身手好的禁衛軍武士,陪他打鬥訓練。這種訓練也不再是點到爲止,很多陪練的武士都被他打成重傷,泰山如果不是躲避及時,腿都差點被打折。

這些武士也都很清楚自家天王爲什麼會如此瘋狂,即便被打成重傷也沒什麼怨言,反而在一起吹牛時成了資本。大帥生死不明,誰也不敢再傷了韓天王,所以跟韓冰比試武技儘管都全力以赴,但也都是以抵擋躲避爲主,被天王打傷也是一種榮譽,那些能憑本事逃過一劫的更是高人一等,至少說明技高一籌。何況韓天王也不糊塗,被他打傷的都得到很好治療,並在將官選拔中優先選擇。

三年來韓冰不斷派人出去尋找師戰下落,可是到了當初戰敗的烏蘇里江和黑龍江的交匯口,再往後就沒有任何消息。韓冰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這位大哥跑路時候迷路了,畢竟這是原始森林,跟越前的地理狀況有很大不同,別的不說,據他自己觀察,原本該是不太大的鏡泊湖,如今那裡竟然是汪洋一片。

每年春耕結束,他自己都要帶隊出巡。如今的韓冰早已不再是師戰嘴裡的“韓老太太”,三年裡葉楓就沒見他眉頭舒展過。說話也不再是過去那麼溫文爾雅,對待那些犯錯的流民和奴隸,直接就是殺無赦。

曾經有流民鬧事,不服從管理,到處說天狼國不給他們吃飽飯還要乾重活,鼓動十幾個人破壞工具,跟官員爭執。這本來用不着韓冰出馬,可他聽說後竟然帶着衛隊直接衝到那些人面前,就問了一句:“是你們不服從我的管理是嗎?”那幾個人也沒想到這麼點事把現任老大招來了,本想服軟,可惜動作慢了,站着沒動也沒說話。

就見韓天王突然抽出銅劍,一揮手就把面前那個領頭鬧事的腦袋砍了下來。噴涌的鮮血嚇傻了所有看熱鬧的人,跟着鬧事的剩下那十來個人,嚇得直接跪在地上,有的都尿褲子了。衛隊長大棒槌請示怎麼處理餘下的人,韓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大棒槌微微嘆口氣,然後命令道:“全部處決,一個不留!”心說“這時候觸天王黴頭,活該你們被殺頭。”於是十幾個人頭掛在城外樹上示衆,以儆效尤。從那以後天狼城內外再也沒有人敢表示不滿,更不敢鬧事了。也是從此開始,韓冰就落下了煞星的名頭。他自己對此沒有異議,反正就剩自己一個了,看來還真是天煞孤星下凡。

韓冰治軍比師戰還嚴,幾乎所有將士都害怕跟他對視。訓練不積極或是犯了軍紀或是打仗表現怯懦,輕則打板子,重則仗責之後驅逐出軍隊,如果有家庭,全家一起貶爲流民。再嚴重就直接殺頭,誰求情就等着挨板子吧。

打起仗來也是不要命,常常衝鋒在前,殺伐果斷,對待不投降的敵人,或是反叛的外族人,更是冷酷無情。十一抽殺都無法滿足他嗜血的慾望,全體族滅都幹過不止一次。其實韓冰心裡很清楚,過去天狼國的穩定有師戰震懾加上生活的富庶,現在瘸了一條腿,而他給所有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和藹可親,人畜無害的大男孩。事發突然,他必須要以雷霆手段儘快掌控局面,懷柔不適合當前的狀況,只有恩威並重。

近衛軍和國防軍的主要將官還是忠於他忠於天狼國的,這一點他很清楚,但還有很多後提拔的軍官,後招募的士兵對他韓冰有些生疏和不以爲然,因爲經手這些事的一直都是師戰,韓冰從來不過問,因爲他從來沒想過哥倆有一天會分開。大戰之後大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損兵折將,士氣低落,正所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個不慎就容易輸掉現有的一切。

所以經過短暫時間思考,他才藉着心情不愉的理由,大力整頓軍隊,同時也加強自身修煉,首先通過展示自己不輸師戰的技戰術,憑藉絕對武力征服那些有對他不服心理的官兵。再通過血腥手段震懾國內不安定分子,最後再利用擴軍練兵四處征討的時機,向周圍部落示威。

好在泰山、棒槌哥倆以及葉飛、於小豪、吳小軍等部隊軍頭都是力挺韓冰的,因爲經過這些年,他們也很清楚,失去了大帥,再失去韓天王,天狼國將不復存在,而他們曾經的幸福日子也就到頭了,沒人願意再回到過去那食不裹腹衣不蔽體的日子裡。

再說這三年裡,韓冰的表現雖然冷血,卻也不乏對自己這些弟兄的關懷,吃住都是最好的,年紀到了十八歲的,還給張羅找老婆,有了孩子都是國家管着,不努力征戰保家衛國,自己這些人還有什麼用?想當國王,有人跟你麼?

只要部隊穩定並保持強大戰鬥力,其他的韓冰都不擔心。國政有葉楓等嫡系手下處理,包括葉倫、於小謙、賈小玲、葉小強等等,這些都是當初最早來到天狼國,從一開始就追隨韓冰的人,經過近十年的鍛鍊,都能夠獨當一面,所以內政管理他不需要過分操心。

只要控制住軍隊,他就可以保持國內穩定,同時也讓那些友好的不友好外部氏族部落不敢窺視。說起來簡單,做起來真不容易。韓冰活了四十多年,從來就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也不是天生治國理政奇才,只能儘量回想越前經歷的、看過的、書上的、電影裡的各方面情節經驗,鼓足勇氣冒險前行。

除了這些,韓冰還秘密配製囤積火藥,這裡邊最麻煩的是硝石,沒有硝石礦,只能從廁所、鹽鹼地提取,經過這麼多年這麼多人的共同努力,硝石的確也收集了不少,但還不足以把火藥當作主要武力,只能是危機情況下的殺手鐗。事實證明,韓冰的準備並不是多餘的,師戰失蹤二年後的一場戰亂,恰好說明了這一點。

對外關係中,最好的當然還是葉大成等三位國王統治的三國,不過在師戰失蹤一年後,這些人的心裡有了些微妙變化,尤其以南方的阿鹿爲甚。這個鹿無虞自從再次跟韓冰哥倆不打不相識之後,一直常來往,跟着哥倆學到不少。

農耕水利、放牧養殖、果木種植,建立各種作坊,打造更精良石器,編織更細密的麻布,縫製更保暖的皮衣,住上更安全舒適的房子,可以讓他的族人吃飽穿暖,不用再過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沒幾年就在韓冰幫助下,築起了大城,建立了鹿鳴國。軍隊中開始使用弓箭,青銅長矛長戈,幾次隨軍出征,鹿鳴國收穫頗豐,人口擴大很多,也學着韓冰的方法,組建一夫一妻的家庭,只是孩子還要各家自己養大。鹿無虞對自己現在的生活挺滿意,只有一點他一直對韓冰哥倆略有不滿,那就是青銅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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