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之中多風雲,
爭強鬥勝苦用心。
強中自有強中手,
能人背後有能人。
咸豐帝自知性命難保,忙把肅順找來,向他囑託後事。肅順深知這次談話的重要,跪在地上,注意地聽着。
咸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肅六,朕對你如何?”肅順忙回答:“主子對奴才有天高地厚之恩,奴才千秋萬載也難報萬一。”“你能聽朕的話嗎?”
肅順覺得這話有不信任的成分,忙免冠叩首:“奴才永遠效忠主子。口不對心,天誅地滅。”咸豐點點頭,說到正題:“朕死後,你一定要效忠皇后。她就是朕,朕就是她,不準有分釐之差。”“是!奴才一定像對待皇上這樣,效忠皇后。”咸豐輕輕嘆了口氣:“朕對不住她。原想將來彌補,可是做不到了。爲此,使朕難以瞑目。”“奴才替主子盡心,請陛下就不必惦念了。”咸豐道:“對懿貴妃這個人,你是清楚的。朕擔心皇后受她的氣,你要設法抑制她。”“奴才一定抑制她!”“不要……不要過分了。”咸豐道:“畢竟她還是爲大清立過功的,也有可取之處。只要她能守規矩就成了”“是!”
別看肅順嘴是這樣答應,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遇有機會,一定把懿貴妃廢掉。
咸豐喘了半天氣,又接着說:“朕登基以來,內事紛擾,外事頻仍,國破民窮,無有寧日。眼看着江山破碎,而又無法收拾。唉,朕有何面目見祖宗於地下?”肅順道:“陛下放心,如今局勢已大有轉機。據奴才所知,曾國藩在武漢大獲全勝,斬發逆數萬人。九江、安慶都已相繼克復,長毛子沒幾天折騰了。”“但願如此。”
咸豐閉上眼睛,不知是養神還是想心事,肅順也不敢動彈。過了挺長時間,咸豐帝才慢慢地把眼睜開,繼續說道:“大阿哥年僅六歲,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幼主登基,沒人輔佐怎麼能行?你是忠臣,朕就把他交給你了。”
肅順聽的就是這句話,盼的也是這件事。尤其近半年,連做夢想的都是這件事。今天,終於實現了。他真想大聲疾呼,好好痛快一下。不過,他沒敢得意忘形,因爲這還不算最後的遺命。萬一皇上好了,或者另有變化,這都是可能的。他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絲毫得意的神色,否則會功虧一簣。於是,他使出以守爲攻的戰術,往上叩頭道:“奴才受主子知遇之恩,身兼數職,已經夠瞧的了,豈敢再往上攀?再說,奴才也沒有那麼高的能力和威望。所以,求陛下另擇賢者。”咸豐不耐煩地說:“別囉嗦了,朕說你行你就是行。”
聽皇上的話如此肯定,肅順就更放心了。不過,他決不敢唱獨角戲。他知道憑他的資歷和威望,要想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是做不到的。必須找幾個得力的助手,組成一個“大網”,纔可能打倒政敵,鞏固權勢。他的這個想法,己經醞釀很長時間了。並且,把人選都物色好了。皇上既然提到了輔政的事,他不能不說了。肅順叩頭道:“既然陛下這樣看重我肅六,奴才也只好遵旨。不過,奴才自以爲挑不起這麼重的擔子,請陛下給奴才派幾個幫手纔好。”咸豐道:“你看派誰合適?”“這個……奴才可不敢說,請陛下親裁。”
咸豐的精力有限,談了這麼長時間,已經有點支持不住了。他不耐煩地說:“別耽誤時間了,朕叫你說,你就大膽地說吧!”肅順見不說不行了,這才啓奏道:“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都是祖宗加封的世襲親王。派他倆輔政,決不會有異議的。”“嗯!還有誰,用不用再派幾個?”“自然是多幾位更好。奴才以爲,額駙景壽也該算一個,他忠實可靠,又是貴戚皇親。”“嗯!還有誰?”“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也是難得的忠臣。”“好吧,按你說的決定吧!”“謝主龍恩。”
肅順的目的達到了,真是歡暢無比。突然,又想起一件大事。說道:“奴才還有一事,請求陛下。倘若陛下大行、幼主登基之後,有人主張太后垂簾聽政,該怎麼辦呢?”咸豐不悅地說:“垂簾聽政在歷史上是有的,可本朝尚無此例。”肅順爲把這件事定下來,又奏道:“皇上的意思是,本朝只准大臣輔政,不許太后垂簾聽政?”“是的。”咸豐果斷地說,“決不允許女主幹政!”
肅順一聽這個,高興勁兒就甭提了。他還想給恭親王奏一本——借皇上的口,把這個最大的政敵扳倒。可是,皇上實在堅持不住了,身子往後一仰,閉上了眼睛。肅順不敢再奏,忙招呼人伺候皇上安歇。又把欒太叫來,以防萬一。
肅順回到軍機直廬。剛進門,就被載垣、端華、杜翰這些人包圍了。他們紛紛打聽,皇上都對他說了些什麼。肅順見四外無人,示意焦佑瀛把門閂好,這才把皇上的話講了一遍。當然,他說話是留有餘地的。幾個人聽了,無不喝彩,都爲自己能當上輔政大臣而慶幸。肅順對他們強調說:“現在是最緊要的關頭。大家都精神點兒,可別讓外人鑽了空子。”衆人點頭。
再說咸豐帝。到了定更,他又恢復過來了。乘這個機會,叫陳勝文把皇后請來。鈕祜祿氏走進東暖閣,看見丈夫病成這個樣子,心如油烹。她不敢給皇上增加苦惱,盡力控制着悲痛的心情,給咸豐見了禮。“坐下!”咸豐讓皇后坐在牀邊,拉着她的手說:“朕和你說話的機會不多了,有幾句話你要牢牢記住。”皇后聞聽,眼淚好似珍珠斷線,灑滿胸前。咸豐搖搖頭說:“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聽朕對你說。”皇后聲音哽咽地說:“婢子候旨。”咸豐道:“我死之後,你就是太后了,要好好鋪佐載淳爲君。叫他克勤克儉,多施仁政,切不可像朕這樣荒唐無能。”皇后一個勁兒地點頭。咸豐又說:“汝天性懦弱,忠厚老實。有朕在,你不受氣;朕要不在了,你是非受氣不可。望你剛強着點,潑辣着點,太窩囊可不行。別忘了,‘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呀!”皇后說:“婢子記住了。”咸豐又說:“懿貴妃心重手長,頗有計算。朕擔心她,母以子貴來欺壓你。”“不會的,我看她不會對我那樣。”咸豐搖擺頭說:“朕不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還是留點兒心好。”
咸豐從枕頭底下取出一方金印,一道密旨,對皇后說:“這方金印,是乾隆爺留下來的。上鐫陽文‘御賞’二字,乃朕心愛之物。作用與國寶相同,賜給你吧。”“謝主龍恩。”“還有——”咸豐指着密旨說:“這也是朕留給你的,你要妥善保存。懿貴妃聽話就算了,倘若她有不軌行爲,你可以把這道旨請出來,按朕的遺囑嚴懲!”皇后跪受了這兩樣東西。她深感夫妻之恩,愈發悲痛了。
這時,陳勝文在門外說:“奴才請萬歲爺的旨,懿貴妃要給萬歲爺問安。不知恩准不恩准?”咸豐略一沉吟,說道:“叫她進來吧。”皇后怕他們有什麼揹人的話要說,忙跪安退出。
再說懿貴妃。多半年來,她一直是受皇上冷遇的。爲此,苦惱極了,怨恨透了。她憎恨一切人,經常發無名火。連她的兒子也不例外,見面就罵。因此,兒子對她除了畏懼,並無感情。她每天都獨對銀燈,坐到深夜。想啊,想啊,想她死去的爹爹,想她數年沒有見面的母親和弟弟,想她那苦難而有趣的童年。然而,想得最多的,還是現在和未來。皇上的病情,她是清楚的——從安得海探聽的消息中得知,他得的是“色癆”,已經病入膏肓,沒有救了。一旦皇上不在,她的情況又會怎樣呢?她也清楚,權臣肅順對她是深惡痛絕的。他曾多次在皇上面前動本,建議對她予以制裁。兩個多月前,竟勸皇上把她廢掉。要不是皇后解圍,說不定會落個什麼結果!她最擔心皇上不在時,大權落到肅順及其同黨手裡。到那時,將比現在可怕得多。她不是個俯首聽命的人,不能等待厄運的到來,更不能聽憑別人擺佈。她要爭生存,爭地位,而這一切都必須取決於權,怎樣纔能有權,又怎樣掌權?這是她思考的中心。她已經有了許多設想,急需一步步去實現。現在她主動要見皇上,就是許多設想中的主要的一環。
咸豐恩准了她的要求。她小心翼翼地走進東暖閣,跪在牀前的拜墊上,口稱:“婢子蘭兒給皇上問安。”咸豐望了她一眼,又閉上了眼。然後,無限感慨地說:“蘭兒,朕要與汝永別了。”
這一句話,好似利刃刺進了她的胸膛。恩愛、怨恨、委屈、淒涼、可悲、可怕,一齊涌上了心頭。她再也無法控制了,趴到牀上,放聲大哭。咸豐鼻子一酸,也流出眼淚。哭罷多時,咸豐慢慢地說道:“人之將死,其言亦善;鳥之將亡,其鳴亦哀。看在多年恩愛的分上,朕死後,你一定要尊重皇后,切不可爭權謀勢,自取其亂。”“婢子記下了。我一定尊重皇后,決不敢擅職越權。”“這就好,這就好。”咸豐滿意地點點頭。又從枕頭底下取出一方玉印,上鐫陽文“同道堂”三個字,往牀邊一放,說道:“這是朕留給你的。幫着皇后,把祖宗留下的這個家看好吧!”
懿貴妃萬沒想到,竟會受到皇上這樣的榮寵!小小的一方玉印,是權和位的保障,是皇上留給她的最大信任。還有什麼能超過這種安慰呢?她內疚,自責,終於動情地哭開了。咸豐帝揮揮手說:“你跪安吧!”懿貴妃連忙叩了頭,手託王印,默默地退出東暖閣。
皇后與懿貴妃被恩賜“御賞”、“同道堂”兩方印的事情,被記在“日記檔”中,宮內外一下都傳開了。
這天晚上,懿貴妃興奮得簡直不能入睡。她把玉印忽而捧在手中,忽而捂在胸前,忽而藏到枕下,忽而又揣在懷裡,真不知怎麼折騰好了。小安子和宮監們都向她道喜,她也破例地重賞了他們。
天似亮非亮的時候,懿貴妃剛要款衣就寢,忽聽前殿一陣騷動,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懿貴妃一愣,心頭升起不祥的預感:“小安子!”她大聲地呼喚。“奴才在!”安得海睡眼——地跑了進來。“你到前邊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安得海一溜小跑來到煙波致爽殿的側門,向東暖閣那邊張望。但見大殿裡外燈火通明,文武百官都排着隊跪在院子裡。東暖閣的窗子上,映着一個個晃動的身影。總管太監陳勝文進進出出,不知在忙些什麼。宮裡的規矩是極嚴的,不奉旨不準隨便走動。所以,小安子只能偷着觀看。
原來,咸豐帝已經不行了。他先傳旨把肅順叫來,叫他通知所有的王公、親貴和文武官員聽旨。肅順不敢怠慢,還叫人快把大阿哥給抱來。
咸豐帝仰着臉,躺在炕牀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御醫欒太、李德立、楊春等人,在牀邊伺候着,把丸散膏丹各種應急的藥品,都準備在眼前,以防急中有變。
惠親王綿愉,手拄柺杖站在最前邊。後面跪着停王和醇王、怡王、鄭王,再後面就是六部堂官、九卿科道的文武大員。因爲屋小人多,所以,官職低一點的都跪在門外。
東暖閣的燈最多也最亮。咸豐見肅六跪在他切近,問道:“都來了嗎?”肅順伏身答道:“都到齊了。”咸豐咬着牙,活動了一下,看樣子是想坐起來。肅順和景壽忙把他輕輕地扶起來,周圍用棉墊和枕頭倚好。
咸豐往下看了幾眼,眼光落到惠親王綿愉的臉上。他悽慘地叫了一聲:“五叔!”惠親王忙點點頭說:“皇上。”咸豐道:“朕不行了,您就多費心吧!”說罷,淚如雨下。
惠親王是咸豐帝的胞叔,是先帝道光的胞弟,行五,人稱五老太爺,是諸王之中輩數最尊的長者。老王爺年逾七十,沒有什麼能力,就知道心中難過,於是,陪着皇上哭了起來。他們這一帶頭,可就熱鬧了,殿內外響起一片哭聲。
肅順一看,可急壞了。心裡說:現在是什麼時候?許多大事還沒定下來,皇上一口氣兒上不來該怎麼辦?他是個急性子,也不顧什麼禮儀了,高聲喝喊道:“不準哭了,別讓皇上着急!”
這一嗓子果然有效,“刷”的一聲,馬上就沒有聲音了。咸豐沉吟片刻,說道:“朕就要與卿等辭別了。有幾件大事,你們要牢牢記住。”衆人齊聲答道:“臣等遵旨。”
咸豐道:“立大阿哥載淳爲皇太子,繼承大清江山。”“立大阿哥爲皇太子,繼承大清江山。”百官重複一遍。站在門前的史官,趕緊把皇上的話記錄下來。咸豐又說道:“幼主正在沖齡,必須有人輔佐!”百官一聽,這可是件大事,不知這件美差落到誰頭上。所以,都屏息凝神地聽着。“特命載垣、端華、景壽——”咸豐說到這兒,停了一下。不知是思考,還是上不來氣。衆人聽了,頓感緊張。特別是肅順,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生怕皇上變卦。咸豐繼續說:“肅順、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八人,爲顧命王大臣,輔弼幼主,執掌朝綱。”
百官聽了,無不驚駭:顧命大臣中,何以沒有恭親王?也沒有-王和醇王?可見,皇上是聽了肅六的一面之辭,至死也不願與恭親王釋怨。然而,天命難違,誰敢不聽?只好提高聲音,把皇上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史官也如實地載入史冊。
肅順一黨,喜從中來。忙同聲答道:“奴才們謝主龍恩!”
肅順是個極精細之人。他仍不放心,還想叫皇上御筆親書這道聖旨。於是,吩咐道:“準備硃筆!”
陳勝文把文房四寶捧到皇上眼前,咸豐便提筆在手。可是,哆嗦得不能抑制。小小竹管,重如千斤。他緊皺眉頭,把筆一擲,說道:“擬旨來述。”意思是他寫不了啦,讓別人代筆。寫完一念,就可以了。
肅順向焦佑瀛遞了個眼色。焦大麻子心領神會,趕緊把硃筆拾起,跪着寫了兩道聖旨。寫完交給肅順,肅順飛快地看了一遍,又呈給皇上。咸豐沒有精力看,晃晃頭說:“唸吧!”
肅順高捧聖旨,念道:“立載淳爲皇太子,欽此,特命載垣、端華、景壽、肅順、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八人,爲顧命玉大臣,輔弼幼主,執掌朝綱,贊襄一切政務。欽此。”
其實,“贊襄一切政務”這句話,皇上沒說,是焦佑瀛按着肅順的授意加上去的。在場的宗令、軍機、王公和文武大臣無不驚駭。可是,皇上聽了並沒反對,看樣子是默許了。肅順又催着用了寶,這件事就算定下來了。
咸豐又問道:“大阿哥呢?”“快請大阿哥。”肅順傳話道:“不,快請皇太子。”大阿哥早就來了。由太監張文亮抱着,早在門外等候。旨意一下,張文亮趕緊把他放下,小聲囑咐道:“快去,皇上叫你呢!千萬聽話,別惹皇上生氣。”
早已被教好了的大阿哥,整理了一下袍服,走進東暖閣,跪在病榻前,叫了一聲:“皇阿瑪。”
咸豐強打精神,睜開眼睛,望着剛懂事的孩子,親切地叫了一個“兒”字,就說不出話來了。載淳拉着咸豐帝的手,一個勁兒搖晃着:“皇阿瑪,皇阿瑪!”咸豐落淚道:“孩子,阿瑪對不住你,把這個支離破碎的亂攤子都交給你了。你要聽皇后的話,尊重顧命大臣,當一個曠世真主。”
載淳根本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光知道一個勁兒的稱“是”。咸豐又說道:“你跟顧命大臣見個面吧,給他們行個禮。”
八大臣不敢受命,一再辭謝。咸豐帝不答應,非叫載淳拜一拜。八大臣無奈,面東背西,一字排開,站在皇太子對面。載淳挨個地看了看,恭恭敬敬地給他們作了個揖。八大臣見了,趕緊跪倒還禮。咸豐用呆滯的眼睛看着,乾癟的臉上露出笑容。他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對肅順他們說:“朕把……他交……交給你……你們了!”說罷,往後一仰,再也不動了。
肅順急忙撲到咸豐面前,連聲叫道:“皇上,皇上!”好半天沒有回答。欒太叩了個頭,把咸豐的眼皮翻開看了看,又摸了摸脈,低沉地說道,“皇上已經大行了。”
大行就是死了。肅順聞聽,一頭扎到咸豐懷裡,放聲大哭。隨着他的哭聲,殿內外一下開了鍋,不受拘束地哭嚎起來。
天已大亮,肅順頭一個止住悲聲。招呼其他七個顧命大臣,商量了眼前的諸事。按祖宗的成例,先頒喜詔,後發喪詔。也就是說,先保幼主登基,後辦喪事。於是,行在裡外,皆披紗掛白,撤掉一切紅綠雜色。經過佈置的煙波致爽殿,中間設好明黃寶座。王公大臣、文官武將各具朝服,按品級排好了班。肅順和景壽引着皇太子載淳,升了座位。淨鞭一響,殿內外肅然無聲。鳴贊官高聲贊禮,殿腳下奏起丹陛大樂。羣臣和着莊嚴的樂聲,向六歲的小皇上行了三拜九叩禮。於是,一代新主就這樣登基了。
登基大典之後,接着就是辦喪事。禮儀講究得非常煩瑣,咱就不詳細交代了。以皇后爲首,帶着三宮妃嬪,瞻仰了咸豐的遺容。敬事房爲皇上美容、穿衣服、入殮。把“金匱”停在澹泊敬誠殿。接着,便是沒完沒了的超度。不管真的還是假的,整個行在處於悲痛之中。
在肅順的主持下,向全國頒發了喜詔和哀詔,又頒佈了新的制度和法令。
宮裡也忙,宮外也忙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打算和安排。
新君登基,稱皇后爲皇太后,稱懿貴妃爲皇貴太妃。爲這事,那拉氏大爲不滿。她把小皇上大罵了一頓,說他忘恩負義,不孝順生母。後經鈕枯祿氏的努力,小皇帝無法,這才升殿,親口加封那拉氏爲“聖母皇太后”。
兩位太后爲了處理政務和接見臣下,都遷居到煙波致爽殿東、西兩座暖閣。鈕祜祿氏住進東暖閣,俗稱東太后。那拉氏住進西暖閣,俗稱“西太后”。
兩個太后的次序,有前有後,顯然是尊卑有分。爲此,西太后仍感不滿。不過,有肅順把持朝政,處處掣肘,使她有志難伸,只好暫時忍氣吞聲。
誰知沒過幾天,因爲年號的事,又引起一場軒然大波。新皇帝登基,是要有新年號的。顧命八大臣共同擬定了“祺祥”二字,奉請東太后照準。東太后從來沒管過政務,對這些事一竅不通。有心不管吧,又不是那麼回事。只好拉着西太后,兩個人一塊兒管。
這一天,倆太后升坐大殿,按次序東西坐好。東太后懷裡摟着小皇帝,顧命八大臣向太后、皇上行了大禮。東太后賜平身,八大臣謝恩,站在兩太后面前。
首席顧命大臣載垣奏道:“臣等已把新君的年號擬定了,恭呈太后御覽。”說着,把寫有“祺祥”二字的摺子,呈在茶几上。東太后看了一眼,不知怎樣表態,便問西太后:“妹妹,你看呢?”西太后從容地掃了一眼,慢條斯理地說:“幹嗎這麼着急呀?等梓宮迴鑾後,到京裡再定還晚嗎?”肅順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是反對懿貴妃晉升太后的,不過,皇上加封了,出自“金口玉言”,己無法更改了。本來,他是向東太后請示的,沒料到西太后也參預了。而且,擺出一副雍容自貴的樣子,使肅順更加不滿。但是,人家畢竟是太后,又是皇上的生母,當臣的再不服氣也不行。不過,肅順可不是好惹的。他從心眼兒裡瞧不起西太后,便決定當着大家的面,好好難難她,煞煞她的威風。於是,一場激烈的爭論,眼看就要開始了。